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派愛情小說》之 (2)《北極光與不能逃避的現實》: 30. 第一個半天的工作

一輪內心的怒吼以後，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時，看到的是眉頭深鎖的Ginger，她在看那份公司結構圖。
 
光看這幅結構圖，心裡面就清楚知道以後不單會變成二等公民，而且因為不是前線銷售員工，年終獎金肯定會大幅度縮水。更慘的是，事業受到打擊，我們的婚期更會是遙遙無期。
 
她發現我醒來了，面容瞬間變成笑眯眯的，溫柔地說：「老公，你醒來了？」
 
既然她隱藏了她的憂慮，我更不可以愁眉苦臉，讓她為我擔心的。
 


「嗯⋯⋯你也看到新聞吧，EJK已經收購了H&S⋯⋯新的管理團隊明天早上來探病作秀。我今晚要養精蓄銳，明天要以最巔峰的狀態見人！」
 
「加油喔！但是我明天偵探社有事情，你自己照顧公司的人可以嗎？」
 
「OK！」
 
「好的，那麼是時候要幫你洗白白喇，剛才五姑娘教過我怎麼做了。」
 
為了避免讓傷口沾水，我暫時不能洗澡，只能抹身，我只有一隻手，一定要人幫忙。
 


「好，開始，脫衣服！」
 
「呵呵⋯⋯好害羞喔⋯⋯」
 
「害羞你個屁！你平時在家裡不是光禿禿四處走嗎？你昏迷不醒的時候，院長在場，你的爸媽和我都已經看著五姑娘幫你抹過啦。」
 
「嗄⋯⋯」
 
其實讓自己的女人替自己抹身是挺浪漫的一回事。小OJ又有點蠢蠢欲動⋯⋯
 


「別想歪喔，翻過來，抹屁股！」
 
「嗯⋯⋯」
 
「乖乖，很快就OK嘍！」
 
「啊呀⋯⋯我想大便喔。」
 
「哦⋯⋯好的，我扶你去吧。」
 
我可以拿著尿壺小便，但是大便的話還是要找人幫忙。我忽然懂得為啥多厲害的男人到最後總得落葉歸根。年紀老邁的時候真的很不方便，的確很需要有人照顧。我開始感到孔子提倡的倫常有多重要。
 
Ginger陪我吃完晚飯就回去伯母的房間睡覺。而我還沒有睡意，就拿她下午從我們家帶過來的書看看。
 
都是一些買了很久但是老是擠不出時間來看的小說名著。其中一本是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封底的簡介說：「⋯⋯激烈、寂靜、哀傷，100%的戀愛小說。」。我想我現在需要多點積極的正能量，看別的吧。我拿起馬圭斯的《百年孤寂》（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來看看，封底的簡介說：「⋯⋯寫盡人生悲歡的百態⋯⋯反映了南美大陸的生活與衝突⋯⋯」。有殖民地、有革命、有家族衰落，這些都較為貼近我的現況，就看《百年孤寂》吧。1982年，《百年孤寂》獲得諾貝爾文學奬，得獎理由是：「如同其他重要的拉丁美洲作家，馬奎斯永遠為弱小貧窮者請命，反抗內部的壓迫與外來的剝削。」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就入睡了，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Ginger陪我吃過早餐後，就說要去處理偵探社的事情。
 
「加油喔！」
 
「你也是。」
 
大概早上十點半左右，May姐帶了EJK的管理團隊過來，隨隊還有化妝師、髮型師和攝影師。
 
May姐昨天已經按照結構圖給我介紹過他們，還有他們在合併前的職位。現在May姐在按章辦事的為大家一一介紹認識。
 
帶頭的是KK，他取代了大老闆成為亞太區CEO（合併前是大中華區CEO），大概只比我大十年左右，哈佛MBA畢業，號稱是EJK最年輕的高層。裝扮成很有品味的模樣。雖然大眾一般概括稱這類人為高富帥或者青年才俊，我卻不敢苟同。總而言之，矯扭做作，極之討厭。
 


