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K妹育成日記》: 三十。
二零零八年。大除夕。晚上十一時五十九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Happy New Year！！」煙花在夜空裡閃耀著，身旁是此起彼落的祝賀聲。
「新年快樂啦！」我和阿響，嘉嘉和小魚四個女生在維多利亞港旁，笑容燦爛的說著。
「好，二零零九年第一次摸胸脯！」小魚邊說著，邊把魔爪伸向嘉嘉。
「二零零九年第一次閃躲！」嘉嘉挪動著身體避開小魚，「妳這小三八啊。」
「好啦，我們來拍二零零九年第一張合照吧？」阿響說著，邊掏出手機。
那時候手機拍的照片還是很低像素，而且還沒前置鏡頭呢。
阿響反手握著手機，我們四個女生笑意盈盈的看進鏡頭裡。
「好了，走吧。」阿響說，「其實倒數完就沒事可做了。」
「對哦，大家都開始離開了。」小魚說，「好多人啊！」
的確，這裡真的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要走完整條星光大道，平時大概要十五分鐘，今晚應該要兩至三倍時間吧。
我們都不需要怎麼用力，就被周圍的人推著推著前行了。
我不經意的掏出手機，收到了很多賀年短信。
驟眼一看，大多都是親戚發來的。
當中也沒有我最期待的電話號碼。
「對了，妳們有甚麼新年願望嘛？」小魚邊緩緩向前移動著，邊問我們。
「很簡單呀，天天玩得開心就好了喇。」嘉嘉說。她跟那個新男友好像相處得還不錯。
「…我的願望不告訴妳。」阿響吐吐舌頭說。
「臭美。我的新年願望是找到一個又帥又有錢又愛我的男朋友哦～～」小魚說，一臉陶醉的。
真是個意料之內的答案呢。
「那阿紫呢？」小魚問我。
「唉～」我嘆了口氣，「我希望會找到一個我喜歡他，他也一樣喜歡我的人。」
「阿紫妳主動點嘛！男人嘛，妳主動騎在他身上就行了啦。」嘉嘉一臉狡猾的說。
那只是把妳當發洩對象，不是喜歡嘛。我想著。
「哎喲，妳不要破壞阿紫對初戀的美好幻想啦。」小魚說，「她是真的純情，妳不要教壞她嘛。」
「呵呵呵，誰知道純情女生會不會有變壞的一天啦。」嘉嘉說，「說不定阿紫也有邪惡的種子哦～」
「好了啦，耍壞的女生也要本錢好不好。」我說，邊伸手摸向嘉嘉的大胸脯，「我沒妳的好身材呀。」
「喂，好香啊。」嘉嘉正想回話時，阿響卻忽然說。
「啊啊，好好吃的味道！」果然，一陣陣食物的香味漸漸擴散。這種吃宵夜的時份，這香味真讓人無法抵擋。
「是燒魷魚絲啊！」小魚興奮的道，邊想擠向不遠處的攤檔處。
「好耶～是二零零九年的第一包魷魚絲耶。」我說著，那香味真的太犯規了。
嘉嘉和小魚已經用力的擠開了附近的人，跑到攤檔前排著隊。
我和阿響稍稍落後著，緩緩的前進著。
「…放棄了嗎？」阿響輕聲問我。
「…沒那麼容易呢。」我說。雖然跟自己說了很多遍該放棄了吧。
不過，沒那麼容易呢。
「新一年了，也給自己新的機會吧。過去的就讓它留在過去的二零零八年吧？」阿響說。
「…別說嘛。我可不想在這麼多人的地方哭哩。」我說，鼻子有點酸。
「傻妹子。」阿響拍拍我的頭，「對自己的心情忠誠就好。來吃香噴噴的魷魚絲吧。」
「嗯。」我說，邊跟她一起走向排隊的人群處。
回到家裡，已經差不多兩點正。家裡人都已經睡覺了。
我躡手躡腳的脫下鞋子，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的走回睡房裡。
這就是新一年呢。還是沒甚麼真實感。
聽說人大了，會對節日愈來愈沒有感覺，是真的呢。
不過啊，還沒有戀愛過的我，還是很希望可以嘗嘗跟男朋友共渡節日的滋味。
我坐在床上，看著面前漆黑一片的電腦熒幕。
在想甚麼呢。
不是說了要放棄嘛。
出去玩了一天也很累了吧。現在馬上就睡吧。
