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莉:「你去咗荃灣?點解你會識去?簡仁講俾你知?」 

「嗚…………嗚………」任詠莉怎樣去說,電話筒另一邊傳來的,依然是謝宣諾聲嘶力竭的哭聲。詠莉立即起來,拿起錢包便跑出去找謝宣諾。 

「諾仔,我宜家過嚟,你等我。」詠莉邊說,右手邊猛按那個升降機的按鈕。 

突然「嚓」的一聲,謝宣諾把電話掛斷了,詠莉看到,內心立即湧起一股不祥預兆。走到大街上,詠莉立即隨手招來一部計程車,上車後便叫司機用最快的速度去到荃灣。 

途中,詠莉不斷的打電話給謝宣諾,但他的手機已經關掉。 





「點解會咁?佢會唔會去做儍事?早知我見到佢先講啦……」詠莉在自責,覺得自己用電話來將真相告訴謝宣諾的做錯是很白痴的。然後她依然一直的不斷撥打,但謝宣諾的手機仍然是關掉。 

「搵唔到諾仔……點算好?係喎,佢會唔會上咗去搵世伯伯母?我可以打電話問佢。但係,如果諾仔冇上去,佢地兩老又唔知諾仔返咗嚟,我咁樣問咪搞到仲亂?都係等去到先算。」 

不過天意往往是弄人的,計程車去到美孚橋的時候,詠莉遇上了最倒霉的事,塞車。 

司機:「呢個時候都會塞,咦,原來前面有貨車反咗,仲打橫擋住兩條線,不過拖車到咗好快就拉得走,唔會塞好耐。」 

「點解會塞車呀?咁夜都塞車有冇咁黑呀?」詠莉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說,手上仍然是緊緊握緊她的手提電話。 





這樣子一塞,就塞住了她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詠莉到達了謝宣諾父母的住所,一下車便飛快的從樓梯跑上去。

「諾仔等埋我,諾仔等埋我。」詠莉一邊跑一邊說,轉眼已走到兩老所住的唐樓門口,詠莉立即按門鐘。 

「叮噹」「叮噹」「叮噹」 

「邊個呀咁夜,等等,等等。」一把男人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 





「係我呀世伯。」詠莉回應說 

「哦哦哦,好好你等等。」那男子趕緊開門,不過從聲音聽來,門內應該裝了不小的門鎖。只聽見那個男子開了一個又一個,解開了一度又一度,良久才順利的打開大門。 

「詠莉,咁夜做乜嘢事呀?」來開門的男子年約五十多歲,面上一臉滄桑、神態更帶點潦倒。穿著一套破爛的羊毛內衣和一條已經修修補補多次的短褲,這個男子不是誰人,正是謝宣諾的爸爸,謝景森。 

「世伯,唔好意思呀,我咁夜上嚟係因為…」詠莉邊說,邊探頭打量諾爸身後的屋內情況。 

諾爸:「妳望乜呀儍妹,係咪要入嚟?入嚟先啦。」 

「世伯,冇事發生呀可?」詠莉看見諾爸的神態,覺得謝宣諾應該沒有上過來。 

諾爸:「事就冇咩事,係阿諾仔阿媽今日換腎果條喉個位又發炎囉,唔知係咪因為咁,又有小小燒。頭先先食完藥之嘛,訓返冇幾耐。」 

「伯母有冇事呀?上次換咗喉冇幾耐,我仲消咗毒,點會發炎呀?」詠莉緊張的問 





「有乜法子呀,長期插住條喉唔郁得實有呢啲事……咦……詠莉,佢係唔係妳朋友嚟呀?」諾爸突然指著他們與上一層之間的那條梯間說。詠莉立即轉身,只看見一個人影隱隱的站在那條漆黑的梯間看著他們,剛巧那個位置的燈光又壞了,所以詠莉跟諾爸一時間也看不清楚。 