在旁的是Kathy Collins，大中華區COO（合併前只是KK的秘書），May姐現在只是她的副手。Kathy不是老外，之前她跟老外前夫離婚以後還繼續用老外的姓氏，不折不扣的假洋鬼子。皮膚黝黑、骨瘦如柴、單眼皮吊眼，濃厚的東方味完全對一眾老外的胃口。有傳聞說EJK總部的男高層來亞洲都是由她來接待的，影響力絕對不容小窺。
 
跟在後面那兩個人我一年多之前見過，就是對咖啡店的Slander說可以幫她「改變命運」的董卓和呂布。董卓接替KK成為大中華區CEO（合併前是大中華區銷售總經理）。他合併前的助理，呂布，取代了我老闆成為大中華區銷售總經理。新仇舊恨，冤家路窄。
 
大家客套話說完了，就專業地拍合照，完全按著戲本去演。臨離開前，KK裝作很幽默地撿起了我的尿壺，用力地拍我肩膀說：「兄弟，這貨我以前用過，你好好享受喔。」
 
大家都奉迎著哈哈大笑，尤其是董卓和呂布笑得特別誇張。
 
他們離開後，我鬆了口氣，心想：「OK，終於下班了⋯⋯」。
 
忽然想起小時候讀過茅盾先生的《第一個半天的工作》，裏面有一句是這樣的：「做此官來行此禮，你不隨俗一些，你就站不住腳呀！」。
 
中午時，蘇富比來跟我吃午飯。
 
「昨天你賣關子，弄得我好心癢耶。快點說說你的親子丼！」


 
「唉⋯⋯還沒吃⋯⋯應該說⋯⋯不敢吃⋯⋯」
 
「你這色膽包天的狗公也會怕？」
 
「傳聞說以前有個司機上了老闆娘之後，雙手被砍掉了。當司機的沒了雙手，怎麼幹活？應該餓死了吧。」
 
「你相信嗎？」
 
「我不得不相信⋯⋯最近我親歷其景看到崔博士幹的好事⋯⋯你之前參觀廠房時他不是跟你提過要擴建嘛，附近有些村民不肯賣地給他，房子就被一幫流氓拆掉，男女老幼都給砍傷了，其中一個反抗最激烈的男人在屋裡活生生被燒死了，調查報告卻說他自焚呢。崔博士吩咐我從公司的銀行賬戶提款交給那幫流氓的。」
 
「唉⋯⋯當今的世道，這也不是什麼新聞了吧。」
 
「新聞是新聞⋯⋯但是自己成了幫兇時，我覺得心裡特別難受！」
 


「嗯⋯⋯」
 
「還有一件事情讓我很在意，一定要跟你講！最近崔博士在賭場輸了很多錢，押了公司的股票來借錢還債。」
 
「那又怎樣？」
 
「奇怪的是，貸款的人指定我們公司不可以向H&S買貨，只可以向EJK買。」
 
「誰是貸款人呢？」
 
「空殼公司，不知道背後是誰。我懷疑崔博士為了把公司上市，在造假誇大銷售，同時要誇大相對應的採購量。而配合他造假的供應商就是EJK！」
 
「他媽的收購了我公司的EJK？」
 
「哈哈，本來因為這件事是覺得很鬱悶的，後來發現跟你公司也有關，我們都是共犯了嘛，那麼我就忽然舒坦好多嘍！」
 
「你這畜牲！！！那麼你以後打算怎樣？」
 
「當然是裝傻啦，否則隨時會被滅口的！你懂的。」
 
「嗯⋯⋯也是。」
 
原先只以為今天主要是聽蘇富比吹噓他的風流軼事，怎知道卻引出了滔天巨浪，像海嘯般向我撲過來⋯⋯
 
長恨人心不如水，
等閒平地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