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話我太大食…》: 九
九．《若命運叫我只懂喜歡你 但願亦有幸懂得留住你…》
三月二十二日。上午九點半。香港機場。
我拉著偌大的行李箱，正跟爸爸媽媽站在離境通道前。
「記得小心一點，碰到甚麼事情記得告訴我。」媽媽著緊的說。
「不開心就回來吧，沒所謂的。」總是溺愛我的爸爸說。
他們邊說著邊幫我再檢查一次有沒有帶少了甚麼東西。
「知道啦。有甚麼沒帶的到德國再買就可以啦。」我沒好氣的說。
他們總是擔心著我，明明都已經二十一歲的人了。
不過，父母總是這樣的吧。
因為啊，自出娘胎的一刻，母親的一部分靈魂就隨著臍帶分到子女身上了。
「哥哥今天要上班沒能來送妳，妳到了那邊就打個電話回來吧。」媽媽囑咐著。
「對了，阿弘怎麼沒來送妳？」媽媽又問。
「他今天要上班啦。」我輕輕帶過。其實是因為我跟他說離開的時間，根本不是今天。
我實在沒勇氣親口跟他說分開。
我怕我會不捨得。
「好啦，快沒時間了。」爸爸幫我推著行李箱，「快進去吧。」
「好啦，你們小心身體。我很快就回來啦。」我給他們一個大大的擁抱。
「記得小心一點啊。」爸爸還是不放心的道。
「知道了啦，才三個星期呀！很快的啦。」我沒好氣的笑著說，「拜拜啦！」我揮手。
「拜拜！」爸爸媽媽也向我揮著手。
我微笑著拉著行李箱，緩緩走過離境通道。
經過連番出境程序後，我終於在候機大堂裡坐下來。
我掏出手機，打開之前一早寫好的那份備忘。
是給阿弘的分手信。
「阿弘，對不起。回來以後我們不要再見了。我們分手吧。」
其實只是短短的一句，不過我怕我會邊打邊哭，所以還是先打好，再發出去吧。
我把這句說話貼上在信息欄裡，手指卻無法按下去送出鍵。
阿弘給我造的小雞蛋糕﹑海洋公園裡阿弘的笑容﹑為我倒著清酒的阿弘…
無數個阿弘的臉容，在我腦海裡掠過。
我又哭了。我真是個愛哭鬼呢。
我還是按下了發送鍵。
因為，我還想起了，阿弘因為我而痛苦的樣子。
還有，當他有朝一日發現我背叛了他，那悲傷的表情。
我把手機放到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切都要結束了。
我沒有跟男孩說我要去交流，反正跟他的關係從來就沒有責任。
回來以後，大概我也不會再找男孩了吧。
我想要結束一切的荒唐。
或者，哪怕是一丁點的希望…
或者，我還有可能可以抓住幸福吧？
可以像阿君一樣，浮現著令人艷羨的笑容。
只要我現在願意重新開始，或者還不太遲吧？
「咚…咚…」於我所料，阿弘開始找我了。
來電顯示著阿弘的名字，我卻沒勇氣接聽。
該說甚麼呢？
我怕我會忍不住把秘密說了出來。那對阿弘會是最大的傷害。
我已經不想再做另一個阿賢了。
阿弘是真心愛我的人，我不想再傷害他。
過了幾分鐘，阿弘放棄了致電我，改為傳信息給我。
「小游，我是在做夢嗎？」
「小游，發生甚麼事了？」
「小游，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分手？」
「小游，聽我的電話啊…」
手機的待機畫面上，顯示著幾則阿弘的信息。
我狠下心腸，將手機關上，緩緩的步進機艙裡。
機艙裡，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看著窗外漸漸縮小的風景，慢慢變成一片清澈的蔚藍。
我的世界，從今日開始，再沒有阿弘。
眼淚靜靜的流下我的臉龐。
我跟自己約定好了，待下了飛機，就不可以再哭。