諾爸隨手的拿起大門旁邊那個電筒一照:「咦,呢個肥仔你識唔識呀詠莉?」 

「佢係…佢…」詠前呆住。 

「爸,我係諾仔呀。」二百磅的謝宣諾,在那個漆黑的梯間,「砰」一聲的跪在地上說。

「你係邊個?你叫邊個?」這是諾爸的第一個反應。 

「爸……爸……我係諾仔……嗚……我返咗嚟,我返咗香港喇阿爸…對唔住呀爸…」謝宣諾頹然的跪在地上,雙手一直按地,垂下頭的說。詠莉在這個角度看得很清楚,謝宣諾那如豆大的眼淚正一滴一滴的散滿地上。 

她知道,謝宣諾這一刻肯定是很傷心,很傷心。 





諾爸不敢相信看前的事,只要一直睜著雙眼看著謝宣諾,然後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詠莉在後面跟著,看著諾爸慢慢的一級一級樓梯走上去,那才區區的幾步路程,竟變得有如電影慢鏡一般。 

諾爸終於走到謝宣諾的面前,但此時謝宣諾仍然是跪在地上,頭也沒有抬起來。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從來沒有想像過,再一次看見爸爸的情景是會在這個地方;而令他更加難堪的是,剛才在那個暗角當中,他看見了一個很老態很風霜的面容。 

這些年來,你們一定過得很苦。 

「你起身俾我望下。」諾爸向謝宣諾說 

「諾仔,起身啦。」詠莉連忙上去扶起謝宣諾。 

謝宣諾站起來,蘊釀了那短短一秒間,他終於股起勇氣,抬起頭看著他那個已經十二年沒有看見過的爸爸。兩父子四目交投,諾爸的眼眶已經湧出了眼淚,他慢慢的從頭到腳看遍了謝宣諾的外表,然後伸出右手,拍拍謝宣諾的肩膀。 

「你終於肯返嚟喇…我個仔終於都肯返嚟喇……」諾爸低下頭,整個人不斷的抽泣著,從那只搭著謝宣諾的肩膀的右手中,謝宣諾絕對可以感受到爸爸的那份感覺。 

別再算喇… 





「爸爸。」謝宣諾忍不住,衝前很用力很用力的抱住諾爸,兩父子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在旁的詠莉也淚如雨下。 

這情景,他已經等了足足十二年;今天,她終於可以將這個責任交回謝宣諾的手上。

「諾仔,去睇媽咪,佢發緊燒唔舒服呀。」諾爸突然向謝宣諾說,他也連忙作出反應:「好,我去睇媽咪先。」兩父子立即轉身,想走下樓梯進屋,但已看見諾媽原來老早已經站在門口,只是她也帶著一副不能相信的表情,用手掩著嘴巴,一邊流眼淚,一邊抽泣。 

「媽咪……我係諾仔呀。」謝宣諾又一次往前衝,但這一次他是撲向另一個至親,他的媽媽。 

「諾仔,諾仔呀諾仔。」諾媽也緊緊的擁著諾仔,生怕只要一鬆手,老天爺又要她多等一個十二年。相比起擁著爸爸,謝宣諾此刻的感覺更難受,因為當他觸及自己母親身體的一剎那,他發現諾媽那副因為發燒而全身發熱的身體,是那麼的瘦削。 

還有在諾媽身體上,因為需要洗腎而長期倒插於身體的膠管,令母親活生生就像是一個藥罈子的感覺一般。不過謝宣諾沒有放手,他只是一直的抱著。 

你回來說可以了,什麼都不用算吧。 





直至到不知道過了幾多分鐘,詠莉才走過來把他們分開。 

「伯母唔舒服,呢度有風,我地入去先啦。」詠莉扶著諾媽說 

「好,唔係一高燒佢就麻煩。」諾爸也連忙跟隨其後,隨時準備作出照顧。 

謝宣諾最後一位走進屋裡,負責關好大門後,他轉身想去看看諾媽的情況,可惜另一樣物件已走進他的眼簾。 

霜姐的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