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宣諾掛線,然後拿起背包,跟簡仁走到預先安排好的七人車內。 

車門關上,簡仁閉上了車內所有的布簾,避免司機聽到他們的對話。 

「諾仔,你仲有冇事想我幫你做?」簡仁很慎重的再問一次謝宣諾,謝宣諾手上拿著秋凝在他們出發美國前給他的電話,很快便遞到簡仁的面前。 

「幫我俾返秋凝,同佢講聲唔該哂佢。」 

「秋凝其實都好好,自從佢親眼睇住詠莉出事之後,呢十幾年,佢都好照顧詠莉。就算佢生咗個女,都成日叫詠莉去佢屋企,大家好開心咁分享端麗嘅所有小事。雖然大家都冇講到明,但詠莉一早就已經當端麗好似佢個女咁。」簡仁接過謝宣諾的電話,看著這部見証著他們十多年光陰的舊物,不禁再一次感覺到什麼叫白駒過隙。 





「你地每一個,都幫我好多。做完手術之後,我會好好同你地每一個人食一餐答謝宴。」謝宣諾拍拍自己的胸口,代表都領受到大家對他的愛護。 

「夠哂信心喇?」簡仁試探式的問道 

「再諗真啲,醫生都係話有風險,又唔係一定有事,我知一定會過到呢關。」謝宣諾堅定的說 

「Good,平平安安。」 

一個小時之後,謝宣諾終於到達醫院。 





「肥妹,妳地喺邊?阿爸同媽咪呢?」謝宣諾立即致電詠莉 

「喺醫生個房,伯母做緊準備。」 

「我到咗,等我。」

謝宣諾展步走到醫生的房間,打開門,已看到父母和詠莉坐在裡面。不見兩天,母親的情況好像有點差,需要躺在救護床上休息。 

「媽咪。」謝宣諾跑到母親面前,第一時間給她一個鼓勵。諾媽有氣沒力的摸摸他的頭,說道: 





「諾仔,多謝你為媽咪嘅準備。」 

「媽咪,我應該,呢啲係我一早就應該做嘅事嚟。」謝宣諾擁著她,抱得好緊好緊。旁邊的諾爸也淌下淚來,身邊的兩個至愛要動手術,心情只可以用六神無主來形容。 

「醫生,幾時可以做手術?」謝宣諾問 

醫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諾爸諾媽,說道: 

「可以上去準備,我地都要同你再做小小檢查。」 

護士將諾媽送走,而諾爸也緊隨在後面。離開前,謝宣諾再一次走到母親面前。 

「媽咪,手術好快做完,做完之後我地一齊養好身子,一齊好返。家寶宜家坐緊飛機返嚟,我地一醒咗就可以見到佢。」 

「真嘅?」兩老大喜,一直握著謝宣諾的手不放。 





「好喇,乖乖地跟姑娘上去,我地一陣見。」 

護士繼續的送諾媽離開,而諾爸則跟謝宣諾來一個盡在不言中的抱抱,臨走之前,他向謝宣諾交代一聲 

「阿叔一陣會到,佢有自己事忙。」 

「我知喇。」 

兩老離開後,房間內又轉變了另一種氣氛。 

「謝先生,呢封係我地電話之前要求嘅見証部份,即係話你同醫院簽嘅生死狀,會由呢位見証人所見証,就算手術入面發生任何同你遺傳病有關嘅危險情況,都由你自己負責返,你睇睇寫得啱唔啱。」醫生把另一份合約放到謝宣諾面前,謝宣諾看了一眼,再轉身向詠莉說

