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一晚沒有睡覺和喝了酒的關係,兩人登機後很快便爭取時間休息。就在飛機起飛後八個小時,簡仁因為嘈雜聲而起來,然後他發現謝宣諾也若有所思地發呆。 

「食完嘢喇?」簡仁隨便的找個話題,謝宣諾看了看他,點點頭後完結了這個不合水準的開場白。 

簡仁看著謝宣諾,看著他整個像空洞洞一般的靠在窗前,看著外面泛起微光的天色。這一刻,到了簡仁有後悔的感覺。 

他悄然發現,他自己在謝宣諾回港之後,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的看過這個好兄弟一眼。打從第一次他駕著跑車帶謝宣諾到他父母的家附近,已經是惡形惡相的一副模樣。目的,只不過是想無時無刻跟謝宣諾說,這些年來他對詠莉有多大的負面影響。 

但聽完阿斌的說話後,簡仁開始懂得反思,每每把對錯掛在口邊的自己,目的到底是什麼?既然詠莉可以為謝宣諾的幾句說話而拖下和Fabio的婚禮;既然詠莉可以押上自己十多年的青春,去為謝宣諾父母作出無微不至的付出;再加上謝宣諾回港後,詠莉依然是對謝宣諾身邊事情非常關心。那根本是在說明了一個事實,一個簡仁從來都不想承認的事實。 





詠莉還是離不開謝宣諾這個人;而可悲的是,簡仁自己也離不開詠莉這個「老朋友」。 

所以有私心的是簡仁自己,他略過了詠莉心中最真切的想法,去一廂情願的認定,謝宣諾只會為詠莉帶來更多的不快樂。 

而在這一個時刻,謝宣諾快要面對生命上最大的一個決定面前,所有的事,都應該作出一個了斷。簡仁知道,自己的偏執應該完結;而謝宣諾,也應該知道,當年詠莉發生過的另外一件事。

「諾仔。」 

「嗯?」 





「對唔住。」 

謝宣諾看著簡仁,反應帶點古怪,他昂起頭像是在想東西,完全沒有對簡仁的那句對不起感興趣。 

「簡仁,我想同你應承我一樣嘢。」謝宣諾突然提出要求。 

「講。」簡仁太約猜到是什麼事,但也想對方先說。謝宣諾抿抿唇,說出「如果…我話如果我照顧唔到佢地,你可唔可以好似以前咁,幫我照顧佢地?」 

簡仁猜到內容,但猜不到自己聽到這些內容後的感覺。當說話走進耳內時,他心裡像開了一個洞,覺得好鬱悶,好生難過。 





「諾仔,詠莉十幾年前仲有一件大事,你想唔想知?」簡仁突然問 

「做乜?你驚我死呀?」謝宣諾苦笑,續說「我點會唔想知。」 

簡仁開始細想,在琢磨應該從何說起。終於,他想到最好的方法。 

「你走咗之後,詠莉有咗你嘅BB。」這個關頭,直接就是最好的方法,但…可能謝宣諾不是這樣認為。 

「我有睇個訊息,最後都係…」謝宣諾在問一些尋常電視劇都會看見,但又是逼不得已的問題。 

「佢點搵都係搵唔到你,最後自己返深圳落咗。」簡仁看著謝宣諾說,像是在想起當日的畫面一樣。 

「點解又係你呀謝宣諾?」謝宣諾用力的鎚打自己額頭,來集中已經開始散開的情緒,因為這件事他終於確認了。 

他接受不了自己,除了霜姐外,間接拖垮了第二條生命,那還是要自己的骨肉。





「你從來都冇奇怪過,點解秋凝同詠莉會咁好朋友?」簡仁再問,看他的戰略,應該是想謝宣諾把痛苦一次了斷,不要拖泥帶水。

「我有諗過,但唔知…點解?」謝宣諾追問,看他的表情,他已經開始承受不了一連串發生的事。由詠莉手上的疤痕、母親的病情急變、自己面對手術的風險最後還有阿斌的往事現況。其實每一樣,都為他帶來一次極大的震撼;每一樣,都足夠把他打垮。 

但是,簡仁還有一件事要說。 

「詠莉自己一個人去咗落仔,我地全部人都唔知。佢返到香港之後,第一件事就係俾電話我地,問我地有冇你消息,最後我地約咗去旺角一間餐廳見面。當時有我同祖立喺度,而詠莉第一眼見到我果時個樣,我到宜家都仲記得……」簡仁說到一半,呼呼氣之後再說 

這舉動,看得謝宣諾愈來愈膽戰心驚。 

「佢當時個樣,面無血色,個人好似冇哂主意咁,只係不停咁問我地有咩方法搵到你。我地冇辦法,只可以一路安慰佢,傾到中途,秋凝都嚟咗搵祖立。 
起初佢地兩個女仔都冇傾偈,但突然間我發覺地下好似好滑,我下意識咁睇一睇…我見到,詠莉嘅兩隻腳,不停咁流血出嚟。」簡仁又停頓了幾秒,這事對他來說,其實比起自身受傷更加痛楚。 

而謝宣諾,早就嚇得沒有表情。 





「我再睇真啲…血,係由詠莉下體流出嚟。秋凝係第二個發現,佢睇到之後冇發出任何大叫,只係第一時間叫我地報警。當時我地都唔知咩事,就算係送詠莉去醫院期間,佢都冇向我地講到底發生乜嘢事。 

去到醫院,我地終於知道,詠莉大量出血嘅原因,係落BB期間出現問題嘅後遺症。最後証實咗,詠莉返大陸落BB時,俾果邊嘅醫生用工具整傷咗個子宮,拖得太耐。」 

簡仁看著謝宣諾,吐出最駭人,最要命的一句 

「詠莉以後都生唔到小朋友。」 

謝宣諾把眼睛睜得大大,兩手很用力的捏著簡仁手臂,三秒內,眼淚就跑了出來。但他發不出聲,佢完全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他只是不停的自責一句 

「佢地到底前世欠咗我乜嘢……」他低下頭,沒有再發出聲響,簡仁拍拍他的背,說出自己的想法。 

「完喇諾仔,所有事你都已經知道哂,可以見到嘅人,應該解決嘅事,你都已經知道哂。唔好再自責,我同你講呢件事,係想你知,走過呢一關,你就返嚟好好咁對佢地作出彌補。 





大哭大叫係冇用,對大家都冇作用。」 

謝宣諾合上眼,十多年的記憶像風一般跑過,這一刻不幸的事情已經到此為止。往後的事,是好是壞,就應該由自己的決心去定奪。 

謝宣諾對這感覺很熟悉,他十多年前也試過一連串地發生一些自己覺得承受不了的事情。最後他選擇逃避,選擇一走了之。 

最後便引發了現在這一連串的不幸事情。 
如是因、如是果。 

昨天決定今天,今天影響明日。 

你昨天懦弱,就變成今天的失去; 
今天勇敢一點,明天便問心無愧。 

五個半小時後,香港國際機場。 





謝宣諾和簡仁從B閘口走出,兩人立即把電話電源打開,謝宣諾看了看,再跑到機場的航班顯示版。 

「做乜嘢?」簡仁問 

「守業留咗言,佢帶家寶啱啱去緊飛機場,佢地到嘅時間我應該做緊手術。」謝宣諾邊說邊撥出電話。 

「得,你俾佢電話我,我會安排。」簡仁回答,謝宣諾正撥通電話,做了個稍等的手勢。 

「喂?肥妹,幫我聯絡醫生同阿爸叔叔,我宜家趕去醫院,我一到就幫媽咪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