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風雲傳: 三、咖哩魚蛋

　　「師父！大事不妙！」一名青袍弟子跑進正廳，氣喘不已。「甚麼事？」一名中年漢回頭問。這名漢子四十多歲，精神健壯，面色紅潤，顯是擁有多年的內功修為。青袍弟子答：「滅龍幫來襲，已攻至山門了。」中年漢眉頭一皺，隨即道：「戰況如何？」青袍弟子慌張道：「滅龍幫帶了百多名幫眾攻山，聽說曹幫主也來了，儘管我派門人奮力抵抗，仍完全不是他們對手。」

　　中年漢「嗯」了一聲，正閉目沉思應對之策，忽然廳門外傳來一句：「劉掌門，別來無恙？」正是曹幫主的聲音！

　　滅龍幫是近年江湖中迅速掘起的勢力，據聞幫主曹連刃的師父正是十年前落敗退隱的大魔頭趙常。趙常自順德一役後音訊全無，卻原來一直密謀復仇之計，暗中培植勢力，滅龍幫便是由他借大弟子曹連刃之手創立。「滅龍」二字，擺明了就是衝巨龍派來着。

　　滅龍幫成立後勢力急增，由原本的烏合之眾變成高手雲集的幫派，幾乎足以撼動巨龍派的江湖地位。只因滅龍幫行事不正，邪氣充斥，江湖俠義之士多排斥它，滅龍幫才不致公然與巨龍派為敵。不料滅龍幫今日竟貿然尋上門來。





　　巨龍派掌門劉歸泉乃當年大師兄之得意弟子，處事沉着，功力深厚，大師兄退隱後便由他繼承掌門之位，數年來相安無事。劉歸泉略為一愕，曹幫主竟來得如此迅速，只得出門迎接。

　　門外巨龍派與滅龍幫分立兩旁，相比之下巨龍派弟子顯得尤為不敵。曹連刃站在一旁，神色嚴峻，目露兇光。劉歸泉見者不善，便收起客套語，直接問道：「曹幫主遠來，有何見教？」曹連刃道：「我也不與你繞圈子，只問你一句：你當了筷林領袖這麼久，該退位讓賢了吧？」

　　劉歸泉神色微變，心想曹連刃果然是爭位來着，隨即答：「筷林領袖這位子是由天下筷客來定，豈能說讓就讓？」曹連刃喝道：「是嗎？我看這裏大部分人都認同，你不配做筷林領袖！」滅龍幫眾咐和道：「不配！不配！退位！退位！」劉歸泉面色變得更難看了。

　　曹連刃忽然話鋒一轉，笑道：「一場來到，總得送劉掌門一份見面禮吧？」接着從幫眾接來一個發泡膠盒，打開盒蓋，原來是一盒咖哩魚蛋。劉歸泉心中大怒，筷藝素以點心作爭奪物，如今曹連刃竟以街邊小食為禮，顯是公然挑釁。接着心想：今日之事必不能輕易罷休，惟有迎敵一途，便道：「曹幫主如此盛意，在下只好領受了！」說着從懷中取出一雙古杉木筷，往曹連刃奔去。

　　曹連刃也拿出一雙精鋼玄筷，與劉歸泉拆招。劉歸泉的木筷使得虎虎生風，氣勢渾厚，攻守兼備，正是玄門正宗的「飛龍筷訣」。曹連刃在此一代筷學宗師面前相形見絀，內力不夠精純，招式不夠沉穩，氣勢完全被劉歸泉壓住，看來必敗無疑，巨龍派弟子不由得大聲喝采。





　　但看得一會，曹連刃的應對卻令人咋舌，喝采聲亦漸漸消退，只見每當劉歸泉使出狠辣的殺著時，曹連刃總是以分毫之差，恰恰避過；而曹連刃筷端所指之處，總是點中劉歸泉招式中的破綻！

　　原來趙常為了向巨龍派復仇，花數年時間創製了巨龍派的剋星「截頭斬尾訣」，每招都攻向巨龍派招式中的要害，逼巨龍門人回筷守禦，無暇反擊，教他們空有一身功力而無法盡使。數招一過，曹連刃已扳回劣勢，與劉歸泉平勢相峙。