…對自己的心情忠誠就好。
我現在的心情…我很清楚啊。
我緩緩按下電腦的開關。
凌晨兩點多，msn的通訊錄裡，還是滿滿的綠色圓點。
很多人都還沒睡呢。
包括…阿禮。
甫登入，便有一堆對話視窗湧出來，都是群發的新年快樂。我一個也沒有回覆。
全都是沒有交集的人呢。
我按下通訊錄上一個簡潔的名字。
「新年快樂！」我寫道，對方也在線上。
「新年快樂。」阿禮回道，附上一個大大的笑臉圖案。
「你有出去倒數嗎？我剛剛去完尖沙咀回來喔。」我說。
「沒有呢。只在家裡看著電視機倒數。」阿禮說，沒有問我是跟甚麼人出去。
「怎麼還不睡啊？」我問他，畢竟時間也不早了。平日他都是兩點前就會睡覺。
「等妳回來呢。」阿禮說。
「為什麼？」我問，看著他的這一句彷似若有所指的話，不敢想得太多。
等我回來…？
「跟妳聊天，感覺最舒服。」他說。
「啊，謝謝。我還怕會悶壞你呢。」我說。
心裡不禁暗忖著，這會不會是要告白的節奏。
二零零九年的元旦。一月一日。會不會就是我第一次戀愛的紀念日？
「妳總是這樣說呢。不會啊。妳是個很貼心的女孩。在妳面前，我才可以暢所欲言。」
阿禮今天比平常多話呢。
我正想說些甚麼，卻看到他還在輸入中。
「在她面前，我反而不懂得反應，不懂得該說些甚麼。」
我木然的看著電腦熒幕。
「她？」我問。
「嗯，月琪啊。妳不是老早就知道我喜歡月琪了嗎？」阿禮說。
我看著這刺痛著我的句子，沒有甚麼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我失笑著。
笑著愚蠢的自己。
對啊，我不是老早就知道他喜歡月琪了嗎？
那這撕裂著心臟般的痛楚，是怎麼回事？
「本來想趁著聖誕節向她表白，可是她好像不領情。妳是女孩子，能不能教教我該怎麼做啊。」
我望著對話框，阿禮終於向我說出心底話了。
他真的很信任我呢。
「我知道她喜歡吃曲奇，所以我特地試焗了好幾遍，打算遲點送她。對了，讓妳試食看看吧。」
「還有啊，她快要生日了，妳陪我出去挑禮物吧？」
我看著跟他的對話，好像有裝作若無其事般回著他。
可是我都不記得自己回了甚麼了。
我沒有勇氣向他表白，也沒有勇氣要他停止傷害我。
我只能，穿起他為我準備的戲服，戴上面具。
飾演他的好友。
「既然你不是喜歡我，為什麼要約會我，要給我假希望？」
這句話，我沒能問得出口。
由始至終，我還是那個躲在幽暗角落裡，等著別人發現我的阿紫。
我以為阿禮是發現我的人。
真的太笨了呢。
我太懦弱了。
我連為他傷心難過的身份也沒有。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的臉上爬滿了淚？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跟阿禮的對話也漸漸看不清楚。
原來文字，也可以成為利刃。
這個晚上，我的心，被我第一次喜歡的人，狠狠的搗爛了。
「畫得很好啊。」一把男生的聲音卻突然傳來。
我望過去，是坐在我旁邊的阿禮。
「啊…」我滿臉通紅，「沒，沒有啦…」
我望望桌上的繪圖本，我畫了很多個風情萬種的漂亮女生。
都是我憧憬的女生。
「這個…」阿禮伸手指了指繪圖裡的一個只畫了上半身的女生畫像，「這個沒穿衣服啊，也把下半身畫出來吧，一定很棒啊嘿嘿。」他說著。
「哎，不，不要啦…」我結結巴巴的說著。
阿禮看看我，又看看那幅畫，然後笑了笑，就又抱著胳膊不說話。
「妳今天…感覺好像有點不一樣。」教室裡，身旁的阿禮向我說著。
「是嗎？」我感到有點不自然，「這是褒…還是貶呢？」
「是變好看了啦。」阿禮微笑著說。
「妳不戴眼鏡比較好看喔。」正上著英文課，身旁的阿禮忽然不經意的道。
「啊，謝謝。」我有點意外。「還不太習慣不戴眼鏡的樣子啦…」
「雖然妳戴眼鏡樣子有點呆笨，不過我覺得也挺可愛的。現在就是另一種感覺啦。」阿禮說。
