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自己: 12. PT孫女

12.

任何時候的Starbucks 也擠滿著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喝著Java chip Frappuccino  等待下一個「顧客」。

 在Starbucks內，我永遠只喝Java chip Frappuccino。前度曾笑說只有怕苦的人才會在咖啡店喝這種甜到漏的飲品。就是因為世上苦事太多，所以我特別喜歡Java chip的甜。 過了一會，一個女生走過來。她是今次的顧客Abby。 

「你好，我想搵你扮pure去btf pm我女友....」Abby說。 

「原因係咩？」 



「我.....我女友係一個好靚、好charm個女仔。佢工作好smart，又多朋友....而我...我係一個好平凡嘅人，一啲都唔出眾....」 

「你驚佢出軌....所以想試佢？」 

「唔係....我想你令佢出軌，然後比我發現，我就可以同佢分手....」 我一臉不解的看著Abby。 

「我覺得佢值得一個更好的伴侶，可以幫到佢工作嘅女朋友，而唔係我...」Abby說。

「我同佢拍拖一年，眼見佢工作越來越忙碌，但佢忙極，都會抽時間陪我。但陪完我之後，佢又要OT到好夜。我好心痛，但又幫唔到佢....如果佢嘅另一半可以幫到佢，我相信佢唔駛咁辛苦....she deserves the best…」



 「但我唔明…點解你要咁做…」我仍然不明白。

「有咁好嘅女友，唔係應該更加珍惜架咩？」我說。

「你唔講真話，我係唔會接受工作...」 

「其實….我…我唔想佢等飛我…與其佢飛我…不如我依加…飛佢…」Abby吞吞吐吐的說。 

「下…」



 「佢越好，我就越擔心佢會飛我，你唔會明白我咁平凡嘅女仔，有咁好嘅另一半嘅壓力…」

「咁好嘅女友，應該更加要珍惜啦….你捨得同佢分手架啦？而且...分手只需要講一句「唔愛」就得，唔需要搞咁多野....你咁做其實好自私。你自卑，驚佢會飛你，你就屈佢出軌，令佢揹住負心人嘅罪名。你就可以以受害人身分令自己好過啲，我好懷疑你有幾愛佢....如果我係佢，我都覺得自己應該搵一個更好、更支持自己嘅女友….而唔係一個屈自己出軌嘅女友….」我連珠炮發的罵Abby，只見她的頭越耷越低。

 「你唔明，因為你唔係我…」Abby低著頭說。 

「我真係唔明，sorry…」我說。 

這根本就是一件很荒謬絕倫的事。 我拒絕了Abby的聘用，拿著我的Java chip 離開了Starbucks。 

自卑的人往往產生受害者的心態。無論另一半對自己多好，內心也存有否定。然後反覆的去懷疑另一半。用「配不上對方而放棄在一起」，並退而求其次去追求「與自己差不多」的人，永遠都不會得到幸福的。因為連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人，只會活在自卑的漩渦之中，到最後幸福也不會眷顧的他們的。

  剛踏出Starbucks便收到了母親大人的電話。

 「點呀，老闆娘，有咩指教？」我說。 



「太子女，有野搵你幫手，依加返舖頭得唔得呀？」媽媽說。 

「OK，30分鐘後見啦…」既然沒有工作，回去長生店探下媽媽也好。 我家三代也是做殯儀行業，自少觸摸棺材多過玩洋娃娃。同學玩摺紙鶴，我是摺金銀元寶、紮金銀橋；其他小孩在公園玩滑梯時，我是躲在棺材玩「捉依因」。綺麗方箱、環保棺木、楠木四塊半…所有棺木的名字和價錢，我也可以如數家珍、琅琅上口。童年時，長生店給我很多的快樂，但亦因為長生店，沒有小朋友願意跟我玩，亦沒有慶祝過傳統的節日。火葬場、墳場年終無休。有時候年初一也要辦後事，前往火化場火化棺木。當別人穿紅著綠的拜年燒炮仗，我們也是穿黑掛白的燒金銀。 這就是「發死人財」的代價吧。 

