《我還是救護員的日子》: 1.7 難忘事件(一)
好記得當時剛剛出班，正式返工既日子大約只有兩星期左右，好多嘢都仲未識，好多救護工具都未曾實際應用過，工作上仍然有相當大既進步空間。
「阿寶，你今日拍我同黑哥喎。」一位外表黑黑實實既同事咁講。佢叫細華，當時已有四年年資既佢經已係救護車司機，而黑哥係今日既救護車主管。
「知道！我第一次拍黑哥，想問有啲咩要注意呢？」當時既我應該表現得好誠懇，畢竟仲係一名新仔。
細華搭住我膊頭，露出意有所指既眼神：「你應該都聽過黑哥咩料架啦？」
的確係收到風，黑哥之所以叫黑哥，唔係因為佢皮膚曬得黑，而係因為佢個人黑。
惹call，呢行入面有呢個詞語，意思係一個人成日遇到啲大call，例如嚴重交通意外，跳樓，吊頸…
總之就唔係流料，全部都堅，係相對難處理既call，同平時公公婆婆有幾聲咳或發燒要去睇醫生嗰啲完全唔同級數。
黑哥出名邪，每個人都有自身既氣場，而黑哥就渾身散發住「死亡」既氣息，死亡氣息當然唔係指黑哥本人，而係指佢遇到既傷者病人，因為佢遇到DBA既機率係相當高。就算唔係DBA，好多時傷者都係重傷，要動用救護車上平時好少用到既裝備去進行救緩，一句講哂就係多嘢搞。
身為救護員，無論面對任何call都理應全力去應付。但喺打工仔既角度，心裡當然希望每一轉call都可以舒舒服服，唔使搞咁多嘢。
搞得多嘢，即代表傷者既傷勢一定唔輕甚至嚴重，假如人人都身體健康，無意外發生，無任何傷亡，唔使救護車出動，個社會天下太平，其實唔係一件好事咩？
「總之就自己執生啦。」細華只係同我講咗呢句。
喺呢行，識得執生真係好重要。
唔識執生，就有可能做錯嘢，而假如做錯嘢既話，影響既隨時係一條人命。
當日一整日都落毛毛雨，而且個天好暗。唔知點解，由開工嗰刻開始，心裡面一直有種不祥既預感。
然而，我既不祥預感好快就應驗。
「燈凳燉鄧～」局內鐘聲響起。
由於當時仲係新仔，每次聽到鐘聲響起個心都騰一騰，因為唔知接下來要面對咩環境，萬一係死人塌樓或者係其他好緊急既call，去到現場我應該點做？如果見到成地血，或者斷手斷腳，傷者叫苦連天，應該點樣保持鎮定？
雖然學堂係有操練，書本亦有教點做，但一切只不過係理論。即使係操練，對象只不過一個係假既公仔，如果對住真人，情況又會係點！？
「特別服務，懷疑有人被困，生命有危險…秋名山去456號救護車...」
聽到呢類型既call，心入面仲驚，因為即將要面對既可能唔係活生生既人，而係一具屍體。
我立即走上車準備，心情好緊張，嚴陣以待。
原先做緊gym，上身除剩件白色底衫既既細華斯斯然咁行出黎，望落完全睇唔出有半分緊張。畢竟佢已經做咗幾年，好多場面都已經見到慣哂，或者已經感到麻木。
現場係某屋村某個低層單位，根據消息，該單位內住有一名獨居老人。
報案人係同層某單位既男住客，由於佢聞到一陣異味，而呢陣異味充斥整條走廊，味道疑似係來自獨居老人既單位，於是報警。
呢類案件，通常警察消防救護都齊齊到場。
一出升降機，戴住口罩既我就已經聞到一陣好怪既臭味…
而當我聞到呢陣味，唔知點解我腦海所浮現既畫面會係一堆經已腐爛哂既死老鼠，係一大堆，而唔係一隻...