那我就用這十三小時的飛行，狠狠的為阿弘流光所有的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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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的春天天氣很舒服，我穿著棗紅色的連帽外套和貼身長褲，感覺剛剛好。
對啊，我穿長褲呢。
因為我想，大概，給人怎樣的印象，就會引來怎樣的人吧。
身邊惹來的都是有目的的男人，也許不是他們的錯。
是給人印象放蕩的我吧。
所以啊，我想要試著改變一下形象。
我想要變成，跟阿君一樣，讓人想要好好疼愛的那種女孩。
已經決心跟過去的一切割斷了，這就當成一種儀式吧。
我抬頭望向一片蔚藍的天空。
這片國度，有甚麼在等著我呢？
今次跟我一起到柏林交流的，還有四個人，他們都分別在今天到埗了。
三男一女，他們都跟我唸不同的科系。
「哈囉，我叫大山。」一頭清爽短髮，個子又高又健碩，皮膚黝黑的陽光男孩自我介紹著。
「我叫阿楊。」阿楊一臉書生模樣，瘦瘦的個子穿著單薄的襯衣，臉上架著厚重的黑色眼鏡。雖然看來很瘦弱，不過給人的感覺很親切友善。
「我是朱仔。」眼神自信，充滿領袖風範的高個子男孩說著。
「妳好啊，我叫蝦蝦。」蝦蝦笑著說，「因為我總是哈哈笑呢，哈哈！」她開朗的說，有點傻氣。
蝦蝦留著一頭冬菇短髮，臉孔圓圓的，不過五官精緻，其實相當漂亮可愛。肯定很受男生歡迎。
「你們好，我是小游。」我也自我介紹道。
我們五個人正坐在柏林商業學院的一所教室內，正等著教授進來。
教室裡還有很多不同膚色的學生，總共大概有二十多人吧。我們全都是一起上春季德語課程的學生。
「喂，待會兒一起去吃午飯好不好？」大山忽爾提議道。
「好～」大家都和議道。
這是很正常的吧，到了異國，人們總是會覺得不安心，所以想要跟同鄉的人待在一起。
而且跟其他的學生始終語言不同，除非非常非常的努力，否則其實是很難可以打成一片的。
成為酒肉朋友還可以，但要交心，大概有點難吧。
而且我又不擅交際，故意去認識朋友這種事太累人了。
這三個星期，還是跟他們待在一起吧。
他們看起來也是容易相處的好人呢。
「哇，德語真的好難啊～」下課後，蝦蝦邊伸著懶腰邊說。
「對啊，每個詞語都有性別…真的很麻煩！」朱仔也說。
「而且讀音聽起來很…很難聽。」阿楊也說。
「不過我覺得很有趣啊！德語是一種非常難學的語言呢。」大山好像很有幹勁。
「哎呀，不要太在意這課程啦！」蝦蝦卻說，「我們來遊學，當然重點是要來玩呀！」
「對啊對啊，我們明天下課就去柏林逛景點怎麼樣？」朱仔提議道。
「好啊好啊！」蝦蝦第一個贊成，其他人也點頭贊成。
「那小游妳呢？」朱仔問我，「妳好安靜啊！是不習慣嗎？」
「是有一點…真的不好意思呢，我有點怕生。」我難為情的搔搔頭。
「明天我也想去逛景點。」我笑著說。
「好啦！就這樣定啦。」蝦蝦說，她總是充滿精力的樣子。
吃過午飯後，我們各自走路回宿舍。
我們都被分配到不同的宿舍，我跟朱仔的宿舍最近。
我跟朱仔於是順理成章的並肩走路回去。
「剛剛飯堂的飯菜還挺好吃呢。」朱仔帶起話題。
「嗯，不過份量有點太多了吧。」我想起剛才那碟維也納炸豬扒配薯條，把我都吃撐了。
「嗯，是有點太多了，難怪德國人那麼胖。」朱仔打趣道。
我跟朱仔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眼睛瞥見一個德國人正駕著單車經過我們身邊。
對了，德國人很喜歡踏單車呢。
或者說，他們的主要代步工具，就是單車。
尤其在近郊的地方，幾乎人人都是依靠單車代步的。
