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麥記都執笠》: 12–下雨天,總掛念從前
「羊仔......」
「嗯? 」
「其實那時候,我跟邦文......」
突然間一個閃光,然後......
轟隆!
一個響雷後,天空下起傾盆大雨。
「啊,下雨了。」我看著窗外狼狽不堪的路人,想起那年下雨的上學天......
「喂,羊仔。」
我聞聲走快了幾步。
踏踏踏踏。
「喂,叫你啊!怎麼越叫越走的? 」我給人拉住了。
「哦......早晨......」看見了馬家玲,我不其然想起那天她跟邦文約會的事。
「怎麼了? 」
「沒甚麼......聽不到你叫我而已......」是我有點不知道如何面對你。
「喂!巴士要開走了,快跑吧!」她又牽著我的手追巴士了。
我看著被她牽著的手,心跳一陣加速,但同時我心裏泛起一陣矛盾。
她不是跟邦文拍拖了嗎? 現在算是甚麼? 是因為她只當我是好朋友所以毫不避忌嗎? 若果給邦文看到了怎麼辦?
我應該甩開她嗎? 但這樣好像是我此地無銀似的。
就這樣任由她嗎? 但心裏總覺得對不起邦文似的。
我心中的天秤不斷左右擺動,但始終決定不了該如何自處。
手上的觸感消失了,原來她已經鬆開了手,登上了巴士。
「喂!愣著幹甚麼? 快上車吧!」
其實...是不是只是我想得太多? 她對我的態度一直沒有變,一直只是當我是好朋友罷了......
當巴士駛過了法院,經過油站時,我按鐘準備下車。
「咦? 怎麼在這裏下車了? 不是裕民坊嗎? 」
「我...我不想走斜路,所以打算經翠屏村......」其實我只是找個藉口,不想跟她一起回校罷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
我走到下層,巴士剛好停下並打開了門,我連忙衝下了車。
14B關上了門又徐徐開出,我如釋重負的呼了一口氣。
「嗯......沒有發燒,不似生病啊。」一只軟軟的手,摸著我的額頭,一把女生的聲音,在喃喃自語。
我嚇了一跳﹕「嘩!你怎麼在這裏的? 」我瞪著跟在我身後的馬家玲。
她沒管我說些甚麼,續道﹕「羊仔你今天怎麼了? 生病了嗎? 但不似啊。還是有甚麼心事? 」
「不!......那有? ......我說你,你不是應該在裕民坊下車嗎? 」
她噘起嘴﹕「怎麼了? 平時都是一起上學啊。有問題嗎? 」
「沒...沒有......」我又該如何解釋呢?
我們沿著觀塘道往回走,然後走上了明渠旁的行人天橋。
「羊仔你今天真的有點不妥。」
「沒...沒有啊。」
「你平時多多說話的,怎麼今天不發一言,裝酷裝帥嗎? 」
「那...那有? 要裝也不在你面前裝了,你又不是美女。」
「說甚麼? 死羊仔!」她狠狠的拍了我手臂一下。
沙!
說話之間,天空突然下起一陣滂沱大雨,街上的人或打開雨傘,或慌忙走避。
「嘩!很大雨啊!」馬家玲停步看著天橋外的一道道水幕。
呼......
「呀!」一陣大風,將雨水都吹到天橋裏,她連忙躲在我身後。
吃了一臉雨水的我沒好氣道﹕「當我是甚麼,雨傘嗎? 」
「嘻......不行嗎? 」她做了個鬼臉。
我從背囊裏拿出雨傘,然後打開。
我見馬家玲還是緊抓著我的手臂,靠我來擋雨,我忍不住問﹕「怎麼了? 沒帶傘嗎? 」
「沒有啊,我怎麼知道會下雨。」她繼續躲在我的身影下。
「你沒看電視嗎? 天文台不是說今天會下雨嗎? 」
「趕著出門嘛!」
唉,這個女人......
外面風大雨大,在天橋上還好,只需要擋著被風吹進來的雨粉就成了,但來到了天橋的盡頭,我不禁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她問。
我看了看我撐著的雨傘,又看了看她,苦笑道﹕「我這把只是縮骨遮而已,你覺得可以保住我倆都不沾濕嗎? 」
「那...怎麼辦? 」
她是我命中的剋星嗎? 怎麼認識了她以後好像都沒有好日子過的?