「肥妹,妳幫我簽。」 





「我?」詠莉還未搞清楚是什麼一回事,已被謝宣諾拉著去簽名 

「得喇,你要唔要小小時間準備?如果要嘅話可以二十分鐘後先過去。」醫生解說,謝宣諾點點頭 

「好,俾二十分鐘我準備。」 

醫生離開房間,簡仁也跟著醫生離去,房間內只剩下謝宣諾和詠莉兩人。 

「諾仔,點解咁大件事你都唔同我地講?」詠莉問 

謝宣諾沒有回答,用兩隻手夾著詠莉的面頰,然後自己不斷的笑。 

「做乜呀你?」詠莉撥開他的手說。 

雙手被撥開,謝宣諾不退反進,衝上便把詠莉緊緊的抱著。 





「肥妹,多謝妳…多謝…」謝宣諾吐出了這一句最真心的道歉,但隨後而來的卻是一片沉默。 

詠莉很明白謝宣諾的心情,她沒有伸出兩手回應,但內心早早就把這一句由衷的道歉收進心內。當簡仁告訴她謝宣諾的病情後,她也覺得非常的擔心和難過。 

「你離開咗我世界咁多年,宜家返嚟咁短時間,我唔想再見唔到你。」這句是詠莉最內心深處的說話,不過以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沒有權力表達出來。 

突然,她發現謝宣諾整個人在發抖,肩上感覺到一點異樣。她在細心的感應一下,才知道原來謝宣諾在哭。 

他忍著聲音,一直在瘋狂的猛哭,而且身體抽搐得愈來愈厲害。 

不過一點聲音都沒有。 

身為女人的詠莉怎會不知道,當你愈想把哭聲蔽著,只會換來身體的抽動愈猛。謝宣諾不想在她面前表露,但口說不怕,置身在這場生死的賭博面前,謝宣諾又怎會不怕。
十多年前,祁詠莉因為失去謝宣諾而哭得傷心欲絕; 




十多年後,謝宣諾因為不捨得詠莉而哭得肝腸寸斷。 

天意。 

還有什麼包袱?詠莉沒有再細想,也緊緊的伸出雙手向謝宣諾作出回應。謝宣諾哭得更大聲,終於像小孩一般放聲的大哭出來。 

肥妹和諾仔,終於再一次靠在一起了。 

最後詠莉在謝宣諾的感染下也跟著一起狂哭來發洩,直到十分鐘後,兩人才回復心情過來。 

「我冇將你病嘅事同你叔叔講。」詠莉靠著謝宣諾說 

「我知道妳知我點諗,所以妳一定唔會講。」謝宣諾自信的說 

「但係建倫同其他人都知道哂,佢地成班都嚟緊。」 

謝宣諾也不曉得應不應該為這個事情開心,一班老朋友到來,是對自己的支持,還是怕這次是永別?想著想著,內心又湧起了一股不太踏實的感覺。 

詠莉感覺得到,她用手摟摟謝宣諾,給予最大的鼓勵。而謝宣諾這時也突然跪在詠莉面前,拖著她的手說 

「肥妹,我去美國最後都係見到阿斌,佢好好…結咗婚,仲有個小朋友,佢個小朋友叫冬餘,踢波不知幾叻。」 

「係咩?佢有冇話幾時返香港同我地見面?」 

謝宣諾略過了詠莉這個回答,再繼續自己說 

「肥妹,我喺泰國,已經完成哂所有同Sandy分開嘅事,我個仔家寶今年四歲,佢跟我朋友守業返緊嚟香港…」 

「嗯?」詠莉對謝宣諾的意思,有點迷糊,不敢去亂做反應 

「肥妹……我幾有信心都好,入手術室前,都想做哂我自己心入面想做同未做嘅事。」謝宣諾低下頭,深呼吸,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要開始說出一段,詠莉等了很多年的說話。 

「我做完手術,等我好返,妳……可唔可以嫁俾我?」 

詠莉終於聽到了這一句,她緊張的咬緊牙,被謝宣諾拖著的雙手,慢慢在抖動起來。 

才剛擦完,眼淚又要來了。 

她帶著淚的一直看著謝宣諾,耳內一直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眼前的景象,開始因淚淹而變得模糊。 