而我，不懂踏單車。
以前，阿弘曾經教過我踏單車。
去年初秋。清涼的天氣。大圍火車站。單車徑上。
「好，妳慢慢的踏上去…不用怕的。」阿弘輕輕扶著我踏上單車，「我會看著妳的。」
「好…」我戰戰競競的坐上單車，雙手握緊單車的手柄。
「不用那麼用力握手柄啦，放鬆一點呀！」阿弘看著我快要握得出汗的手說。
「我，我怕會摔下來啊。」我真的很怕痛，小時候就是怕痛，才一直不願意學單車。
今天是阿弘跟其他同事們相約一起去踏單車去大尾篤燒烤的日子，阿弘知道我不會踏單車，便抓了我一起來，說要在今天教曉我。
其實我是相當不情願的，因為聽說全程要踏三個小時，而且我肯定會不斷摔下來。
我最怕痛了，而且還有可能留疤啊。
不過看見阿弘興致勃勃的樣子，實在不好意思拒絕他。
「我不是說了會看著妳嗎？不會有事的，信我。」阿弘對著我亮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啦…」我點點頭，開始發力踏下踏板。
「好，眼望前方，身體儘量保持平衡…」阿弘在我面前緩緩的倒著走，指示著我。
其他的同事一早出發了，但阿弘說要先教曉我怎樣起步，才一起踏。
其實我小時候還算是學會過踏單車的，不過因為摔得太多次，我就再沒有踏過單車了。
決心要快點學會以後，身體開始適應單車上的感覺，漸漸拿捏得了平衡感。
「嗚…」總算是成功騎出一條直線了，但我卻還是害怕得要死。
「好厲害啊小游！妳已經算是學會囉！」阿弘鼓勵我說，開始踏上他的單車。
「哈啊？這就算學會了？只是直線啊！」我吃驚的說，完全沒信心這樣就可以踏三個小時單車直到終點。
「不怕不怕！我會一直在妳旁邊的。」阿弘在我左邊，跟我一樣速度的踏著單車。
「好啦…希望不會摔倒。」我咬緊牙關，反正也沒有退路了。唯有努力的快點踏到終點去。
「啊！！」我望著單車直直衝向路上的欄杆，卻來不及反應。
呯的一聲，我和單車應聲倒地。
「小游！」阿弘連忙跳下單車，跑到我身邊來。
我的左腳膝蓋擦損了，手掌也流著血。
怕痛的我強忍著淚。
「沒事吧？」阿弘著急的為我查看傷勢，「妳怎麼直直的衝向欄杆啊？」
「我也不知道…這個彎很難轉…」我的手掌傷口感到涼涼的，真的好想放棄不要繼續踏了。
「慢慢來，轉不了彎就下車推過去就好，知道不？」阿弘邊為我貼膠布邊說著。
「知道了…」我扁著嘴巴說，「還要踏多久啊？」
「已經踏了一半啦，加油。快可以吃美味的燒雞翼囉。」阿弘竟然用美食引誘我。
「好啦。」我說，阿弘扶著我起來。
「我會一直跟在妳後面的，放心吧。」阿弘也踏上他的單車。
我踏上單車，眼望前方，繼續朝著終點駛去。
面前是一個急斜的小坡，直接連到一個隧道裡。
「阿弘…」我喚著，「我不敢下斜啊！」我著急的說，因為距離斜路愈來愈近了。
「不怕的！」阿弘喊道，「慢慢的騎，小心看著路就好！」阿弘指示著。
我硬著頭皮，心裡祈禱著一定要成功衝得過去。
「好啦…！」我喊著，全神貫注的看著面前的斜路和隧道。
「啊！！」我還是無法操控單車落斜轉彎，在隧道前摔了下來。
這次大概摔到了我膝蓋的舊患，我痛得倒在地上起不來。
「小游！！」阿弘見狀，連忙從單車上跳下來。
「啊！」阿弘下車的時候好像太匆忙，被手柄撞到了自己。
但他還是一臉著急的跑過來看我。
「有沒有事？弄傷哪裡了？」阿弘比我更著緊，他扶著我讓我倚在他懷中。
「膝…膝蓋…」我哭著說，因為真的太痛了。
「傻瓜，很痛是吧？」阿弘憐惜的擁著我，「好了我們不踏了，我們乘的士去燒烤場好不好？」
我含著淚點點頭，「不好意思啊，我是真太笨手笨腳了…」都怪我，連累阿弘也無法好好玩了。
「是我硬要捉妳來陪我，是我不好。」阿弘一把揹起我，「來，我們走。」
