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人》[三個蒲精的(偽)文藝式記錄]: 第二章 同一天空下 (1)

第二章
同一天空下

　　「Forget about your boyfriend and meet me at the hotel room，You can bring your girlfriends and meet me at the hotel room」強勁的音樂帶動著舞池中的男男女女，音樂不停地播放，身體不停地跳動，思想也不停地轉變。

　　這裡是夜店。

　　我們三人靠在吧檯邊喝酒，感受和觀察著這裡的一切。

　　前一陣子我們發現了一間不錯的夜店，地理位置方便，環境也算整潔、酒也調得好喝，所以近日我們常來。





　　這晚我們也來了。只可惜，這次的景況不太好。

　　不知為何，這晚的女孩很少。

　　其實女性很多，不過大部份都是「女人」……稱呼她們為「姐姐」的話已經很客氣了。

　　「搞什麼飛機？這晚是姐姐之夜嗎？每個看起來都像三十多歲！」站在我右方的阿留說。

　　「不，你看看對面。」在我左方的阿寒說。





　　這夜店的吧檯是橢圓形的，調酒師在橢圓中工作。橢圓的另一邊站了一群女孩，大概是這晚的「少數族裔」，可是當我和阿留低調地掃視了那群女孩約三秒後，都不約而同地以無奈的眼神望向阿寒，再拿起各自的酒杯向阿寒的敲了一下，最後一飲而盡。

　　我向調酒師再點了飲品，默默地看他調酒。

　　眼前的調酒師大概三十有五，頭上卻一根頭髮也沒有，不知是否刻意弄成這樣，但最有趣的是，這光頭加上他的臉型，使我覺得這調酒師十分像電視演員歐陽震華，唯獨他的眼睛比較小一點。

　　「歐陽震華」聽到我的要求後就左手拿著酒杯，右手拿起酒瓶，以華麗的動作調著酒，或倒或拌或搖，自信的手法讓人目不暇給。

　　我很少會這樣注視一個男人，但這個男人實在比我視線範圍內的女性好看。





　　「歐陽震華」完成他的表演後，把酒放到我眼前，我說了聲謝，拿起沾了一口。

　　嗯，很好喝。

　　只可惜即使酒好喝得讓我喝得更多，喝得更多後使我身體充滿酒精，酒精讓人變得迷糊，也不能使我附近的女性在我眼中變成美少女。

　　看來這晚我們兄弟三人猜猜拳自己喝好了。

　　就在這時，有人輕拍我肩膀，但不是阿寒，他正在喝酒，轉過身來，原來有個女孩站在我後方。

　　「我可以拿你電話號碼嗎？」

　　什麼？我把手放左耳邊，表示聽不清楚。





　　阿寒和阿留發現我轉了身，也轉過來看看什麼事。

　　「我說，我可以拿你電話號碼嗎？」

　　不是吧？

　　眼前這個女孩，是這裡的少數年齡較輕的女性，大概只有二十歲，打扮時髦，外貌身形卻不太行，不能引起我的胃口。在這麼昏暗的環境，一個女孩也不好看的話，那麼她的真面目也該避之則吉了。

