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氣若蘭》: 《懷緬》

回憶往事就如同播放影帶，這段影帶可能是順序，順著時間所播放的。但人的一生經歷太多，沒法凡事一一記起，縱使記起某件事，亦未必記得所有細節，像我問你：「一年前的今天，你在哪裡？那裡有些什麼？」想必絕少人能具體而完整地描述封存在過去的場景是怎麼樣的。
 
不過，更多時候，這些片段是以蒙太奇手法呈現的。但與其說是剪接式影像，倒不如說忽然湧上腦海的這些片段，是特定的計時炸彈，只要符合某些條件，便會突然引爆，讓你手足無措，霎時間被炸個重傷，被炸飛至深淵谷底。
 
除了想借「想當年」裝模作樣，自抬身價的人外，會主動去憶當年的，大概是真的上了年紀的長者吧；當然快樂的事，偶爾回味一下也不錯。但更多時候，我們會拼命鑽挖，想將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長長埋藏在塵土內，至死時「迴光返照」才會回憶起。
 
但是，「懷緬」與「回憶過去」實情是兩回事，回憶過去乃有意識地去回憶起某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從過去中找餘香；但懷緬是一種突然侵襲的空虛，使人獨自憔悴的可怕，我們無力控制不去想，無法不為這種遺憾美感到婉惜，而過去的事實每每殘酷，像是一把磨鋒利的刀，在你臉上、身上一板一眼地劃下一道道創疤，癒合，又割一道新疤、癒合、新疤……永無休止的。
 
正所謂「歡愉之辭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無論是自主的懷念過去，抑或無法自控的懷緬，兩者似乎都是一種唏噓歎息，使原本身邊色彩斑斕的一切，都突然蒙上一層灰，變為黑白色。當過去化成水泡、氣泡慢慢浮現上來，由迷糊朦朧，變得對焦清晰；陷入這種狀態的人，他們的瞳孔卻越失焦，似望著遠方，但又不知何所望。更甚者，我們幻想這類人的形象，大多是手執香煙又或正在品嚐杯中物，總之都是失意的。然後便借由往事，抒寫那枯竭乾涸的情感，追憶、追悼，情由此出而真能感人。
 




一個人不能沒有過去，但過去便是過去，縱使如何故國神遊，都會在剎那間回到現在，笑自己真多情，然後摸摸到底多了幾多根白髮呢？所謂「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過去留下的遺憾、缺陷，由它好了，這是一種有距離感的美，本來凡事就沒有完美。為了不再讓自己後悔，專心現在，放眼將來吧，不願相信未來會比過去更精彩的話，只會將自己困在牢籠裡，鬱鬱不歡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