「我唔知妳會唔會介意,不過,我好想妳好似教自己個仔咁幫我教好家寶,等佢好似妳咁讀好多書,識字同識道理。 

仲可以教識佢勇敢,唔好好似佢阿爸我咁,一有事就逃避。」 

「唔好再咁話自己,今日嘅你已經証明咗,你謝宣諾都係好勇敢嘅人。」詠莉掩著謝宣諾的嘴巴, 

「謝宣諾,你終於都記得你要娶我。」 

「或者 無數樣問題 
代表 和你未徹底 
或者 情深得不見底」 

最後,醫生留給謝宣諾要準備的二十分鐘,全都在眼淚當中渡過。 

終於,都到了手術前的一刻。

諾媽已經被帶到手術室內作準備,而謝宣諾亦已差不多要進去了。在手術室的大門前,站著了他一班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父親、詠莉、秋凝、建倫、建偉、祖立、祖正、簡仁、肥文還有甜筒輝。加上簡仁接通了美國的阿斌電話,一幫人都裝得很快樂地為謝宣諾作出祝福。最後大家都逐一向謝宣諾作出最真摰的擁抱。 

謝宣諾,你要保重。 

「阿爸,阿叔呢?」謝宣諾看看門外問 

「佢話就到門口,好快。」 

「仲有,一陣守業會打我電話,到時你地幫我照顧家寶。佢冇時停,成日走嚟走去。」謝宣諾向父親說 

「得啦,你起身就會見到佢。」諾爸到手術前一刻,仍然不知道自己的遺傳令兒子可能會丟掉性命。 

「嗯。」 

突然… 

「諾仔!」叔叔謝景晨突然很急勁的跑來,二話不說便拉著謝宣諾到一旁。所有人都很奇怪,除了詠莉看見這個場面,她突然的想到了一些事情。 

「弊。」她大驚… 

「叔,咩事?」謝宣諾有點驚訝
 謝景晨看了看諾爸的位置,然後很輕聲的跟謝宣諾說 

「你係咪傻咗?我今日喺屋企見到你份驗身報告,你都有阿哥個病,你點可能做呢個手術?點解間醫院會俾你做?」 

詠莉所想的,就是她記起了自己沒有把謝宣諾抽屜裡的文件和報告放好,最後給叔叔謝景晨發現了。 

「叔,你點會知?」謝宣諾下意識看看父親,還好沒有發現。 

「呢樣唔係重點,我宜家係問你,你要唔要條命?」謝景晨很緊張,一直拉著謝宣諾的手 

「我知,阿叔,我真係知。但我冇辦法,唔通睇住媽咪有事。」 

謝宣諾說出整件事的重點,謝景晨其實也很了解,只要不斷的搖頭。 

「叔,我唔一定有事,但如果媽咪再唔做手術,你同我都知道會發生乜嘢事。」謝宣諾繼續的輕聲說,盡量不要打草驚蛇 

「但你叫阿叔點樣放心呀諾仔?」 

「叔,由細到大你都好錫我,任何事你都好種我,你就種埋我呢次。我宜家終於明,點解當年你會大力咁打我。可惜當年我唔明,今日就由我自己去負返起個責任。 

我會冇事,等我返嚟同你睇波。」 

謝景晨看著謝宣諾,心中也覺得實在是沒有辦法。撇開了私人的感情,謝宣諾現在這個方法根本就係唯一可以做的方法。謝景晨沒有再爭論下去,說到底也是怕被諾爸聽到。最後他點點頭,兩人都以一個擁抱來作一個結尾。 

所有事都好了,謝宣諾在進門前,最後一次看著他們。他看見到所有人不同的表情,他看見父親的擔心,也看見詠莉的眼淚,最後亦看到叔叔的安慰。 

我好累,要做的都做完了。後面的,聽天由命吧。

手術終於都要開始了,所有人都緊張的守候在手術室之外。這時,守業也帶家寶來到醫院。 

諾爸很開心的抱起家寶,而詠莉在那一旁偷偷的看著這個小朋友。她眼內沒有妒忌,如果所有的東西都帶著愛,自然會明白,詠莉對家寶也至少會有一半的愛在心裡。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在一個往返手術室的護士口中知道手術很順利,大家都放下心頭大石,希望手術可以順順利利的一直進行到底。 