　　我有點發呆。混了這樣久，也沒有遇過這樣的女孩。雖然跟別人交換電話是平常事，但大多情況都是先一起玩了一會，基本上沒有人會這樣單刀直入的。

　　阿留比我先開口：「你說什麼？想拿誰的電話？他嗎？」阿留指著我。

　　女孩竟然帶點害羞地點頭。

　　媽的！你這表情想表達什麼！我肯定阿留阿寒這兩傢伙此刻在心裡笑得翻天。





　　我問那女孩：「你跟朋友玩些什麼遊戲輸了懲罰是要找個人拿電話號碼嗎？」這種情況也會有的，我們以前也玩過這類遊戲。

　　怎料她搖搖頭。

　　阿留拍了一下我肩膀，說：「喂你在發什麼呆？別人這樣有誠意，你也要有點風度吧！」

　　我真想給阿留一拳，但他說得對，因為男人一定要有風度，加上我覺得這個女孩很有勇氣值得嘉許，所以給她電話號碼也無妨。

　　我們交換了電話，女孩開心地說：「我們一會兒一起玩吧，我先回去我朋友那裡，再見！」然後就不知去了哪裡。

　　阿寒大笑了三聲，然後右手擱在我肩上，笑說：「兄弟你真是魅力無限，女孩們看到你都要自動送上門了！」

　　我向他比了個中指。





　　阿留也說：「就是嘛就是嘛，你看我們哪及得上你，哈哈哈！」

　　我把我的中指移向他。

　　唉，為什麼主動的女孩質素都是不好的。那女孩的舉動的確很能增添男人的成功感，只可惜的是，「你的樣子如何，你的日子也必如何」，嗚呼哀哉。

　　最後這晚再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了，場內都是「姐姐」比較多，也找不到什麼獵物，我們三人逕自猜拳喝酒，也沒有再理會其他人了。

　　玩了良久，我們也累了，準備離開時，我拿出電話看看時間，卻發現收到一個短訊，竟然是那個向我要了電話號碼的女孩。

　　「你走了沒有？我已經走了啦，不如你現在來找我好嗎？」

　　哼，竟然這樣熱情，我去找她的話肯定有下文。

　　但我沒有理會她，就這樣和阿留阿寒回家。





　　小妹妹，沉淪也要看資格的。

* * *

　　「啊……」我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現在已是星期六的下午三時了，我卻剛剛才起床，阿留和阿寒好像都有公事要忙一早出了門。吃早餐吧……弄個即食麵好了。

　　我把湯料倒入一碗熱水，這時門鐘響了。

　　「他們好像說過沒有這麼早回來的……」我把眼睛湊近防盜眼，竟見到一個很漂亮的女孩！雖然從防盜眼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應該也不會差到去哪裡。不過重點是她是誰呢？阿留或阿寒的風流債嗎？那我是否不應開門呢？不過這種高質素的女孩我是來者不拒的，否則有違我的原則。

　　我打開門，一道悅耳的聲音就響起：「你好！我是時代雜誌的職員，現在我們正進行推廣，可以讓我進來為講解一下我們優惠訂閱計劃嗎？」

　　嘿，天啊，你真待我不錯。如我所料，這個女孩質素非常高。應該二十一二歲，瓜子面、大眼睛 (雖然可能戴了「大眼仔」)、自然的曲髮、沒有裝可愛的齊陰，身穿略為清涼的背心和簡單的白色短裙。驟看比我我矮一點，但以女孩子來說算是高了，身材……不用多說，總之是要有的該有，加上那腰間的曲線……唔，我敢說她比現在很多所謂的「靚模」都更漂亮。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妝化得濃了一點，否則更能表現她這個年紀的美感。

　　唉，可惜別人是在工作，如果現在我們身處酒吧的話……哼，算了吧，你現在不是王子阿雲，只是一個普通的青年而已。「呃，時代雜誌？」我推了一推鼻樑上的無個性黑框眼鏡，有點傻楞楞地說：「我沒有訂閱的習慣。」

　　「不要緊的，就讓我為你介紹一下吧！」她甜甜地笑了笑。

　　嘿，如果我是一般人的話，應該很快受了她的梵音影響，乖乖地付錢訂閱了。我把鐵閘打開，生硬地做個「請進」手勢，說：「請進來說吧。」

　　「啊，不怕不方便嗎？」她熟練地回應。

　　「不……」

　　「那打擾了。」我眼角的餘光看到她滿意地揚揚嘴角，哼，很有野心呢。我引她到廳中一張方桌坐下，唉，她甫坐下，短裙的裙腳往上收了一點，大腿的部份顯露了多一點，真是的……其實這種場面我看得不少，但可能場所都多在酒吧而非在這樣一個燈光通明的地方……好了好了，正經點吧。

