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年輕人的夢想》

大家是好朋友的日子已經有三個星期了。。

有一天,我坐在操場上的長椅,享受在學校獨處的自由。對,已經再不需要「全班集體在一起」的荒謬行動了。

陽光啊……我開始發呆。

進入「什麼都不想」的寧靜。





但,背部突然被什麼戳了戳,定一定神,再回頭就看見陳淑芳笑眯眯的站在我背後。

這些日子,我對她是有點卻步的,第一,因為我曾經跟她合作殺人;第二,她知道我背後的所作所為。

所以,我沒有回她燦爛笑容。

「白痴仔,在這裡幹嘛?」她得意洋洋。

「沒……只想靜一靜,休息一回。」





「你現在就厲害啦!說出那個『第三條路』,救了全班!是不是另一個『爸』?」

什麼「爸」?是「Bug」。

算吧。

我點點頭,說:「對不起,我不能幫你殺掉張子傑。」

「算吧,總之大家不用死就好了。」她淡淡說。





但,

「但,」但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厲害,直直瞪著我。

「但為什麼要欺騙我?」她直接的質問,像一把利刀。

「喔……」使我一時不知反應。

「你明明想到有『第三條路』,為什麼還要跟我說之前那個什麼的『爸』,要殺死所有的『工人』什麼的,然後要跟萍兒活下去。你既然有『第三條路』,何必大費周章?」

「那個……這個……」我搔搔頭,但不能想得太久,唯有直接說:「我那時未想到吧。更何況……這個方法需要大家高度的互信,其實班裡面應該也有好些人想到,若非有鄧成功這個人,班裡的可會有那麼團結?而且方法又未必真的行得通…」

她眯起眼睛,看著我,看得我心驚膽顫,我盡量笑,笑得盡量自然。

「呵呵……是嗎?」她笑說,輕拍我的後腦。





我摸摸頭。

不過,心裡沒有因陳淑芳稍為緩和的反應而鬆了口氣,而是被她這句話狠狠刺中我的心。如果我一早說出來,或許大家真的不用死。或許羅樂兒她真的會願意走第三條路,或許她真的會公開自己『殺手』的身份……然後……大家真的互信起來,然後一起活下去。

只因當初的憤怒與仇恨,使我所走的路都不同了。


不要再想了……我只是個普通人嘛……沒錯……我只是人……

總會有人徘徊於善惡之間,但亦有人,連「善惡」的概念都失去。

「對了?妳不再恨張子傑嗎?不恨全班嗎?」

「恨,當然恨。」





我相信她,因為她子夜色的眼眸充滿了恨意,咬著唇,快要咬出血來。

我驚呼她這個人的表情轉得很快。

「這班人,今天叫你做朋友,明天一旦有什麼利害,就即刻變臉。」她說,用狠狠的語氣說。

「是嗎?」我裝傻,但我知道她是最有資格說這話。

「不是嗎?」她又突然笑,笑得直教人發毛。

「那……妳現在跟他們還很友好呀?」我不解。

她沉默凝視著我,一種令人無法抵抗的窒息感。





「我、不、會、忘、記、他、們、對、我、作、的、一、切。」

那妳要怎樣做?

我維持若無其事的沉默。

「好吧,上堂去啦!」陳淑芳突然又變得開朗,笑得天真無邪。

她腦子一定出了問題。












罪,就好像一滴墨水落在清水,
你不能收回,也擋不了擴散。








好了,一切才是故事的開始好不好?其實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在夢幻的婚禮後才是恐怖故事的開端。

是的,從我慢慢跟班裡的同學成為好朋友後的愉快時光,就是作為下一回殺戮的序幕。

這是夜空下的一塊沙灘,聽著悠然的海浪聲,浪漫的環境觸動幾個莫名奇妙的年輕人聊起了夢想。對,是夢想,很虛幻矯情的名詞。

我、成為好好朋友的黃日強、我瞧不起的王大偉、四眼龜袁振強、仍然是高八度的梁倩欣、TB何樂盈、成為了英雄的笨蛋鄧成功。

過往無可能的配搭終於搭在一起。

夜幕下,以大海作為背景,一罐一罐的啤酒嵌在細沙。

「夢想嗎?哈哈哈哈!以前就不會想。但……現在大概覺得生命太可貴,傻傻呆過一生,太可惜。」黃日強「必時」一聲開了罐啤酒,以豪邁的姿態灌進口裡。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何樂盈饒有興味的問,然後細細喝了一小口酒。

「我一直……一直……都很想成為醫生。」黃日強靦腆說,難得他有這樣的表情。

哇哈哈哈!你定下「下次測驗中英數都能合格」的目標先吧!