可惜,在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的時侯。 

一位很焦急的護士,突然跑出手術室。當她正想跑往其他地方的時間,被簡仁一等人拉著。 

「姑娘,咩事呀?」詠莉問 

「冇事冇事。」那護士沒有回答他們,只是像一陣風的跑走。 

詠莉一幫人開始急得如鍋上火蟻,幸好高時看見周醫生也是匆匆忙忙的離開手術室。 

「醫生,係咪諾仔有事?」詠莉上前問 

周醫生脫下口罩,帶點凝重的說 

「移植手術好成功,女病人已經鏠緊針,問題不大。不過謝生傷口突然大量出血,我地宜家向醫院搵緊同佢同血型嘅血。」 

「諾仔!」最怕的事情終於都發生了,整個手術室問外的人都大叫了一聲,除了一直被蒙在鼓裡的諾爸。

「點解會咁?諾仔點解會出血?」諾爸自己心裡有底,第一時間立即想到跟自己有沒有關係。 

謝景晨再沒有隱瞞的必要,只好如實的向他解釋清楚。 

說完之後,抱著家寶的諾爸呆若木雞,再也沒有說話的緊緊抱著家寶。 

這個時間,大家都看見醫護人員非常緊張的進出手術室。有些可能是去找一個醫生,有些可能是帶一些醫療用品進去。所有人都很緊張,為謝宣諾非常的擔心。 

「唔會有事…你唔會有事。」詠莉合什著,這個無神論的姑娘,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應該向觀音還是天父求救。其他人都沉默的坐著,而簡仁也第一時間打電話到美國告訴阿斌。 

所有人都坐立不安的等著,這時三個醫療人員帶著幾個大的冷凍箱子跑進手術室,周醫生走到詠莉一等人面前,凝重的說 

「醫院唔夠血,有冇人願意捐自己嘅血俾謝生?」 

「我!」同一時間,所有人都立即舉起手。周醫生點點頭「好,我會安排大家去驗血,不過同一時間接受太多唔同人嘅血係會有感染嘅機會,所以我地最多只會揀兩位捐血朋友。」 

「我捐,我細個同諾仔去過捐血,我記得佢同我同血型,我去捐。」建倫第一時間跑出來。 

「我都係,幫我驗先。」祖立是第二個。 

「幫我地都驗埋,醫生,最緊要快呀。」簡仁在旁邊叫著,而且不斷輕力的拉著周醫生的衣袖。 

「好好好,你地唔好咁緊張,我即時幫你地安排。」詠莉看著周醫生離去,雙手交疊著在自己的雙肩。這時,她覺得好冷好冷。 

「姐姐,妳好凍呀?」跟詠莉說話的,是家寶。 

「唔係,家寶乖。」詠莉看著家寶,心裡面五味紛陳。 

「我俾妳著,呢件衫係我同守業叔叔買俾爸爸,我宜家借俾妳著先。」家寶在旁邊的紙袋拿出一件外套,放到詠莉的手上。 

「乖。」詠莉摸摸家寶的頭 

「唔使擔心爸爸,佢好叻,一定冇事。」守業看著手術室門口上面的燈,突然說。詠莉覺得奇怪,便試探式的問家寶「家寶,你知道宜家發生乜嘢事?」 

「爸爸病咗。」家寶淡淡的說 

「係,爸爸只係病咗,一定會好返。」詠莉笑笑,充滿信心的說。 

最後,跟謝宣諾血型吻合的,只有叔叔謝景晨和建倫。兩人二話不說便立即進行捐血。而同一時間,周醫生也告訴他們,謝宣諾已經停止出血,但現在情況還是在搶救中。 

眾人都很沮喪,一大幫人了無生氣的坐在門口,彼此都沒有交談。

再過了半個小時,手術室門口上面的燈終於都滅了。以周醫生為首的一眾醫護人員一起在手術室走出來,但門一打開,那情景把所有人都嚇怕了。 

除了周醫生外,其他人滿身都是斑斑血跡,有一些更染到頭上那套醫生帽子上面。他們從立即想像得到,剛才謝宣諾的出血情況是何等恐怖。 

秋凝不敢看,臉轉到祖立身上,但情緒已經開始守不住「點解會咁…諾仔到底點樣?」 
「老婆冇事,諾仔一定冇事。」祖立安慰太太,但自己也不知道由誰來安慰。祖立再看看建倫,但可惜連一向樂觀的建倫看到醫生們身上的血跡也變得面如死灰,垂下頭,感覺失望了。 