　　我隔著桌角坐在她左方，她以俐落的手法從她的大手袋中拿出好幾份文件和單張。不得不說一下，她那手袋只是普通的貨色，以她這年紀的女孩來就是很罕有的了，因為很多女孩不論是在逛街或上班拿著的手袋都有昂貴的字母或吃人的圖騰。

　　「不知先生怎樣稱呼？」

　　「啊，我姓紀。」

　　「紀先生，你好，我姓牟，是時代雜誌的宣傳部主任，這次探訪其實是想向你介紹我們公司最新的訂閱優惠！」

　　接下來她就用甜美的聲線連珠炮發說明那些什麼漂亮動人的訂閱計畫，其實都不外乎是訂閱期越長，折扣越大，贈品也越多云云。對這些優惠的形式結構，城市人都耳熟能詳，基本上沒有多少人會用心去聽，我是看她這小美人份上，才不厭其煩聽她說說說。

　　當然，我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她可愛的臉蛋上……不過，畢竟我是「跑江湖」的，即使美色當前，也會保持靈台的一點清明。

　　我發現了一件事 ── 這個女孩，不是時代雜誌的職員，她是假冒的。

　　對，她是騙子。

　　我推了一推眼鏡，暗暗地揚了嘴角。

* * *

　　這女孩長篇大論地說完以後，問了我一句：「紀先生，你有問題嗎？我剛才解釋得清楚嗎？」

　　我抓了抓後腦，問她：「清楚，但如果我決定後要怎樣付款呢？要一次付全數嗎？」

　　她說：「這當然可以。」她隱隱地笑了笑，再說：「不過消費者委員會曾發出指引，不建議我們一次便收取所有付款……紀先生是有興趣的吧，不知想訂閱多久呢……」她隨即拿出一張似乎是表格的紙張，說：「不如就訂閱兩年吧……這樣優惠最多，而且即使不一次付款，也只須要預繳五百元而已，很便宜呢！」然後她就把那表格推過來，微笑著說：「紀先生先填上個人資料吧！」

　　五百元……這丫頭胃口也不少啊……如果她平均每天都成功一次，她騙來的比得上一個普遍的上班族呢。我看著那張表格……唔，丫頭你太少看我了，我故意少聲說：「咦，我以前看過的表格好像不是這樣的，紙質好像差了很多呢……」我當然確保她是聽到的，果然她的眼神稍為有點失神，但仍維持微笑的表情，嘿，不錯，再陪你玩一會吧。我在表格上填了一些資料，當然，絕大部份都是假的。填好後我表格給了這女孩，她的表情透出了一絲安心。不過這些微的安心很快就消失了，因為我說了一句：「我記得有個也曾在時代雜誌工作的朋友說過雜誌的訂閱期只有一年呢，是不可一次便訂閱兩年的……」

　　「啊，因為這是最新優惠嘛……」嘿，回應得真快，應變能力不錯，可惜，你回應得這麼快反而是你心虛吧。但我還是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女孩吸了一口氣，然後鎮定地說：「紀先生填的資料都沒問題了，那……現在需要預繳五百元，紀先生可以現在就給我嗎？」

　　想拿錢走了嗎？想想好了。「我現在拿給你吧。」我沒有走進房間拿錢，反而去了廚房，把兩個即食麵放進一鍋正在煮著的熱水，然後才進房間。不過我五秒後我就走了出來，說：「啊，對不起呢小姐，我家裡碰巧沒有五百元現金，只有信用卡呢……」這時她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似乎只等收了錢便立即離去。

　　「呃……這樣啊……」

　　「對了，我的家人快回來了，或許你等一會吧。」

　　「不……這樣吧，你身上有多少？其實我可以在表格做個記錄，你只付一點，其他可以在明天再轉賬到我們公司的戶口……」

　　哈，家人要回來對這上門的騙子果然是個大危機呢，這丫頭開始亂了。我氣定神閒地坐下，慢慢地說：「等一會吧……」好了，大概是對時候揭穿了吧……我在心內奸笑了一下，說：「我想說一件事呢……其實那些訂閱表格，是用『過底紙』印刷的，不過你應該弄不到吧。」