我將傘給了她﹕「你拿去吧,我跑回去就可以了,反正翠屏邨很多地方可以避雨。」
「那最後的一段路怎麼辦? 那裏沒地方可以避雨吧? 」
我聳聳肩﹕「可能已經停雨了也說不定。」
「別這麽麻煩了,我倆一起撐傘走吧。」她說畢將雨傘塞回我的手中,然後挽著我的手臂將我拉出大雨下。
「喂......」豆大的雨水已經嘩啦嘩啦的灑在傘上,轉瞬間我倆的小腿以下已經被雨水沾濕,無奈之下我唯有繼續走下去。
馬家玲為免沾濕,她挽著我的手臂,身子又緊貼著我,害我怕得往旁邊躲避。
「你怎麽走開了? 雨水都灑進來了。」她又拉著我緊貼著她,又捉緊我撐傘的手,不讓我亂動。
我的心卻呯嘭呯嘭的亂動。
傘外的大雨,形成了一個世界;傘內的我倆,卻形成了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內,只有我和她。
我握著傘的拳頭,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體溫;手臂的皮膚,同樣感受到她手臂軟滑的質感;連我的鼻子,也嗅到了她身上傳來的香氣......
我在亂想甚麼? 朋友妻,不可窺。我不能因為自己,而破壞了邦文和馬家玲的關係,我不想我們三人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
胡思亂想的我,在大雨下只能呆呆的被馬家玲牽著走。
「呼......這場雨真大啊!」我們到了第一個避雨處,馬家玲鬆開了我,呼出一口氣。
我看著馬家玲身上的校服,有點目定口呆。
「怎麼了? 」她發現我定睛的看著她。
我紅著臉,連忙別過臉去,尷尬的道﹕「你...你的校服......都濕透了......」
然後我聽到一聲驚呼,大概她終於發現濕透了的白色校服裙變了甚麼樣子。
她嗔道﹕「死羊仔!死色狼!」
冤枉啊包大人!雖然我是從濕透的校服裏隱約看到了她的內衣,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你今天沒有帶毛衣嗎? 」
你們女生不是甚麼天氣都會穿毛衣來預防這個情況嗎? 怎麼今天這麽失策?
「沒有啊!昨天弄髒了,所以拿了去洗啊!」她的語氣很焦急。
我從背囊裏拿出我的毛衣遞給了她。
我還是一直別過了臉﹕「這個借你,你先湊合著吧。」
「謝謝......」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她拉了拉我的衣袖﹕「走吧。」
只見她穿著我的深藍色毛衣,跟她的校服格格不入,而且毛衣呎吋有點大令她看起來有點滑稽。
她察覺到我奇怪的目光,瞪著我道﹕「看甚麽? 」
「沒甚麼......只是...你看起來很滑稽而已......」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嗔道﹕「你才滑稽!那是因為你的毛衣滑稽吧!」
不過因為她的校服配上藍色毛衣的關係,沿途上不少她校的學生也對馬家玲瞄上一眼。
她捏了捏我的手臂﹕「都是你!害我都成小丑了!」
我吃痛喊冤﹕「喂!若不是我,看你的就不止你學校的學生了,還有沿途那些咸濕伯父也會對你行注目禮吧!」
「哼!」
到了最後的一段路,只剩下我和她學校的學生而已,而我發現大部份人都注視著我們。
「喂羊仔,怎麼我覺得其他人都在看著我倆似的? 」馬家玲輕輕道。
唉,有甚麼辦法? 我是男校學生,一個女學生挽著我的手臂當然惹人注目。而你,則穿著鄰校男學生的毛衣,你叫別人可以怎樣想?
「因為你漂亮吧。」我唯有敷衍她。
「哼!亂說!」不過她的嘴角卻向上揚。
女人,討好一下就得意忘形。
終於走到我校門口,我將雨傘給了她﹕「拿著吧,毛衣回家再給我好了。」
「還在下雨啊,那你......」她想將雨傘還給我。
「我跑進去就可以了,你還有一段路要走,你拿著吧。」
「嗯,那好吧,你小心點。」她回望了我一眼,然後一步一步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我站著了沒有動,任由雨水灑在我身上。身旁的同學一個又一個的匆匆越過了我,然而我的視線,只是一直停留在那個藍色背影上,直到她跟一堆紅色混在一起,又消失於我眼前為止。
落在我身上的雨水突然停止了。
「老羊,站在這裏幹嗎? 」邦文撐著傘,站在我的身旁。
邦文的出現,又令我想起那天他們約會的情形。
邦文他,是我的好兄弟,我可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
我搭著他的肩膊,笑道﹕「有點熱,讓雨水幫我降降溫罷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