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床上的地下城: 終章-兔子洞的投影(8)
待木和寧的意識恢復過來,他的臉碰到的是冰冷的飄雪,身體則沉在雪原之中,而夜空又掛著暗綠色的滿月。
「這裡是──」木和寧頓感呼吸急速、心臟猛烈跳得連心跳聲都清楚聽見;一切感覺就好像剛從死亡甦醒,靈魂重新注入軀殼一般,又或者是待命的電器接通了電源一樣。
木和寧為了確認自己沒有死去,他在雪原中掙扎爬起,緊盯著自己雙手手掌;又舞動手腳,看來身體還是屬於自己的。
「對了,之前我是在地底洞找到了異界之門才對,而且我還是一心想念瑪卡莉娜……所以我成功來到瑪卡莉娜的世界了嗎?」
但木和寧始終無法記起他在夢境地下迷宮與來到這片雪原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就算在他失去意識的期間世界已經過了一億年,木和寧也是沒有辦法知道。
──呼。
一陣寒風把木和寧的頭腦吹醒,他左顧右盼,只見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雪原,同時在雪原遠方還有一座冰山;冰山上面有一個小城堡,而冰山下面則有點點燈火。
「那裡應該有人居住,先去收集有關瑪卡莉娜的情報吧。」說著時木和寧又檢查自己腰間的配劍,以及掛在胸前的十二面骰子。
他用手抓著骰子,同時又感到有點失落。愛麗絲給予的另一顆骰子已經消失在黑洞裡,再也不會有她的聲音陪伴自己上路。
往冰山的方向走著,在旅途中風雪突然變得非常大,寒風嘯聲不斷迴響。可是木和寧奇怪地沒有覺得寒冷,反而越靠近冰山溫度就越高。
起初木和寧看見冰山下的黑色點點不以為然,但越是走近就越發覺不對勁。當走至能夠看見冰山下的城鎮時,木和寧竟發現有一堆平民和士兵紛紛從城內往自己的方向逃走。
「那城鎮發生什麼事了?」
木和寧則向著逃走的人群走過去,於是幾分鐘後他們迎頭遇上。其中一名士兵看見木和寧的衣著不是本地人便問:
「旅者,你還走過去霜花城做什麼?叛軍已經攻了過來,將軍已經下令棄城逃走!」
「叛軍?」木和寧望向士兵口中的霜花城,明明只見人群逃離,卻沒有看見任何軍隊攻進城的身影……除了那些黑色一點點的東西,細心留意的話黑點確實正排著隊列移往山上城堡。於是木和寧問士兵:「那些黑色一點點的是什麼?」
「你連黑火人都不知道?那就是叛軍的黑火人部隊!他們所到之處盡成灰燼,霜花城淪陷也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城堡、叛軍……木和寧不禁要問他最想知道的,「士兵先生,你知道瑪卡莉娜嗎?我正在找她。」
「你……!」老士兵睜大雙眼盯著木和寧,斥道:「你怎可以直呼殿下的名字!而且你為何知道殿下在這裡,難道你是叛軍的一員?」
說到這兒,同行的幾個士兵亦有所行動,一同拿出長劍想殺死木和寧。可是木和寧聽見瑪卡莉娜就在附近也顧不了這麼多,反而捉住老士兵的肩說:「我來是要救公主的!你告訴我公主在哪裡吧!」
「憑什麼要我們相信你?」
「的確我沒有東西可以說服到你,但我是真心想救公主的,求你把公主的下落告訴我吧!」木和寧又想起織布婆曾經說過公主是跳崖而死,他望向冰山上的城堡,便問:「該不會公主還留在城堡裡面吧?」
但士兵感到慚愧,不敢正視木和寧。正因為公主負上了所有責任,所以一眾士兵和城鎮的居民才能夠逃離戰場。但明明自己的職責應該是保護公主才對,為什麼現在反而是一眾士兵先行逃走呢?
「不是吧?」木和寧感到難以置信,責罵道:「你們剛才還因為我對公主不敬所以想殺死我,但你們卻拋下了公主自己逃走?你們還有資格阻止我去救公主嗎?」
「……你說得對。」老士兵命令下屬收劍退下,卻有一位年輕士兵違反命令,衝上前跟木和寧說:
「如果你想救公主的話我幫你帶路!」
「你!」老士兵喝止年輕的士兵說:「撤退可是公主的命令,你們二人也看見山上黑火人的數量吧?以我方現在的裝備是絕對敵不過叛軍,因此公主為了減少傷亡才讓我們離開,你們這樣做只會辜負公主一片苦心。」
「就算明知打不過,但要讓公主一人承擔死亡實在太過份了;我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公主孤伶伶的死去,要死就死在一塊吧!」
但是木和寧感到憤怒,「別詛咒瑪卡莉娜啊!我來是救她,一定不可以讓她死!如果你們也想救公主的話就跟我一起走吧!我再說多一遍一定不可以讓瑪卡莉娜有事!」
木和寧莫名奇妙的自信反而讓在場的士兵冷靜下來。再加上本來亦有士兵對撤退的決定感到內疚,他們一下子就被木和寧的宣言感染,忽然振作起來。
「好!我跟你走!」那位年輕的士兵就首先和應,大聲疾呼,連同其他士兵都被吸引一同走來。
結果木和寧就成為了一眾士兵的催化劑。數百士兵決定跟隨木和寧,掉頭上山營救被叛軍圍困的瑪卡莉娜。
另一邊廂,城堡內只剩下瑪卡莉娜一人,連最後的老管家都經由秘道逃離城堡。不過瑪卡莉娜擁有皇室的驕傲,面對死亡毫不感到害怕。她只想盡最大的力量去拯救最多的人,就算要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這一刻,瑪卡莉娜靜靜地回到大殿的高背椅坐下,一個人迎接自己的命運。
然後過了不久,黑火人從城堡的大門闖入,並依附四周的牆壁蔓延,把掛畫都燻得焦黑的。他們雖然外表像一團火,但火團有痛苦表情的人臉,是世上最兇惡的邪靈之一。
他們世世代代皆受詛咒,身體永遠停留在孩童的階段,而且全身無時無刻都被火焰燒灼,痛不欲生。以往這些邪靈都住在地心不見天日,而現在就變成了叛軍最主力的部隊。
大殿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熱,瑪卡莉娜看見整個城堡都被黑火人重重包圍,雖然神色鎮定,其實心裡害怕得很,只懂用力抓住自己的拳頭。
「讓公主久等了。」
忽然有一個右眼戴著眼罩的男人斯斯然走進殿內。他奮力把大劍劈往地毯上,腳下的黑火小人就四散跑到兩側,免得阻住男人的路。
「果然是你嗎……」瑪卡莉娜憎惡地說:「我們家族一直待你不薄,為何你要加入叛軍跟父王作對?」
「哼哼,公主妳是不會明白的。乖乖地跟我走,我一定不會為難妳。」戴著眼罩的男人冷笑道。
「好……」瑪卡莉娜偷偷按著權杖的柄,接著響起數下琴弦的聲音──霎時間在男人頭頂佈滿冰錐,並從四方八面展開攻擊!