　　這女孩的表情僵住了，我想她在後悔剛才拿了一張只是普通白紙來打印的「表格」出來吧。

　　「你實在太有自信了，不過見到你的外貌，普通男人都沒空去理會那張表格，可惜……雖然我也是男人，卻沒有那麼笨。」哈哈哈，她的臉已經開始發紅了。「而且，你那張職員證……我只能說碰上我是你的不幸，因為我真的有朋友是時代的職員，職員證嘛，我看過好幾次了。不過你倒會計算，剛才你冒著危險把職員證放在桌上，因為如果你只亮了一下就把它收好便太可疑了，你這樣大方地放出來，反而讓人減少懷疑呢……但還是那句，碰上我是你的不幸。」

　　女孩沉默了幾秒後說：「紀先生，你沒有興趣訂閱，那我不打擾了。」遂站了起來，往大門走去。

　　我也站起來，卻走往廚房，同時說：「別這樣急，我還沒有說完呢。你放心，我是不會報警的，小事而已……而且，我家這門比較特別，即使在屋內，沒有門匙，你是走不出去的。」

　　女孩再次沉默，不知是怕了還是在盤算如何逃走，不過我沒有理會，我把沸騰的鍋拿開爐子，熄了火，再把鍋子中的麵倒進兩個碗中，端了出來。

　　我內心再次奸笑，說：「想你也肚子餓了吧，吃點東西才走吧。我在廳中坐下，拿起其中一碗麵，大快朵頤起來。

　　女孩站在大門附近，背向著我，大概不知怎辦吧。我卻只是一直在吃麵，但我肯定麵香會飄到她那裡。

　　就在這時，我勉強聽到一點肚子的「咕」聲，女孩的耳根紅了起來。

　　我真想狂笑起來，但我還是忍住了，說：「放心吧，沒下迷藥的。」

　　女孩還在猶疑。我加把勁吃麵，吸啜麵條的聲音狠狠地傳到她耳裡。

　　最後女孩轉身走過來，竟真的坐下拿起另一碗吃。她一面委屈，似乎有點想哭。其實我對她沒有惡意，但她畢竟是騙子，所以我也作弄她一下，看到她這表情，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我們二人各自在吃，幾分鐘後，我先吃完。我在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把其中一杯放到她那邊。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她沒有回答。

　　「今天多大了？是大學生？」

　　「父母呢？」

　　她都沒有回答。

　　「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窮。」她終於吐了一個字。

　　「你是學生吧。」我再問，她點點頭。

　　我思索了一下，說：「別再幹這些勾當了，你給我你的電話吧，我有朋友是在人力資源管理公司工作的，我幫你找工作好了。」我好像很久沒有在酒吧以外的地方向女孩拿電話號碼了……

　　她抬起頭，從眼神中可看到一點倔強、迷茫，還有，當然，不信任。

　　這時她已把麵吃完，我們對望了幾秒，我站起來，打開了大門。

　　「走吧，真的不要再做了。」女孩拿起她的袋子，一步步地去過大門。她好像不相信我就這樣放她走。

　　我向站在大門外的她說：「剛才我填的表格你收好了吧？告訴你，我填的十之八九都是假的，但電話號碼卻是真的，如果你想好了真的需要幫忙找工作，打電話吧。當然，如果你不怕我騙你的話。」我奸笑了幾聲。

　　她沒有說話，表情陰晴不定的，最後她向升降機那邊遠去了，我就這樣看著她離開。

　　她的背影很好看，尤其是短裙下的大腿……其實我不應讓她走的，因為我還未從她身上得到任何「好處」，不過算了吧，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也許真的會打電話給我的。

　　我笑了笑，回到屋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