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一睹外國時代廣場的風采嗎?」
「香港的那個你也逛膩了吧?」「怎麼全程你也心神恍惚的?」
「好歹你也說句話吧。」「我說呢——」
「我們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我該走了。」「怎麼突然這麼說?」
然後身後,響起了熟悉的槍炮聲。
我下意識的,後退幾步再向後一望。
又是牠們。「不是吧!」
「怎麼也追到來這裏!」
「Dan,我們——」




「Dan?」
回神過來再看身邊的你,已經不在。明明上一刻還在牽着手的。
明明應該是幸福的在時代廣場逛街。
明明你是應該在我身邊的。槍炮聲越發猖狂,密集的濃煙不停的從四方八面攻來。
在沒有你的街道上,我四處漏夜逃亡。
直到,直到跑不動為止。
直到背景聲完全被漫天烽火佔領為止。
直到被濃煙攻得灼喉哮喘為止。直到我找到你為止。
「什麼嘛,原來只是在作夢。」
「還以為你真的回來了。」最近都睡得很壞。




作夢的時候睡不着,睡着的時候不停的作夢。
睡到床上蓋上眼罩,輾轉反側的都不知道何時睡着了。
但是睡着的時候卻在作夢。
而且都是關於你的。
都是去到最尾不見了你,然後就被催淚煙灼醒。
連鬧鐘也用不着。真是的。
現實中作夢也在找你,睡夢中作夢也在找你。
但是都是找不到你。現在說你也許不會相信。
但是自從你不見的那天起,我每天也有出來找你。
唱歌也好、逛街也好、漫天烽火也好。




只要有人的地方,我都會逐個看看是不是你。
可是像你的人有很多,但有很多都不是你。
每次看到身穿黑色衣服,紮着馬尾帶着頭盔的身形;
我都問,那個是不是你?可惜問過的,通通都不是你。
但是我仍然相信,你仍然在現場某處。
仍然在等我,仍然在爭取着。
你可不是坐視不理的人。很可笑吧。
明明之前你都罵我,怎麼都不出來。
「怎麼你連走上街道,也懶得去做。」
可是現在我每天也走上街頭,尋找你的蹤影。
現在回想起來;
那時候能被你這麼的罵,某程度上也是一種奢侈。
是我不懂去珍惜,才會照接這樣的結果吧。只有那麼的一次,才有跟你走到街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身影,第一次看到這麼認真的你。
本來還想推搪掉不用去的,但最後你還是幫我拉了出去。




那時候的對話,仍然在心裏揮之不去。「怎麼有冷氣不享受,偏偏要走到炎熱的街上跟人迫來迫去?」
「難道你一輩子的人生,只要吹冷氣好好享受就夠了嗎?」
「但是這樣,不會很危險嗎?」
「那時候就靠你好好保護我了。」
「既然你也覺得危險,就不要走這麼前了。」「知道了嗎?」到頭來還是沒有好好保護你。
還虧我那時候這麼愚蠢的相信你會就這樣放棄。那是七月一號的晚上。
你在立法會的大堂,而我仍然安在家中。
我不斷的打電話給你,你都沒有接聽。
不是說線路繁忙,便說電話正在使用中。
最後不知道撥了多少次,你才肯聽我的電話。「叫了你不要進去了,怎麼你還不聽?」
「因為——因為——因為——」
你恍似快要斷氣,下一秒就要哭的樣子。
不斷的說不出話來。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你這樣的聲音。「因為不這樣做的話,還能夠怎樣?」
「但是也有別人去做啊!」
「不行!」「如果自己的東西都不去爭取的話,就沒有人會為你爭取!」




「你也不用衝進去啊!你有什麼事的話——」「阿奇!」
「我們下次再說吧。」
「我該走了。」
「等等——」那是我跟你最後一次的對話。
在你中斷通話之後,我仍然不停的打電話給你。
但是你都已經不再接聽。
也再聯絡不到你。
WhatsApp也好,Telegram也好。那次之後,我就沒有再看到你。
問過朋友都說不知道、不清楚、沒頭緒。
可是你本身朋友也不多,也沒有很要好的朋友。
聯絡過的朋友,都沒一個關心你的去向。
更不用說你的親友。網上找不到你的訊息,連失蹤的名單也看不到你的名字。
新聞上沒有說,論壇上也沒有人談你的事。
連你的親朋戚友,也沒有去找你。就像你沒有存在過一樣。自始,每天出去都會找你。
一有人集會的地方,就可能會有你的蹤影。




我不願意相信你會這麼容易的被自殺。
也不願意相信你會被牠們一直禁錮着。
我寧願相信,你是純粹跟我鬥氣;
才會這樣子的失蹤,才會讓我這麼的奔波勞碌。
我寧願相信,你是故意的。每逢看到黑色衣服,到膊的馬尾;
我都會上前一問,問是不是你。
即使可能會被人冷眼,即使可能性很低;
我都不想放棄一個機會,放棄找到你的機會。
我不想在我發呆空想的時候,你就在我眼前直行直過。其實我也很想過安穩的生活。
可是沒有你的生活,跟本稱不上是安穩。
外面嘈雜不停,無論是街道上還是網上。
唯一肯傾聽心事的人,也已經不知所從。
唯一陪我入睡的人,也已經下落不明。
唯一我愛的人,也恍似從來沒存在過。恍似一切,就像一場惡夢。
要醒醒不來,醒了過來卻仍猶在夢中。




不斷看到你的身影,卻一直捉不到你的蹤影。
一直浮游在夢境中,一直都找不到你。
很累。你還記得之前那個約定吧。
可是現在已經無法落成了。
你說你想看看紐約的時代廣場,想有一次我們一起去。
我儲下了一些錢,打算在你生日的時候帶你去的。可是現在哪裏也不用去了。那些錢,我現在拿了來買抗爭的工具。
頭盔也好,濾嘴也好,什麼都好。
連你的那份也有買下來。
現在也花得七七八八了。
但是還是等不到你來的那天。你知道嗎。
每晚躺在床上,我都在想你。
想你現在怎麼樣了。
想你現在是不是餓了。
想你現在會不會在想我了。想你現在是不是仍然生存着。開什麼玩笑,當然你是知道的。
你現在應該仍然在某處苟且偷生,輾轉的抗爭着。
仍然堅持着最初的信念,仍然哭着說自己很堅強。
仍然在某處等着我,仍然等着我找到你。對吧?
對吧?
你只是想讓我想清楚,讓我明白到你的處境。
所以才這麼的吃虧,所以才故意失蹤了。
對吧?為什麼直到現在你也不回答我。
為什麼。麻煩你。
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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