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歌短故事: 單車

星期天，人人都在街上休閒逛街。
相比着我這麼急性子的，只能左閃右避、避開人群。

眼看巴士快要到站，唯有不顧一切的衝過去。
剛好在巴士離站之前趕得上，雖然人多得要站下層就是了。
但是不要緊，總算趕上了。

當我打算拿紙巾抹汗的時候，剛好聽到身後一對父子的對話。

「爸爸，我好熱哦。」




「忍耐一會吧，要不要我先幫你抹抹汗？」
「抹了也是很熱啊，而且還要站着⋯」
「很快就到了，一會兒下車的時候就不熱了。」

「真的嗎？」
「對哦，一會兒踏單車的時候就不會熱了。」
「你不怕那個禮物會掉出來嗎？」
「不怕。」

「你的禮物我又怎麼弄掉呢？」






原來今天是父親節呀。
要不是聽到這樣的對話，大概我怎麼都不會想起吧。

每天都是奔波勞碌的上班，然後下班回來已經累得想睡。
根本沒多餘時間管其他東西。
同事多數也說沒空吃飯，朋友更加沒時間去約。
更不用說家人。





即使偶爾有空放假，也是直接抱頭大睡。
要不然也只是看些無聊影片渡過日晨。

本身每天上班都已經累得快要散掉，還要做運動的話大概連班也上不了。
更加不用說踏單車。

自搬來了市區，我就沒有再踏單車。
一來本身這裏交通已經很便利，二來這裏根本沒有空間踏單車。
而且說到最尾，我也不想無緣無故的再買一輛單車。
平時不會用到，做運動更加用不到。

再說，現在也沒有人約我踏單車。
要是現在再踏的話，大概我已經踏不到了。
因為我已經不知道上一次觸碰單車是什麼時候。





我想那時候在家裏的單車，已經不在了吧。


其實我對單車的回憶並不多，頂多只能說有一個。
就是一開始學踏單車的時候。

跟每個人一樣，一開始的時候也是用輔助輪來學的。
可是那時候我很不喜歡踏單車，因為不喜歡那種搖來搖去的感覺。
更加不想解開輔助輪，怕一解開了我就馬上跌傷。

可是那天他死也不跟我裝上輔助輪。
「要是你今天不學懂踏單車的話，就不要回家。」

大概是發誓要我學懂踏單車就是了。





那時候我當然很不忿，覺得強人所難。
於是每次他要我保持平衡的時候，我都故意裝作快要跌倒。
每次他放開手柄的時候，我都故意側向一邊停下來。
他看到我這樣子，當然是有點不耐煩。

可是這次他沒怎麼作怒，只是一直耐心的扶着我、推着我走。
沒有說不耐煩的話，只是數着「一、二、三」。

然後直到他故意不數了，我才沒法裝作跌倒。
唯有那麼的一刻，他才有對着我歡呼。


可是剛剛學會踏單車不久，就馬上碰到別人了。
剛好轉角遇到別人的單車，然後碰上了。
那是我剛好擦傷了臉，還流出了血。




當然膝蓋也受傷了，躺在地上動不了。

他聽到聲音，馬上的趕要過來。
那時候我還以為他會痛罵我，說我為什麼這麼不小心。
不過他沒有這樣做。

他對着碰到我的人，破口大罵。
「十字路口你就不會踏慢一點嗎？」
「要是真的毁容了，你要怎樣償還？」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罵別人。
這樣因為我而痛罵別人。


那個下午，最後就只能坐在他單車的背後。




我受傷了踏不了單車，但是仍想踏單車到河邊看日落。
大概他是看到我這樣子，才決定叫我坐他的單車吧。

「抱緊我吧，我怕你坐不穩。」
那是唯一一次他叫我抱緊他。
當然，我也有抱着他。


不過之後的事，我已經忘記了。
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純粹因為學校功課的緣故。

每年的父親節，學校都要我做一份關於父親的工作紙。
都是關於對父親的美好回憶，然後說怎樣道謝他。

然後每年我都是寫這件事，都是寫關於單車的事。
那時候寫得連老師也走過來問我，「難道就沒有別的事寫嗎？」
沒有，真的沒有。

至少我，感覺不到有別的事可以寫下去。

其實我也不想做這些工作紙，那時候純粹敷衍了事。
由小學到中學，每年父親節都是這樣敷衍。
大概只得小時候我才有送他禮物吧，可是我都不記得了。
然後直到現在，我連父親節都忘記了。

每次看到別人踏單車略過，都恍似看見他的身影。
那個表面粗魯，內裏細心的父親。
可是就只有那麼的一刻，僅此而已。

我們什麼都說不了，什麼都做不了。
連我愛你，也不敢向對方說。
更不用說擁抱。

是為了面子，還是為了尊嚴？
是害羞，還是我真的不喜歡？
我也答不到。

我們沒有踏過南生圍，也沒有踏過城門河。
唯一一起踏過的，就只有家旁的河邊。
大概別人聽到的話，會覺得這樣很浪費吧。
大概他也可能這樣想。

可是他沒有帶過我去，我也沒有提議出來。
除了閑話家常，我們根本連對話也不多。
現在更加是沒有。


你可能覺得我很冷血吧。
覺得我怎麼都不去關心把我一手一腳養大的父親。

是的，我也自認羞愧。
但我也不想變成這樣。

除了那次的回憶，我就對他無話可說。
他說他付出了很多，我說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說我不懂，我說他不聽。

就像是很斜的路，卻是硬着要踏上去。
你用盡全身的力，一步一步吃力的登峰。
到你筋疲力竭，踩不動的時候才說自己盡力了。
說自己已經動不了，已經付出了很多。

可是那段路，其實只要下車就能推過。
慢是慢了一點，可是重點不是終點。
更不是自己盡了多少的力。

從來重點，就只是過程經歷。
要是盡了力卻是徒勞的話，那只是自欺欺人。

我也明白自己，有時候也會下了這個陷阱。
所以才更加的小心。


「到站了沒？我很累啊⋯」
「到了到了，這個站就是了。」
「真的嗎，那麼下車吧！」

一直看着車頭的風景發呆，不經意我也到站了。
想單車想得這麼久，害我連上班也快要忘記。

我趁着還沒筋疲力竭的，下了車。

https://youtu.be/8D623h2FSq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