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宏村的日子,時間是放得多麼長呀。雖然家裡有飯,但我每天也會到外面食水餃,大概跟老闆娘當了朋友。總覺得和朋友聊天,比家人多話題。

早上走過小湖一遍,下午太陽猛就小睡,看電視,然後又散步,直到黃昏又食飯,然後再去小湖一遍。我一直在宏村內走來走去,偶爾來的住客閒聊,大江南北,認識了不同的朋友和文化。

一天在小湖旁,我掛上耳機,聽心愛的音樂,手指劃著節奏,彷佛舞蹈,又像玩結他一樣,剛好遇上了大伯。我放下耳機,有點尷尬,畢竟給長輩看了我手舞足蹈的失禮。他點了香煙,看來走得比平時更緩慢,而後和我坐下來。我對人的感覺:急速的人,衝動;緩慢的人,歷練。


他問「你是玩樂器的嗎?」,我說不,他看我的揮動,以為我懂樂理。

我問「你玩音樂嗎?」,我大約感覺到大伯是愛音樂的人。





「以前」;「現在呢?」我問

「沒有了」他伸出左手掌,缺了兩隻指頭。「就一個意外,殘了,別講音樂,留下了兩隻手指也是萬幸了。」

始終和大伯言語文化有障礙,不完全了解意外的細節,但他的總結是「都是命運」。以前大伯會吹笛。










難得有興致,我們談了很多話,大伯也抽了好幾支煙。說宏村改變,童年,黃山的風景,爸爸的經歷,自己的人生。大伯的老婆離開人世,兒子留在外省打拼,已經成家立室,他一人回來黃山,打理祖屋的民宿生意。

我當然也說說自己在香港的生活,大伯也有興趣,因為他沒到過香港,只去過深圳。大伯告訴我,爺爺的弟弟在動盪的年代走難了澳門;爺爺沒有走難,擁抱支持推動,結果卻迫得上吊自殺了。











老人家的嘴巴中,悲慘的經歷,也只一個平淡歷史,像吐出的煙霧消散在小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