「醫生,我個仔點?」諾爸走上前問。 

「出血情況已經控制,血亦都開始輸緊。不過失血始終都係太多,要即時將佢送入深切治療。放心,我會盡力。」周醫生說完,便立即離開處理打後的事宜。 

同一時間,謝宣諾這時被推出手術室,眾人立即上前,看見的已經是一個身在血泊病床上已經失去知覺的人。謝宣諾整個人已經昏迷,面上亦已經駁上幫助呼吸的儀器。 

「諾仔!」簡仁和祖立大叫,但醫護人員表示不能接近。 
「唔好行咁埋,病人有機會感染。」 

詠莉抱著家寶,為了不想給家寶看到這一幕,她選擇遠遠的站在後面。她看著謝宣諾在病床上被人愈推愈遠,再看見旁邊非常自責的諾爸,腦內空白一片。 

人生,到底還有多少無奈? 

三個小時後,深切治療部。 

「大家好,我係謝宣諾,我知道自己宜家昏迷當中。我亦都知道,我係喺手術入面大量出血搞到自己宜家呢個情況。我冇後悔,因為如果可以用我條命去換返媽咪條命,我覺得非常之咁好。

我錯嘞,遺憾嘅係,我要到最尾一刻先知道,原來自己因為私心而所做錯嘅決定,會影響到咁多人嘅一生。如果你問我後唔後悔,我會答你,如果有一個神仙要用我雙腳或者雙手去換一次俾我時光倒流嘅機會,我都會毫不猶豫咁去答應。 

原來,後悔真係好恐怖。 

雖然我宜家係昏迷緊,但我仍然聽到佢地每個人喺我旁邊講嘅說話。不過我覺得我全身都好痛,我傷口嘅位置,好似痛到俾人徒手拉開一樣。我仲可以支持到幾耐? 

我聽到家寶喺出面大叫爸爸,係唔係因為佢太細個,所以唔入得嚟?都唔緊要啦,有肥妹同阿爸媽咪照顧住佢,佢一定會係一個好叻嘅小朋友嚟。 

哎呀,我真係覺得好痛……我好眼訓喇…… 

不過,唔知點解,我仲覺得自己有好多嘢想同大家講, 

阿爸,唔好自責,幫我好好照顧媽咪,你成日話自己以前成日做生意冇睇住我成長唔係一個好爸爸。其實我一早就想同你講,呢十幾年你就算有病都要去打工照顧媽咪,你已經係一個最完美嘅爸爸。 

媽咪,諾仔叻返一次,經過咁多事,我終於都明點解妳對我總係咁嚴格。如果你想對方做到七十分,就起碼要救佢要做一百分。仲有三十分,俾人走盞下,好來好去嘛。 

媽咪,我愛妳。

肥妹,冇特別嘢同妳講,永遠都愛妳,直到我唔再係謝宣諾嘅一日。妳為我付出已經太多,用言語仲可以點去多謝妳? 

不過,唔知我仲有冇機會再見妳? 

秋凝,好多人話,曾經係情侶嘅男女先可以做最好嘅朋友。我諗我同妳宜家已經係呢個關係。多謝妳照顧肥妹,我希望妳同祖立一家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 

