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著她的手,我的淚流了又流。
 
這裡是船的最底層,是浸在海裡的部分,溫度隨洋流而變化。
 
如果乘上暖流,船底的溫度會暖一點;不幸遇上冷流,我們就要承受近乎零度的冷凍。
 
搞成咁,到底係邊個既錯?
 
「程強,你喊緊呀?」藍藍問,抓緊我激動得抖震的左手。
 


「係啊。」我承認,把眼睛伏在右前臂上。
 
「唔開心?」她打聽問,「唔鍾意我?驚黑?驚悶?」
 
「開心都黎唔切啦。可以,同妳住埋一齊喎。」我破涕為笑,「雖然係分房瞓。」
 
「句句都口花花,唔怪之得,薇薇小姐話你講大話啦。」藍藍說。
 
「唔緊要啦。」我深深地吸一口氣,又深深地舒一口氣。
 


「我終於唔洗同佢訂婚。」我釋懷地說,「唔洗再有負累,唔洗再顧忌其他人既感受。」
 
「依加,可以靜靜地同妳係埋一齊,都唔錯丫。」我再說,「係就係冇得見,但……至少冇人打擾。」
 
「有人打擾先好!」她反駁,「咁我地先有救。」
 
「咁又係。」我笑笑。
 
「不如我地坐低?講下你頭先做左啲咩?」她問,想知道我的事。
 


「好,我跳舞都跳到好攰喇。」我說,想鬆手卻被重新抓住。
 
「咪住!頭先,同邊個跳舞?」她嚴刑逼問,手指相當用力。
 
「其他女人囉……」我回答。
 
「我冇黎,你就搵其他女人?」她不喜歡地問。
 
「我……唔想架……」我想了想,便推卸責任,「最衰都係妳冇黎!」
 
「你即係怪我喇喎。」她扁嘴說,雖然我看不見。
 
「話時話,妳做咩無啦啦比人捉住左?」我好奇問。
 
「我原本係想搵你爸爸自首,希望佢比我繼續做司琴……」藍藍欲言又止,「但我未去到,就係中途遇到佢,仲有薇薇、紅毛。」


 
「跟住我咩都未講就比人捉住,就鎖左我係度,佢地真係唔聽人講野。」藍藍無奈地抱怨,又安心下來,「不過,好彩,佢未發現我媽媽。」
 
這個人,居然因為媽媽沒有被抓就安心。
 
「你會唔會怪我,自己走出去比人捉好傻?」她說,抓緊的手稍為鬆開。
 
「你係低估左佢地既人渣程度啫。」我輕輕搖頭,再抓緊她的手,「唔好話你咁善良啦,好似本少爺咁老奸巨滑,咪一樣衰係佢地手上。」
 
「同埋講傻,你邊到及得上我丫。」
 
「乜你好老奸巨滑咩?」藍藍問。
 
「其實,隻手都……舉到冇乜血,不如休息下。」我回避她的問題。
 


「唔答我,咁我上床瞓一陣先。」她說,把手收起來。
 
「床?」我問。
 
轉身,借著門隙的微弱燈光,看看自己九成昏黑的這邊。
 
只有一張桌子,上面有一些貨物文件、記錄。
 
我踏著的椅子,就是這桌子的。
 
「係啊,你嗰邊冇咩?」她鬼馬地問。
 
「有,我哩邊咩都有!」我望著簡陋的居所說。
 
一步,再一步地下來,我倚著牆壁坐下。


 
「咁就好喇,其實我哩邊咩都冇。」她失落地說,又強笑起來,「唔緊要啦,你係病人,應該住係舒適嗰邊。」
 
「你睇下薇薇對你幾好,我就瞓哩邊,你就住靚屋。」她再說,也靠著牆壁坐下。
 
「藍藍。」我害羞地說,食指在地上畫圈圈。
 
「咩?」她問。
 
「如果我地可以捱到落船,我努力搵錢,買一間大屋比你好唔好?」
 
只要有妳在我身邊,我感覺肺病不算什麼,更覺得自己能人所不能。
 
今日練舞也是,只要是為你而做的,我都會充滿動力。
 


「好就當然係好,但我又唔係你邊個……」
 
「到時候,我會令你成為我邊個。」我衝口而出。
 
接著,大家都害羞地靜了下來。
 
糟糟糟糕,我好像說了些很大膽的話!
 
「咁我地一定要捱過哩關。」她再次說話,臉帶幸福的微笑。
 
「一定會既。」我說,「好快,管家就會黎救我地。」
 
日來晴,我相信你一定會來的。
 
「嗯。」藍藍說。
 
於是,我們默契地休息一下,等待援兵的到來。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
 
睡了兩小時之後,我惺忪地從坐姿中醒來。
 
天氣變得很寒冷,溫度低到不行,我馬上抓緊夜空藍的大褸。
 
看來,我們抽到下籤,正在寒流上行駛。
 
「乞痴——」藍藍在隔壁打噴嚏。
 
「藍藍,你係咪凍?」我緊張得站了起來。
 
「程……強?」她的聲音有點沙亞。
 
「點啊你?」我問,有衝動打穿塊木板。
 
「係有少少凍啫,但冇咩野。」她說,「乞痴!」
 
「比隻手我掂下。」我強烈要求,站到椅子上,把手伸到空隙處。
 
「等等……」她勉強地站上來,把手遞給我。
 
馬上抓緊,好凍,她的手好凍。
 
「你係咪冇褸著?係咪得一條裙仔?」我問,雙手搓揉她的手。
 
「係啊。」她笑了,還在開玩笑,「其實我今日著得幾靚架,可惜你睇唔到丫。」
 
「今晚會好凍,你咁樣唔得架,我比件褸你啦。」我沒心情笑。
 
如果她病了,不,我知道病很辛苦,不能讓她生病。
 
「咁你呢?」她問。
 
「都話我哩邊咩都有!除左床,仲有個員工衣櫃,入面有好多衫。」
 
我收手下來,對著門口旁邊的牆壁。
 
「睇下先,揀邊件好呢?嗯……」我脫下夜空藍長褸,「我揀件長褸比你,好唔好?」
 
「有冇其他啊?」她問。
 
「信我啦,哩件最暖架喇。」我不捨得地,摸著上面的體溫。
 
「咁哩件啦,唔該晒。」她禮貌地說。
 
我馬上把褸遞上去,從空隙傳給她,被她用雙手取去。
 
這次輪到我開始冷得發抖,不過沒關係,我很熟悉發冷的感覺,也很擅長應對。
 
「要好好著住,唔好凍親,知唔知?」我坐在一角,抱著雙臂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