「啊啊…」我霎時間不懂反應，「謝謝你。」我好似變成了一部人肉錄音機，只懂重覆說一樣的話。
我偷偷看向阿禮，他正專注的看著黑板方向。
「…終於到今晚最後一位參賽者。」司儀說著，時間已經到晚上九點半了。
我抬起乾澀的眼睛。
「…這個是妳學校的耶，妳認識他嗎？」阿響問。
「嗯，認識啊。」我點點頭，「是我的鄰座呢。」
台上的阿禮穿著黑色連帽衛衣外套，裡面就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
他還是架著那副幼框眼鏡，一臉鄰家男孩的感覺。
這樣想來，雖然常常聽到阿禮說話的聲音，不過聽他唱歌，還是頭一次呢。
還真有點期待啊。
「如果一早沒有當 好知己 如果天公造美 勤力地獻技… 」
說真的，阿禮的聲線震撼到我了。
比起阿天，我更加喜歡阿禮這種溫柔而具穿透力的聲線。
就像是直直唱到我的心坎裡去，輕柔的撩動著我的心。
我陶醉在阿禮的聲音裡，感受著他唱的時光機。
「妳最近好像很不同了呢。」
我在英文課打著瞌睡，身旁的阿禮突然說。
「啊？」我從半睡半醒的狀態中回復過來。
「以前妳都不會打瞌睡，妳上課很專心呢。」阿禮靜靜的說著，眼睛盯著黑板。
「…以前就是以前嘛。」我說。我不想聽見有人說以前的我比較好。
那努力改變的我，又有甚麼意義呢？
「…也對啊。妳現在跟整個人跟以前也不同了呢。」阿禮喃喃說著。
「我以前像個霉菌一樣，又悶又醜啊。」我說。
「噗。」阿禮居然笑了出來。「霉菌嗎，呵呵呵。」
「你笑甚麼啦。」我有點不爽的說。
「沒有，其實我覺得霉菌的妳也很可愛啦。」阿禮說。
「不是吧。」我訝異。
「可能是我比較奇異吧？大概其他人會覺得現在的妳才可愛吧。」阿禮說。
「…你真是個怪人。」我說。
「或者是吧。」阿禮說著，沒有再說話。
「…喂，你有喜歡的人嗎？」我想了一會兒，還是問了他。
因為我不想自己亂想。
「…」阿禮饒有深意的望向我，「秘密。」他壞壞的笑著說。
「臭美。」我吐吐舌頭。
明明就是月琪，裝甚麼酷。
「那妳呢？」阿禮把問題還給我。
「…我的也是秘密。」我不服氣的說。
「呵呵，好吧。」阿禮微笑著，一臉不在乎。
「妳家有沒有打印機？」
MSN的對話視窗裡，顯示著這麼一句話。
左上方的個人頭像裡，是一張花輪同學的圖片。
是阿禮呢。
「有啊。」
「可以幫我打印一下嗎？明天要交的那個。」
「可以啊。不過你別跟其他人說，免得全班都來找我印啊。」
「哈哈，好的。麻煩妳囉。」
「要不要玩踩地雷？」
阿禮卻忽然問我。
「好啊。」
說罷，阿禮就發送了踩地雷的邀請給我。
我按下接受，右邊的視窗便成了踩地雷的戰場。
「玩過了沒？」
「只玩過電腦附屬應用程式那個…」
「啊其實差不多的，玩著玩著就會懂了。」
「那開始吧。」
我看著戰場上，阿禮按開的一個個方形地盤。
「哎，運氣真不好。」我很快就輸了第一局。
「不是運氣啊，要計算的啦。妳是笨，不是運氣不好啊。」
「你真敢說啊。」
「哈哈哈。」
我就這樣坐在電腦前，跟阿禮玩踩地雷玩了一整個晚上。
「哦…」阿禮看了看照片，又把電話還給我。「真的是個美女耶。」
「對哦，」我把電話收好，「跟我差很遠吧？」我慣性的自嘲道。
「兩姊妹風格根本不同吧，比較也沒有意思。」阿禮不以為然的說。
「我從小可是聽著旁人的比較長大的喔。」我輕聲說。
「…難怪你以前那麼自卑。」阿禮說。
「不過，」阿禮緩緩的說，「對我來說，外表真的不太重要啦。」
「咦？」我有點愕然。
「性格才是最重要啊，不是嗎？」阿禮理所當然的說。
「七連敗了耶。肯認輸了嗎？」分神之際，我又敗北了。
「哼哼。」我發了一個生氣的圖示給他。
「肯認輸了，就要接受懲罰了喔。」阿禮說，還發了一個奸笑的小熊過來。
「你哪有說過我輸要受罰啊。」我撒賴道。