阿斌,原來人到生離死別嘅一刻,先會真正明白所有事都不過係一場夢。再靚嘅華衣你著完都係要除落嚟;再好味嘅美食終於都要食落肚就冇咗。 

我終於知道,點解你會放得低恩怨。人如果唔放低所有仇恨嘅嘢,換個角度睇,只不過係容許仇恨跟住你一世。好兄弟,學咗佛果然係唔同啲。 

祖立,由細到大你都有你自己嘅性格,以前有好多事都只係我自己性格問題先會同你有爭執。好在,最後我都仲可以擁有你呢個好朋友好兄弟。 

我真係好掛住,細個放學之後同你一齊落G4打機嘅時間。 

守業,你帶俾我轉變,亦帶俾我新世界,多謝你教識我點樣去搵自己嘅事業,亦多謝你俾咗男人唔可以窮呢本書我睇。 

其實一早,我都已經當咗你係我哥哥。

建倫,我永遠嘅隊長,我地由細到大嘅真心話都唔多,因為你永遠都係病態地樂觀,而我呢,就好似自虐性一般嘅負面。不過你係我童年時間足球生涯嘅最重要一員。如果可以,真係好想再同你踢一場波。 

簡仁,無言感激,我已經唔知可以再講乜嘢好,因為我從來都冇諗過會有一個人肯為朋友付出咁多。今世,我好榮幸可以有你呢個朋友。 

好眼訓…我到底昏迷咗幾耐?我係咪俾人送咗去其他病床,點解我會聽到心跳機嘅聲?咦,我聽到家寶喺我身邊講嘢喇,你個衰仔又講泰文,你阿爸我咪話咗你身為龍的傳人,一定要用廣東話做母語咩? 

點解我會聽到愈嚟愈多人喊?我個身又好似愈嚟愈痛咁嘅?我開始支持唔到,我從來都冇試過咁痛,我頂唔住喇…… 

我聽到媽咪把聲喇,媽咪係咪已經好返?我聽到呀媽咪…我聽到妳叫我振作啲,妳都幫我叫肥妹唔好再喊,見到妳地冇事,我已經非常開心。 

我好眼訓喇…俾我訓啦好冇呀?」 

「嘟……嘟……」 

「諾仔!諾仔呀!」情景回到現實,諾爸諾媽還有叔叔謝景晨和詠莉,現在也發了瘋一般在謝宣諾的床前大叫著,旁邊的心跳儀一直維持著六十多之間。而情況,開始有惡劣的變化。 

「嘟!」兩秒間,跌到五十多指數的空間。 

所有人都在床邊,每個人都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每個人都聲嘶力竭的大叫著,沒有再顧及身份和場合,他們只想用最大的努力,去把謝宣諾叫回來。

「諾仔,你咁辛苦返到嚟,點解要咁渣?起身呀?」一向樂觀的建倫抓著床邊,大聲的叫著 

「嘟嘟」四十多的指數。 

「謝宣諾,起身呀,起身呀!」祖立大叫著,而秋凝則在他的身邊哭著,瘋狂的大哭著。 

「嘟嘟」三十多的指數。 

「仔呀,媽咪唔要你捐俾我喇,你話過要孝順我,點解宜家你咁狠心?」諾媽拖著謝宣諾的手,一邊掩著自己的傷口說 

「嘟嘟」二十多指數。 

「爸爸…」家寶還未太知道將要發生的事,但一對小眼睛已開始滲出眼淚來。 

「嘟嘟」指數:五。 

「謝宣諾!你好自私呀!」詠莉失控了,看見儀器上的個位數字,她突然發了瘋一般向謝宣諾的胸口打下去。每一次都是用盡全力的打下去,她絕望了,她完全的絕望了。 

「嘟………………………」 

所有人都絕望了,看著儀器上的那條直線,大家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謝宣諾死了, 
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在他們面前離開了。 

你死了,那……我們怎麼了?

四年後 

「大官呀,點解妳會嚟咗呢度嘅?」 

「我好眼訓呀,霜姐,我好掛住妳呀。」 

「大官,你大個仔喇,霜姐都要退休,你掛住我都唔可以嚟我度。」 

「我可以,我已經救返媽咪,我報答咗媽咪,所以我好想嚟搵妳,同妳講一聲,對唔住。」 

「好,你講啦。」 

「對唔住,霜姐。」 

「好,霜姐好開心,大官你個心仲有我。霜姐知道喇,你返去啦。」 

「點解呀?我仲想見妳呀霜姐。」 

「大官,如果你覺得你救咗媽咪一命就係報答咗佢就錯嘞。佢地全部人都咁需要你,你點可以話走就走?你咁不負責任走咗去,同十幾年前有咩分別?」 

「霜姐…」 

「我明明聽到你話知道你書友仔阿斌講嘅嘢,點解宜家又咁易放棄?你要知道,霜姐走咗已經係事實,係點都唔可以扭轉嘅事實。但如果你宜家行返轉頭呢,你就真真正正可以彌補返你以前冇付出過嘅事喇,知嘛?」 