「那單車怎麼辦？」我看著我和阿弘本來正騎著的單車問。
「妳不用管啦。快跟我上車。」阿弘氣勢滿滿的說，我安心的把頭擱在他寬闊的肩上。
「小游…小游？」朱仔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啊…」我從凌亂的思緒中恢復過來。
「妳沒事吧？怎麼突然在發呆？」朱仔擔憂的問我。
啊。對了，我現在在柏林呢。
而且，我已經跟阿弘分手了。
阿弘再也不會教我踏單車，也不會為我受傷而著急萬分。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我的眼淚簇簇落下。
「怎麼啦？妳不要嚇我啊。」朱仔被我突如其來的舉止嚇怕了，他領我走到附近公園裡的一列木椅上坐下。
我還是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以為離開了阿弘身處的地方，就可以忘記他，忘記跟他的一切。
豈料我只是看到一部單車，已經足夠讓我的思念爆發。
大概一起得久了，你已經成為了我的一部分。
你的一舉一動，一舉手一投足，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
我眼睛看到的所有景物，都彷彿沾上了你的分身。
無處可逃。
你的身影，就烙在我身邊所有事物裡。
「小游，妳沒事吧？」朱仔不知所措的說，其實我也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初次見面，就像個瘋子般無故大哭。
「我靜靜的等妳哭完吧。我就坐在這裡。」朱仔大概也覺得愛莫能助。「紙巾，給。」朱仔從他的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紙巾，放到我手裡。
他沒有就此丟下我，我有點感激他。
良久，我終於止住了眼淚，不過呼吸還沒恢復暢順。
「對不起…我嚇倒你了吧？」我的聲音裡還是透著哭音。
「是呀，走著走著妳忽然就不說話了，然後就突然哭啦！」朱仔見到我終於可以正常說話，舒了一口氣。
「抱歉…剛相識就讓你看到這樣難看的我。」我用紙巾抹著臉上殘留的眼淚。
「妳…沒事吧？」朱仔好像不知道該用甚麼措辭問我般，生怕我會再哭一場。
「嗯…」我總算可以如常呼吸了，「我剛剛跟男朋友分手了。」我說。
「啊，這樣啊…」朱仔一臉恍然大悟。
「就在上機前不久分手的…所以情緒還是有點不穩定，真的很抱歉，麻煩到你。」我不好意思的說。
「不會，既然這樣，明天我們更加要去散散心啊！」朱仔笑著說，嘗試為我打起精神。
我微笑著點點頭。
「這樣吧，明天我來找妳吃早餐！」朱仔突然說。
「咦？」我對他突然的邀約感到有點愕然。
「妳今天晚上早點睡，明天我一早就來找妳！那妳就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啦。」朱仔開朗的笑著說。
「還有啊，明天我會帶照相機，肯定會幫你們拍很多很多照片的，」朱仔接著說，「要是妳今晚有繼續哭，明天一定醜死了！我會拍妳大特寫哦。」朱仔恐嚇我說。
「才不要。」我不禁笑著說。
「啊，終於笑了！」朱仔誇張的做著好耶的手勢。
真是一個溫柔的好男孩呢。
「朱仔，」我由衷的看著他，「謝謝你。」我對他微笑著說。
「別客氣啦。」朱仔搔搔頭，「我們快回去吧？應該還要安頓和收拾一下行裝吧。」朱仔站起身來。
「好。」我說著，跟朱仔邁步朝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