當時我已經心知不妙，雖然未遇過，但都大概估到係咩事。
由於單位拍極門都無人應，所以要由消防員破門後先入到去。
警察拍門問其他鄰居借咗一大紮香黎燒，目的當然係用黎辟味。
「做過未啊？」黑哥忽然問我。
「吓！？」我唔係好明白佢意思。
黑哥：「做過明顯死亡未？」
「未…」我回應，心諗黑哥果然係黑哥，我既第一次就咁俾咗佢。
「即係破處啦？咁就啱喇，等陣跟埋我入去望吓掂吓，吸取吓經驗。」黑哥：「呢啲普通口罩頂唔住架，去換個N95啦。」
我聽佢指示，換咗個N95面罩，不過當我走近該單位既門口，我依然好清晰咁聞到嗰陣臭味，要不斷行出防煙門，呼吸出面既新鮮空氣。
消防員成功爆門，臭味立即一湧而出，但著得呢套制服，點都要頂硬上。
吸咗一大啖清新空氣之後，我跟隨黑哥步入單位，眼見單位內佈滿雜物，一地垃圾，能夠走動既空間唔多，基本上只足夠黑哥同我行入去。
離遠已經望見，一名全身發黑既伯伯訓咗喺地。
我好佩服黑哥，因為佢並無更換N95面罩，而且仲要近距離為訓喺地上既伯伯做檢查。
「見唔見到？通常死咗一段時間，皮膚就會變到咁瘀黑。」黑哥一邊檢查一邊向我解釋，難得佢仲頂得住呢陣味。
我留意到地下有一大灘血跡，伯伯既頭部亦有明顯傷痕，估計係喺屋企失足跌倒撞穿頭，最後失救而死…
！？
睇真啲，伯伯腐爛既傷口上面有啲郁郁吓既白色物體…
我估嗰啲就係傳說中既屍蟲。
臭味，加上呢個畫面，當時我忍得好辛苦先至無反胃。
黑哥好鎮定，而且非常專業，佢試圖觀察伯伯身體既其他部位有無其他明顯傷痕，假如無，頭部既傷勢應該就係致命傷。
救護員既職責係救人，但遇到某啲情況，救護員亦可以決定唔救，譬如今次遇到既呢個情況。根據屍體既腐爛情況去估計，伯伯經已喺屋入面死咗至少一星期，就算想救都已經返魂乏術。
救護車主管需要判定是否為傷者進行搶救，所以責任其實幾重大。
毋須施救，即代表我地咩都唔使做，其餘既善後工作會交由其他部門既同事處理。
我地將裝備擺返上救護車，主管喺車上輸入一啲資料後就可以返回基地。
雖然係無嘢要做，理應感到輕鬆至係，但我當時既心情有啲凝重，覺得有啲震撼。畢竟第一次見到屍體，而且仲係去世咗咁多日，伴隨住嗰陣味道亦唔係一般既難聞。
平常人無乜機會接觸到呢種味道，但我敢講，只要聞過一次，絕對係一世難忘。
除咗感到震撼，其實內心仲有種莫名奇妙既難過，或者應該話係感到有啲唏噓。
嗰位獨居伯伯，平時起居飲食應該都係靠自己，如果定時定候有姑娘派飯俾佢，就唔會死咗咁多日都無人知。對方有無屋企人我唔清楚，就算有，都未必會經常去探望佢。根據個人觀察，屋內擺滿各式各樣既雜物，相信伯伯一直都係過緊拾荒者既生活。
好記得當日既餸菜當中係有咸魚蒸肉餅，見到咸魚，我就聯想起屍體，見到肉餅，我就諗起腐肉，然後我又回憶起嗰陣味道…
最後，餐飯我只係食咗幾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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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禍不單行去形容當日既遭遇，唔知道適唔適當…
因為臨收工之前，忽然接到一轉令我畢生難忘既call….
