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自己: 11. 兩難

11.
 
「陳牧師嚟咗啦，你去咗邊呀？老婆…」正當張太太和阿Joe哭成淚人時，轉角突然傳來張先生的聲音，把大家也嚇了一跳。
 
阿Joe急忙把張太太的手鬆開，深怕被張先生看到。但當阿Joe急忙地轉身離開時，張太太卻拉著阿Joe的手。
 
「張太…你…我…我地」阿Joe口唇抖震地說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我想…阿瑩都想你可以送佢最後一程…」張太太說。
 


雖然張太太說話時嘴巴在震，雙眼也是掛著眼淚，但我看到眼淚背後的堅定眼神。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肯定。我相信每一個同性戀者的內心，最渴望的也只是得到自己和伴侶家人的一個肯定和認同，哪怕只是一個眼神。
 
「咁…」阿Joe欲言又止「咁會唔會…」
 
我拍一拍阿Joe的肩膀說：「你應該係靈堂入面，送阿瑩一程嘅…」
 
阿Joe聽後點點頭。與此同時，張先生已轉到我們面前。
 
「老婆，陳牧師到咗喇…」張先生一到我們面前，雙眼已盯著張太太和阿Joe緊握的手。
 


「你地…」
 
「老公，我想比阿Joe入靈堂…佢話曬都係阿瑩嘅…」
 
張太太還沒有說完，張先生已經搶著說：「唔得…唔可以…我唔會承認佢地咁荒唐嘅關係…上帝係唔承認同性戀…我唔會容許佢入靈堂架…」
 
「我都想阿瑩走得安詳啫…」
 
「唔可以...」
 


「如果阿瑩在生，佢一定會同意咁做...」
 
「如果阿瑩在生，我絕對唔容許佢地係一齊，上帝唔容許同性戀…」
 
「我唔理上帝容唔容許，依一刻我只想阿瑩走都走得開心...」
 
「唔得呀....」
 
「如果我堅持比佢入呢？」
 
「唔可以....」
 
「阿Joe，你跟我走…」張太太二話不說，拉著阿Joe進入阿瑩的靈堂。留下了我和張先生。
 
「好野，張太！」我內心瘋狂地拍著手，開心地歡呼著的。


 
但只見張先生垂下頭，雙眼紅通通的，豆大的眼淚一粒又一粒的滴在地上。
 
「張生…你冇事嘛…」我說。
 
「牧師話過同性戀唔可以上天堂...」張先生喃喃地說。
 
聽到張先生的話，令我很討厭那些滿口仁義的教徒。為甚麼一定要把同性戀化成妖魔，難道忠於自己的性取向也有錯嗎？
 
「同性戀唔可以上天堂…我唔想阿瑩上唔到天堂…我想我地可以再係天家見…」張先生嚎哭起來說。
 
我愣怔了。
 
此刻，張先生在我心中的印象由一個非常虔誠「耶X」，變了一個可憐的爸爸。一個失去最心愛女兒，期盼將來與女兒在天堂重聚的爸爸。白頭人送黑頭人，信仰成為了他的支持。他想，只要女兒不是同性戀，她便可以上天堂。當女兒在天堂，他便可以有機會再見到她，所以他期盼著那一刻的來臨…….但現在，所有盼望也落空了，他還有甚麼可以依靠呢？
 


「張生，陳牧師準備好啦，佢請你入靈堂...」堂倌Steve說。
 
就這樣，張先生跌跌撞撞的回到靈堂。牧師亦開始為阿瑩進行安息禮。
 
「耶穌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復活..』約翰福音11：25....今日張瑩姊妹暫時離開，但他日我地會在天家重逢......」
 
「我地一齊唱「天國再相見」....
離別看似是一種隔絕，我的眼淚，心裏不住傾瀉。
 
可是，我卻相信，天國裏能再相見。此刻道別只是一個暫別！
 
為你的生命獻上感恩。感謝天父，每天施恩看顧。
 
期待重遇那天，看見你的笑臉。我知道，你已與主一同在天。
 


耶穌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復活！」
 
耶穌，我相信祢是復活與生命，讓我心因祢話得著安慰....」
 
詩歌中的歌詞，每一句也插進張先生的心坎裡。張先生的眼淚沒停的流，我感覺到他的痛苦和無奈。
 
而張太太右手緊緊的握著他的手，左手則捉住阿Joe的手。我想這是阿瑩最想看到的畫面，可惜她已經沒有機會看到。
 
「禮成....」
 
在完成安息禮拜後，阿Joe走向我說：「多謝你幫我....如果唔係你，我入唔到靈堂送阿瑩....」
 
「如果你要多謝，多謝阿瑩爸爸....其實係佢成全你....」我將張先生的說話告訴了阿Joe。阿Joe聽完嚎淘地哭起來。
 
看著他們，我很深感到他倆的無奈。他們有著錐心的痛，究竟是甚麼把他們折磨成這樣？


 
張先生沒有錯，他一生聽著上帝的話，做一個虔誠的教徒，有著將來與家人重聚的盼望。
 
阿Joe也沒有錯，她是上帝創造出來的人，愛上一個同性別的人。這一切痛苦的始作俑者，究竟是上帝？還是假借上帝話的教會？抑或是我們各自在內心的撒旦呢？我也不知道。
 
到了第二天，我沒有到靈堂送別阿瑩。除了因為任務已完成外，亦不想看到痛苦和無奈。這是我做「出租關係」以來，最痛的一個個案。而我真心希望他們有一個最美好的結局。
 
「嗶嗶嗶嗶…」休息了三天，電話再次傳來了訊息。
 
「你好，我想你幫我係btf到，扮pure去pm我女朋友...」
 
Wh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