「嗯!很偉大的夢想!」我握拳說。

「對啊!台灣有個作家,叫九把刀,他常在書裡告訴我們『說出來的夢想會被嘲笑,才有實踐的價值』!」黃日強一臉自豪。那作家真厲害,但想不到黃日強居然會看書。

「我的夢想也很厲害!」王大偉急忙說,深怕自己的存在會變得渺小。

「是什麼?」我盡量隱藏不屑的臉色。

「我的夢想是當個警察!」王大偉說,毫不害羞。

「不錯嘛。」何樂盈帥氣一笑,令王大偉的臉色相當得志。

「我希望將來可以當個律師!是真的律師!真的那個,不是班裡的那個!」鄧成功樣子很認真,熊熊烈火在他眼內燃燒。

「哈……很像瘋遊戲的角色。有人想做飛機師嗎?」梁倩欣哈哈笑說。一個月前,我們還不敢在嘻哈的閒話中提上「遊戲」二字的。

「我希望可以為那些沒有人注意的人發聲,只要我成為律師,就可以從法律上為他們爭取他們應有的權益!不再因為不懂法律而被人欺負!」鄧成功還是一股壯志的說。

「什麼是沒有人注意的人?」黃日強搔搔頭。

「就是……就是……那些……少數的人……。」

他說的那些少數的人,顧名思義就是少數的人,少數的人就即是非多數的人,正正因為少數的人屬於非多數的人,他們往往在世界非常吃虧。

「?」

果然是無法明白。

「例如精神病患、例如智障人士、例如傷殘人士、愛滋病患……少數族裔……露宿者……性工作者……」

真偉大,鄧成功原來十分關注社會上的弱勢社群!而且大多是受社會歧視的一群。

「那有什麼辦法?只怪他們命生得不好,誰叫他們是『少數』?」王大偉可恥地挖著鼻孔。

「是因為世界不公平!怪就怪上帝吧!」梁倩欣若有所思地說。似乎上帝從來都是所有不幸的始作俑者。

都說了,上帝做過最公平的事就是讓全人類都是生在一個「不公平的世界」。

「世界並不需要公平,而是公義!」鄧成功認真火熱說。

「那麼,你就努力尋找世界的第三條出路吧!」黃日強舉高啤酒罐,敬他一杯。

「可惜,有誰不自私?大家都是為自己而生存吧?那會顧得被踩在地下的人?」袁振強喃喃說道,然後嘆了一口虛偽的氣。

「但是……有誰不曾被踩在地上?被踩著的人一定很想有人幫他一把吧?當被扶起的他回頭後,又會願意幫其他人一把,然後一直幫幫幫幫幫幫幫,然後大家一起締造溫暖的世界。」鄧成功說得天真又美麗,對願意為全班犠牲生命的他,實在太有資格說了。

怎麼說呢?「思想」會傳染,真希望鄧成功的思想能夠傳染開去。雖然他說得一點也不震憾人心,只是陳腔濫調的德育概念,但把世界看得簡單一點不好嗎?聽著他天真又很傻的說話就似得了某種救贖。

到我了……

「可能我將來只是想做個搬運工人吧?」我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什麼不做要當個搬運工人?」王大偉指著我來笑。

「說出來的夢想會被嘲笑,才有實踐的價值。不是嗎?」我說得很瀟灑。

「為什麼要做個搬運工人?」袁振強問,卻沒有了剛才嘲笑的意味。

我很喜歡平凡。

「其實我什麼都不想煩,將來想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最好不要用腦的,有穩定的收入,適當時候娶妻,生不生兒就到時再決定吧?」我思考得很詳細。

可能,

我將來會發現要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有穩定的收入,適當時候娶妻,還會是很不容易的。哈!

「什麼都好,我們要一起活下去。」黃日強說。

沒有星星的夜空下,許下共同的願望。




一起活下去?




你知道眼前的美麗,背後是多麼的腐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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