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得了末期癌症,我和他去人生最後的旅行: 5
終於也到了黃山。走出火車,走出火車站,回頭一看黃山站這三個大字,回到了根源地,心情有點古怪,形容不出來。
不過離開了焗促的火車車廂,呼吸總是輕鬆,特別是清晨的空氣。黃山就如一般大陸二三線城市,馬路和行人路基本沒有明顯分界。偶爾有點塵沙被車子捲起。黃山市也就給一個黃山帶起了經濟,是鄉郊,卻比較繁榮一點。從火車站走出,很多人也問我們要不要去黃山。老家宏村也在黃山市,就是一條很簡單的古村,有點古蹟,通常人們到過黃山也順便遊遊。自從大陸的旅遊業興旺,老家的祖屋也當了民宿,一日也賺幾百塊,比工作的日薪還要多。
我們先在路邊食點早餐,然後坐小巴士進入宏村。總算有點新鮮食物,不似火車上的冷飯凍菜,回想廿多個小時前還在深圳飲茶,這車程也真夠辛苦。我的心情有點急,畢竟又回到宏村了,不過我對童年宏村的印象也全忘了,只記得有一個湖。不過無論如何,只想回去,有一房間,安頓下來,洗澡,睡覺,在火車上睡得很差。
在巴士上坐了一會也就入睡了,睜開眼來,風景已經全是綠樹青草,空氣也更清新,感覺到自己離床更近了,幻想著宏村的舒適安寧。結果也終於到了,到了宏村,立即走入伯伯的屋子裡。走馬看花一會,宏村的古建築物,石塊成的地板,偶遇的雞馬動物,還有幾個學生掃瞄,不算十分浪漫,但也算清幽寧靜。
伯伯就是爸爸的哥哥。以住和爸爸一樣,要到異地打工,年長了,看見黃山的旅遊發展,就回來搞民宿,比打工更賺錢舒服。爸爸和伯伯大概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面,重遇也真開心。我一直以為我本來是這個旅行的主角,原來也有伯伯這主角。
伯伯看見爸爸的兒子,不禁高興;看見爸爸的臉容,卻自然心酸。我站在一旁,彷彿一個陌生人。結果姨姨介紹了我的身份,伯伯抓緊我的手,也感覺到他內心複雜的氣息。一方面重遇了很多血緣,另一方面卻要準備兄弟的離開,伯伯歷練,沒有掉眼淚,不過還是用指頭擦擦眼睛。
我迎接自己的房間,多麼漂亮,也不愧是特色民宿,房間不大,全房也是木材裝潢,有電視和電腦,床前就落下一道紅色的簾,很有古典江南味道。我洗過了澡後,便在這小房子中睡了好幾小時。始終也太疲倦了。
起來已經下午三四點,走出房間,不見大伯和其他家人,只見一位女婦人,大伯請的員工。她說別人吃了午飯,我卻在睡,問我肚子餓不餓?我答不餓。爸爸一家都睡了,大伯外出找客人投宿,我一個人,精神飽滿,就遊覽了宏村一次。
古式建築大概也不多說了,重點就是宏村也依一個小湖而成,湖邊都種滿柳,中間有道石橋橫過小湖。其實也有詩意,可惜遊客也多,還欠一點寧靜,不過也能放鬆心情。
離開了湖,也離開了宏村的遊客區,看看平民的生活。我進一間食店,點了白粥餃子。老闆娘和我聊天,問我來自哪裡,以為我是遊客。我答,「我也是宏村人,不過移民香港了」
回到家中,看見所有人都有大廳中談話,他們問我宏村漂亮嗎,我答好喜歡。他們已經準備著晚飯,在殺雞。大陸人都比較早食晚飯,很多時太陽也沒有下山。這晚除了我們一家,還有一對情侶,他們是遊客,被伯伯推銷了黃山的農家菜,當然,要收費的。
這些遊客錢也真易賺,就多個人多雙筷,多一間房間,不必太多本錢開支,就賺錢了。伯伯爸爸也很慶幸黃山有個老家。
也許情侶們以為我都是遊客,不過反正這裡沒有年輕人,我就和他們聊了一個晚上。他們來自山東,大學生,覺得這晚飯好吃,不過太普通了,吃不出農家特色來,我都笑了認同。聊了很多東西,理想文化前路。我覺得和自己的情人旅行是一件浪漫事。然而,我卻沒有告訴他們,我來宏村的理由,是多麼沉重呀。
其實在宏村的日子,也放得真輕鬆,每天就散步,看電視,看風景,食飯。活在這節奏,總會覺得命也長一點,也難怪伯伯回來退休,爸爸也希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