「喝!」但見男人單手揮劍把半空的冰錐砍碎,又對瑪卡莉娜說:「公主的魔力太弱,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勸妳還是別作反抗了。」
──別作反抗的是你才對!
殿上突然有人闖入大叫,而這聲音的主人當然就是故事的主角木和寧。
「瑪卡莉娜我來救妳了!」木和寧大叫,但瑪卡莉娜只是發呆一般望著木和寧,眼神空洞。果然瑪卡莉娜不認識木和寧,夢醒之後,一切關於夢的記憶都忘記得一乾二淨。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領軍的眼罩男人大罵,可是他不知道城堡外面的手下正與木和寧帶來的士兵展開激戰,於是木和寧才有機可乘跑到殿上。
「我不會讓你傷害瑪卡莉娜半分!」就算瑪卡莉娜忘記自己也沒關係。木和寧拔出長劍,同時竟又奏起了第五元素的弦術,整個空間瀰漫著沉重的空氣。
『在雪原綻放的冰花,在第496個藍色滿月之後,終被地獄之火摧毀;唯有從地心出現的英雄,能夠驅除來自地獄的邪靈。』
這首童謠終究變成了預言詩,木和寧要成為拯救這個世界的英雄。
「哼,不自量力的小子,去死吧!」
雖然叛軍將領感受到木和寧的弦術,亦明白為何他單人匹馬能夠闖過黑火人走進大殿,但叛軍將領自持劍術弦術同樣高超,根本沒有把木和寧放在眼內。
而且木和寧在一個月之前的確只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實在無法想像可以跟眼前的劍術高手較量──如果這樣想的話確實無法打得過。
只不過一個人的想像力有多大,他的力量就有多大;至少木和寧是這樣,這個世界也是這樣。
──鏘!
縱然叛軍將領的出劍快如無影,卻居然被木和寧橫劍擋下!只是對方始終是技高一籌,很快就再次旋身帶動劍刃,從下而上劈向木和寧──
這一次木和寧輸在實戰經驗,來不及出劍格擋;但見劍還差半寸就砍到胸口,木和寧的思念一動就當場把劍刃震斷!
是空間的震動令到劍身斷成兩截,叛軍將領無法相信眼前事實。
「我是這個世界的英雄,我是主角!」
電光火石間木和寧補上一劍,這一劍加上扭曲空間的弦術令到劍身隱藏在空氣光影之中,叫對方想閃避也沒有辦法。結果只是一瞬間就分出了勝負,叛軍將領被砍破肚子,淌血倒在地上。
而且這一劍不止殺死了叛軍的將領,就連同他所召喚的黑火人軍團亦因為失去指揮而潰不成軍。剩下來的只要由在場士兵收拾殘局,總算叫做暫時化解了叛亂的危機。
「成功了……」木和寧氣呼呼的,馬上跑近瑪卡莉娜,卻跑了幾步就停下腳步;確實現在的瑪卡莉娜與之前認識的根本是兩個人,外表一樣卻散發出高貴的氣質,是名副其實的公主。
對這位公主來說,自己只不過是陌生人,貿然衝上前把她一抱入懷完全是無禮而且變態的行為。
因此木和寧唯有尷尬地說:「抱歉……我是仰慕公主的名聲而來協助公主擊退逆賊的。」
這時候一同前來的老士兵在掃蕩黑火人之後便走到殿上跟瑪卡莉娜報告:「確實大家都在這位少年鼓舞之下,方能重新奪回霜花城的控制住。聽說這位少年是殿下的朋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朋友?」瑪卡莉娜冷冰冰的反問,讓木和寧感到不知所措。
「對不起──」
「我們只是朋友嗎?我等你很久了,到差不多等得快要絕望你才出現,我還以為你沒有兌現承諾了呢,庶民。」
木和寧的內心酸了一酸,接著就是甜的感覺,原來瑪卡莉娜沒有忘記自己。
「說的也是,妳說過要冊封我成為妳的騎士,跟妳一同作戰的呢。」
「嗯,戰亂還沒有結束,你要一直保護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