「但我真係好掛住妳,妳俾我見多妳兩眼啦。」

「傻仔呀,呢度你遲早都會嚟啦。霜姐應承你,我喺度等你,你宜家返去幫我好好照顧爸爸媽咪,第時你百年歸老,先嚟搵霜姐。」 

「霜姐。」 

「乖啦大官,走啦。」 

「霜姐。」 

「係嘞係嘞,返去啦。」 

「霜姐!!」 

「喂!謝宣諾你低能呀,呢度球場嚟呀?訓到好似死咗咁都已經唔怪你,仲無端端大叫,我倒哂啲葡萄適落個鼻入面喇賤人。」 

「你地好,仲係我謝宣諾,眼前鬧我呢個嘅係祖立。 

我諗我又發惡夢… 

四年前,當我昏迷期間,心跳去到零嘅時候,我腦入面好似倒帶咁將我一生嘅片段重播一次。當我睇完呢堆片段之後,我就去咗一個好黑嘅地方,喺果度,我見到霜姐,跟住我地就發生咗頭先我夢入面呢段對話。 

我跟住佢指示所講嘅「返去」,點知最後真係返咗嚟,我奇跡咁喺醫生循例搶救之下,心跳由零升返上七十幾。最後留醫咗一段時間之後,我就冇事好返哂。」

「喂,起身就落場啦,阿斌個仔帶咗班十三四歲嘅細路嚟同我地鬥波呀,個個鬼死咁好波,簡仁俾人射到麻痺哂咁滯喇。」建倫在旁邊大叫,四年光陰經過,建倫也像謝宣諾一樣胖了不少,體態有點孕婦的味道。 

「得啦,我轉頭嚟!真係煩, 

我講到邊度?係嘞,我醒咗之後,好快就同肥妹結咗婚,而家寶亦都跟住我返香港定居。阿爸同媽咪身體愈來愈好,閒時就幫我湊下家寶俾我同肥妹有個二人世界。 

呢幾年,我都帶住肥妹周圍去求醫,希望可以醫好佢不育呢個問題。不過我地已經講好咗,就算真係生唔到我地嘅小朋友,大家都會齊心協力咁湊大家寶,開開心心。 

至於阿叔,佢兩年前已經返咗英國嘞,唔使再為我擔起頭家之後,佢終於可以去做佢想做嘅事。走之前我仲將我一部份積蓄交咗俾佢去英國發展,佢話佢係應份拎呀,哈哈我都不知幾開心。 

下個月,佢仲話約舒利亞同費迪南同我食飯呀。 

連阿斌都聽我地講,一家人返咗香港住。呢幾年,雖然大家都有大家嘅發展,不過我地一得閒就會見面,好似今日咁,我地又約咗去牛津道踢波,真係開心。」 

祖立:「得未呀,謝宣諾?」 

「得喇得喇,阿仔,準備好未?今日你八歲生日,第一次同爸爸踢波,爺爺嫲嫲同肥妹媽媽都喺另一邊睇住我地呀,緊唔緊張?」 

「唔緊張。」 

「好,咁出場啦,我點教你介紹自己呀?」 

「大家好,我係謝家寶,今年八歲,同爸爸一樣打中場,多多指教!」 

「謝家寶,多多指教!」 

「大家仲記唔記得我接阿叔監時,個的士司機同我地兩個講咩? 

平時返五日工,星期六同個仔睇英超,星期日就帶佢去踢波,仲有阿爸媽咪老婆睇住我地玩。呢種生活,連李嘉誠都唔夠我開心呀,你地話係咪? 

我地謝家一家都會好好,你地都係呀,拜拜。」 

【我們怎麼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