　　雖然曹連刃有了剋制劉歸泉的要訣，但正宗筷功自有它的威力，也不易將劉歸泉壓下。劉歸泉心想：「以我的造詣，要抵抗他的招勢自然不難，而我的內功比他深厚得多，長久下去必能獲勝。」正想打持久戰時，忽覺木筷微有異樣，定睛一看，原來筷身已遭腐蝕，近乎折斷！劉歸泉心中一凜，登時落了下風。

　　原來曹連刃在他的鋼筷中塗有腐蝕液體，長期交擊下液體已滲入木筷。這條計策的確十分卑鄙惡毒，卻沒有多少旁觀者看出，只道劉歸泉怎麼突然功力下跌，茫然不解。

　　曹連刃微微冷笑，攻勢如排山倒海湧至，不容劉歸泉有自辯的餘暇，劉歸泉只能暗暗叫苦。忽然曹連刃使出一招「力斬盤龍」，鋼筷橫砍而來。劉歸泉心想寧願斷筷而亡，也不能令本門受辱！正想伸筷迎擊之時，青袍弟子驀地大叫一聲，強行將師父拉走，剛好避過此招。劉歸泉得以倖免於難，面上已冷汗淋漓，精神渙散。





　　曹連刃冷笑道：「劉掌門你不要嗎？那麼我不客氣了！」取過另一雙筷夾起魚蛋，頃刻便要將它放入口中。巨龍門人皆知道這魚蛋一旦吃下去，巨龍派從此抬不起頭，永遠做滅龍幫手下敗將，心中萬分焦急，卻皆無能為力。

　　忽聽「嗖」的一聲，一道寒光飛至，勁風撲面，霎眼一看，曹連刃手上魚蛋已然不見！眾人隨寒光去勢一看，只見牆上釘着一粒魚蛋，而釘着它的竟是一枝牙簽！能使牙簽釘牆，如此深厚內力，當世罕見！曹連刃先是一驚，然後大怒：「誰敢戲弄我！出來領死！」

　　只見山道上出現一名二十多歳少年，身穿背心，腳踏拖鞋，手中拿着一串司華力腸，緩步迎面而來。

　　曹連刃見他其貌不揚，顯是門外漢，心想只因剛才疏神才致他有機可乘，心中惡氣頓生，朗聲道：「江湖論事，豈容你如此胡鬧！」那怪客不理，咬一口司華力腸，又是「嗖」的一聲，牙簽如箭飛來。曹連刃反應不及，發泡膠盒已為牙簽所穿，咖哩汁滴得他滿手淋漓。曹連刃怒不可抑，擲下膠盒，咆哮道：「你嫌命長麼！」手執鋼筷，飛身撲來。

　　那怪客冷道：「當筷林領袖，你，不配！」一口把司華力腸咬光，露出一枝油膩的竹簽。曹連刃怒容滿面，去勢依然不停，道：「是嗎？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斤兩！」使出一招「餓虎吞龍」，雙筷疾向怪客胸膛點來。

　　那怪客從容不驚，驀地伸出竹簽，從他鋼筷間穿過，直點他手腕脈門！曹連刃微感刺痛，即覺手腕酸軟，勁力已失，同時要穴受制，全身僵硬。曹連刃沒想到一招間便受制於人，心中驚異非常，駭然失色，身軀顫抖不已，如遇鬼魅一般。那怪客冷道：「投降，抑或斷筷？」曹連刃毫不猶豫便將鋼筷拋下，召集幫眾急忙下山。

　　劉歸泉見此怪客擊退敵人，先是一驚，微一思索便即跪下，大叫：「師叔！」

　　原來剛才那怪客所使的，正是本門秘傳絕招「穿雲逐日」！能使此招而功力如此深厚的，當世只有一人：除了十年前大敗趙常、避世隱居的閉門小師弟外，還有誰能做到？





　　我微微一笑，不置回應，飛身下山。劉歸泉追趕不及，只聽得山下傳來兩句詞，環繞山巒，良久不絕，正是：

　　十年避世離塵事 一招破敵歸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