「我輸就要請放題，妳輸了七場卻沒懲罰，這樣說不過去吧。」阿禮說著，好像不容我抵賴。
「哼哼，好吧，要殺要剮悉隨尊便囉。」我負氣的說。
「那我就罰妳這個星期六要陪我一個下午啦。」阿禮說。
「快嘗嘗吧。我覺得挺好吃的啦。」阿禮說，邊拿起筷子。
「好好。」我說，面前的燒鯖魚淋上了照燒醬汁，魚皮被燒得香香脆脆的，賣相很吸引。
「那我不客氣了。」我說，夾起了一撮魚肉送進嘴裡。
「很好吃吧。」阿禮說，他也已經津津有味的吃著他的鰻魚。
「嗯，好好吃噢！」我說，呷了一口柚子梳打。
「呵呵。」阿禮定睛看著我，微笑著。
「幹嘛這樣盯著我啊？」我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的。吃飯的樣子好醜耶。
「沒有。」阿禮說，「就覺得妳吃東西的樣子好像倉鼠。」
「倉甚麼鼠啦。」我說，「豬頭。」
「我們來好好玩吧。」阿禮說，邊領我走進一個色彩繽紛，放著輕鬆音樂的地方。
「冒險樂園？」我看著那四個大字，又看看阿禮。
「妳很久沒來了吧？」阿禮揮揮手招我進去，「不會愚弄妳的啦。」
「妳真是好弱啊，不做運動的倉鼠。」阿禮說著，邊投著球。
「好累啊…」我說，已經沒力氣再投球了。
這個看似容易的遊戲，原來超級花力氣的，現在我的雙臂都酸軟得彷彿是癱瘓了。
「對啊，我也很累了。」阿禮說，他的呼吸也變重了。
最後我們得了一百七十五分。
我眷戀的看著那個計分牌，那個見證著我和阿禮第一次有類似牽手接觸的場景。
「嗯，月琪啊。妳不是老早就知道我喜歡月琪了嗎？」
那天晚上，我用筆名，建立了一個網上日記帳號。
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基地。
我把對阿禮的感覺，跟他這幾個月以來的回憶。
統統埋葬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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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路
元旦夜 跟你的一段話
我在那條崎嶇路上 遙望那座美麗城堡
每當走了一段路 感到有希望再走下去的時候
你拋下了重重的石頭 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踏過石頭 渴望走進那座美麗城堡
跨過萬千塊石頭 舀乾滿池牽思慕
眼前 原來是一座懾人懸崖
教我如何跳得過？
那座美麗城堡 在彼岸目眩我雙眼
要跳嗎？
跳不過 將跌進黑暗無底深淵
然後我抬頭 望向城堡
驚覺 這座美麗城堡好冷艷 好孤高
冷傲得不容我走近
我竭力呼喊著 你始終沒有發現我
某一天 我深呼吸想要跳過懸崖
你 終於看到了我
然而 你卻殘忍得無可救藥
你竟然問我 那個她的石頭路該怎麼走？
城堡 要走別人的石頭路？
那我呢？
可笑 還是可恨？
默默走過一年石頭路
我以愛和汗澆灌著它
曾經停步 曾經回頭
聽到你一聲呼喚 又再披荊斬棘
這些一切 是為了誰？
很累了 不想再走下去
沒勇氣 跳過你的懸崖
時至凌晨四點半
你沒發現你利刃的刀鋒深深刺進我心裡
你向我訴說走她的石頭路 是多麼痛苦
我好想告訴你 我一直在走的石頭路
不是誰的石頭路 而是你的石頭路
可是你懵然不知 若無其事地傷我
大概 走石頭路的人也有眼疾吧？
你的每言每語刺痛著我 我離開了
我不想再聽你說 她的石頭路有多難走
你的石頭路 已讓我遍體鱗傷
那座美麗城堡 走著那個她的石頭路
我揉揉眼睛
執拗地 含著淚
笑著陪你走她的石頭路
橘
01.01.09(Tue)
04: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