「太子女，好耐冇見喇喎，近排邊到發財呀？」店員阿東說。 

「冇呀，都係咁啦。」 「打完牙骹未？」媽媽無聲無息的在我後面出現。 

「我去打點今晚嘅事先…」阿東見到老闆娘---我的媽媽，便馬上竄出店外。

「當初真係唔應該比你搬出去住，一搬咗就唔識返屋企…要打比你先蒲頭…」媽媽說。 

「近排忙嘛…老闆娘…有咩指教？」我說。



 「你仲做緊出賣自己呀？比咁多錢你讀書，讀完有社工唔做，做咩啲咁嘅野…」 

「唔係出賣自己，係出租自己，係唔同嘅…」我再次耐心地向媽媽解釋。 

「我唔理你出賣定出租，今次真係有野搵你幫手。一陣幫我陪隔離陳婆婆去睇覆診…平時我同佢去，但係今日我行唔開，你就陪下佢啦…」媽媽說。

 「咁即係扮佢個孫呀？OK呀」我一口應承媽媽的聘用。

 「人工方面，你照計啦，返嚟比返你」 

「唔駛啦，幫助弱勢社群，免費得啦。」

 「好啦，陪完陳婆婆，返嚟食飯呀…」 

「OKOK…」 



於是，我接受了媽媽的聘用，今次出租自己扮演陳婆婆的孫女。

 「陳婆婆，我係阿蘭個女，阿樂呀。今日阿蘭唔得閒，我陪你去覆診…」我向陳婆婆說。 

「哎呀，成日麻煩蘭姐，依加仲要麻煩埋你…真係唔好意思…」陳婆婆說。 

「唔緊要啦，反正我都有時間…你執好曬覆診紙、證件果啲未？執好就出發啦…」我說。 陳婆婆一手拿著枴杖、一手蹺著我，慢慢地向伊利沙伯醫院出發。由駿發花園步行到伊利沙伯醫院正常步速只需要15分鐘，但對於陳婆婆來說可能是30分鐘，甚至更長的時間。 

「不如我地搭的士啦，好唔好？」我說。 

「唔好，咁近的士司機會鬧架，唔好阻人地搵食啦…」陳婆婆氣喘喘地說。

 「前面有個公園，不如抖一陣再行，好唔好？」我說。於是我扶著她在公園坐下。 



「樂女，今日麻煩你了，唔駛返工咩？」陳婆婆說。 

「咁啱今日放假…係呢，你唔搵啲家居照顧服務執陪你覆診嘅？」為了防止陳婆婆繼續問我的工作情況，我馬上轉移話題。 

「嗰啲服務好難排架，我排咗兩年都未冇，所以先麻煩蘭姐咋…今日又麻煩埋你添…」陳婆婆慢慢地說。

 的確，輪候家居照顧服務的時間短則一年，長則達三、四年。所以經常有人說「排到死都未排到」。 香港人真的做甚麼也要排隊：年輕時排隊買演唱會門票、排隊上公屋，老來排隊看醫生、入老人院；死後排隊辦死亡證、排骨灰龕位。生時排隊、死時排隊，可能上天堂或下地獄也要排隊呢。

「抖夠未？抖夠就再行啦...」我扶著陳婆婆說。 輾轉下，陳婆婆和我終於到達了伊利沙伯醫院。 

「你坐一坐，我去幫手登記同比錢先…」說著，我拿著陳婆婆的證件辦理文件。 回來的時候，看到陳婆婆很氣憤的指罵一位女士。

 「你走呀…我唔想見到你…」陳婆婆氣憤地說。 

「阿媽…咁多年…你都唔肯接受我…」陌生女士聲音沙啞地說。

 「我當你死咗…你走啦」

 「阿媽…」

「陳婆婆咩事呀？」我說。眼前這位生得很高的女士、化了一個很濃厚的妝。稱呼陳婆婆為「阿媽」。

 「冇事，樂女，你陪我去廁所丫…」陳婆婆一時心急站起來，卻因為步履不穩而跌倒。

 「媽…」陌生女士說。 

「你走呀…我唔想見到你…」陳婆婆坐在地上激動地說。

 「不如…你走先…」我拿了自己的卡片給陌生女士。 陌生女士無奈的接過卡片後便離開，留下滿臉通紅的陳婆婆和我。 

「慢慢起返身先…」我扶起陳婆婆說。

「有冇跌親邊度？」 

「冇…」陳婆婆氣喘吁吁的說。「頭先真係失禮….」

 「佢...係你邊位呀....」我說。 

「佢…佢係我嗰衰仔….我都唔知前世做錯咗啲咩，今世要還……搞到個仔唔男唔女…」 

「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