「緊急輔助醫療救護服務，秋名山去456號救護車….男性，病況：自殺，心口中刀…」
！？
本身攤喺床上面休息緊既我即刻成個人彈起…
自殺！？
未做過啲咁激既call喎！
仲要係用刀插心口！？
乜搞啲咁既嘢！？
黑哥果然係名不虛傳，同一日奪去我兩個第一次。
呢啲case，平時睇報紙新聞先會見到，加上並唔常見，一年都未必有一單。今日咁都俾我遇到，到底係黑仔定好彩！？
上樓途中，細華睇得出我好緊張，於是佢試圖安慰我：「定啲黎，陣間上到去睇定啲先。」
去到事發單位，當時大門係打開咗，我見到一個男人訓咗喺沙發上面，心口正中間插住把疑似係生果刀既利器，件白色上衣被染紅咗一大半。
報案人係傷者個女，估計大概只有十五歲左右，當時仲拎住部電話既佢嚇到面都青埋，企喺廳中間成個人呆咗。
「妹妹返入房先，唔好阻住救護員做嘢！」黑哥。
問題黎喇，假如陣間要進行CPR既話，把刀要唔要攞返出黎先？
正常人都知，假如攞把刀出黎，傷口咪會立即噴血，咁咪會加快血液流失？
但假如唔拎出黎，把刀咪會阻住我對傷者施行CPR？唔施行CPR咪救唔到個傷者？
應該點做？
幾秒之間，我腦海中浮現出好多可能性。
學堂係有教，假如遇到呢種情況，理應係要攞返把刀出黎，然後立即施行CPR…
咁啲血咪會一邊隨住我幫傷者進行心外壓，一邊噴出黎！？
係，無辦法，呢個係急救既原則，假如唔施行CPR，係無法救到對方。
但學堂還學堂，實況還實況，好多事情都要睇當時情況。
好似今次咁，黑哥發現原來個男人係仲有少少意識，有呼吸有脈搏，不過情況唔理想。
黑哥：「幫我用BVM俾住氣先。」(BVM，膠囊及面罩復甦器)
細華師兄相當熟練地從救護背囊裡拎出哂所有需要用到既工具，然後開始俾氧氣，而我就企咗喺度，唔知道應該做咩好。
黑哥：「要用嘢穩固把刀，否則一陣運送過程中郁到把刀就大件事。」
然後，我聽從黑哥吩咐，向佢遞上幾卷繃帶，然後不斷撕膠紙，因為過程中要貼好多膠紙。
由於思緒太亂，我經已唔記得黑哥當時係點樣固定把刀，但一定係單憑嗰幾卷繃帶去進行鞏固。
進行急救其實並唔難，最難既係點樣一邊將傷者從事發現場運送到救護車上，而又同時間繼續為對方進行急救，仲要拎住咁多裝備，而過程中就只有救護車上既呢三個人。
將傷者成功運送上車，細華身為司機當然要去揸車，無得再喺車上幫手。
行車期間，就只有我可以協助黑哥。基本上自己都唔知可以點做，總之黑哥話需要啲乜，我就俾乜，整個過程我只係一個輔助既角色。假如黑哥係一個進行緊手術既醫生，我就係企喺旁邊向佢遞工具既護士。
救護車喺馬路上風馳電掣，要喺車上面企得穩，同時要兩手唔停咁幫傷者處理傷勢，係做救護員既其中一大挑戰。
當架車一掟彎，個人幾乎失重心跌低，但依然要繼續CPR，繼續俾氣，繼續打針，繼續拯救世人。
最後總算順利將病人交到去醫生手上，我地既任務亦總算完成。
一路上，個男人都保持有微弱既呼吸心跳，仲識得俾反應，但假如再拖耐少少既話，隨時會斷氣，到時睇怕真係要攞返把刀出黎施行C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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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日常：
根據部門指引，當符合以下其中一個情況，救護員可視作明顯死亡，毋須對病者施行搶救：
(1) 屍身有腐化或腐爛跡象。(一般情況下，死亡後48小時後會出現。)
(2) 屍首分離/腰斬軀幹。
(3) 頭骨變形 / 爆裂以致腦漿流出。(一般從高處墮樓人士，都會爆頭以致見到腦漿既情況。)
(4) 屍體燒焦至無法辦認。
(5) 出現屍僵，屍體四肢呈現僵硬狀態。(一般情況下，死亡後12小時會出現，屍身會變得完全僵硬，但屍僵狀態只會維持約12小時，之後會變回鬆弛狀態。)
(6) 出現屍斑，屍體皮膚呈灰紫色。(於死亡後一至兩小時後出現，時間越耐會變得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