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蕊月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慘呼,輕輕回頭,也不探頭,只見火光把黃舒婷美妙的身影反射在帳篷上,影子依然是個婀娜多姿的女子,但影子頭上卻伸出了一隻爪狀物體,十分詭異。
 
而那隻爪子飛快地伸向Mike那邊,隨著凌厲的慘呼和血肉撕裂聲,還有幽怨不住的哀唸,那個少年焦急地輕殊了一下,示意陳蕊月快點過來,陳蕊月才默默點頭,鑽著洞口離開。
 
少年隨之在外面放了雜物塞著洞口,陳蕊月深深看了帳篷一眼,才轉頭離開。
 
而那關係複雜糾纏不清的三人,終於可以在那慢慢作個了斷。
 
「Sam....你冇事嗎?」
 


陳蕊月把被子打了個結,此刻就像穿了一條長裙似的,一邊赤腳跟著少年,一邊輕聲道。
 
「我?你顧掂自己先算啦。」Sam輕挑地道,「我一直都係帳篷入面,出面發生咩事都冇理,直到岩岩好似有爆炸聲,我先出嚟睇下。」
 
陳蕊月喔了一聲,這時才發現Sam的衣服和當日搜索奧海城那天是一模一樣,頭髮和臉孔都像是個流浪漢一樣,偷偷笑著,又想起那晚上和他的纏綿和現在的離別,不禁又笑又傷。
 
忽地天空傳來一把極為低沉的蛇吼聲,二人同時朝高台空地那邊一瞧,Sam喃喃地道:「仲差小小,仲差最後一步我先破解完,啲喪屍咪咁快殺到嚟呀....」
 
陳蕊月一臉疑惑,Sam再道:「呢到已經唔安全,咪兩頭望,快啲跟我走。」
 


Sam幾乎跑了起來,陳蕊月雖然赤腳,但還是勉強跟得上,直到鑽進Sam的帳篷內才停下。
 
只見Sam的帳篷非常的小,滿滿都是工具和零件,或是大小不一的材料,空氣都是鐵鏽味道,Sam卻隨意踢開它們,在不顯眼的位置竟有個鎖著的把手,他快速地打了密碼,把手才喀一聲解鎖,然後才把它拉起,原來是一塊和地上同樣顏色的木板,內裡有點火光,似乎還有個隱藏房間。
 
陳蕊月看著不禁呆了一呆,不是因為地下房間,而是他的密碼長度,並不是普通人的六或八位數字,而是一段按近三十位數以上的密碼,而且他幾乎想也不用想,打得非常流暢。
 
Sam也不理陳蕊月,自顧自地跳下去,陳蕊月也醒起來,跟著他進去,只聽見他道:「閂門呀記得。」
 
陳蕊月本以為地下很深,甫跳下去腳尖卻覺已經踮到地上,原來非常的淺,她彎下身,伸手抓著另一邊把手,啪一聲便關上。
 


通道非常的短,陳蕊月彎下身走了幾步,眼前便已經豁然開朗,大概是個幾人帳篷般大小的地下室,不算很大,只掛著兩盞吊燈,亦是擺滿零件工具,更有些未曾見過的儀器,但更多的是不同語言的科學或科技書。
 
Sam也沒理會陳蕊月疑惑的臉色,一下來便走到堆滿東西的枱前,摸著下巴,對著一部銀色的收音機一臉思索,似乎不用花費一秒鐘,已經完全進入狀態。
 
陳蕊月也沒有左問右問,觀察了一會後,發覺這裡似乎已經建築了一段時間,麥俊揚沒理由不會知道,或許就是他叫人為這個厲害的少年建設的...
 
她想了一會,便安靜地走到Sam的旁邊,正想看清那部銀色收音機時,卻見到它的另一邊竟染滿血跡,竟有個已經發黑的人頭!
 
陳蕊月輕呼了一下,Sam此時才似乎醒過來,他轉過頭來,平靜地道:「Sor鳩,唔記得介紹,我女朋友呀。」
 
「我識佢....梅子....」陳蕊月眨了眨眼睛,只輕道:「原來你嚟咗呢到。」
 
Sam沒有回答,只默默凝視著梅子反白的雙眼,似乎在和她深情對視,也不知道他用了甚麼方法,那人頭保存得很好,也沒有甚麼異味。
 
陳蕊月看著他們,忽然想起以前在伊院裡遇上怪叔叔的經歷,不禁心裡嘆了一口氣。


 
Sam對望了一會,忽然沉聲道:「老老實實,你係咪覺得我痴咗線?」
 
陳蕊月搖搖頭道:「你放心...更加痴線嘅大有人在。」
 
Sam這時才轉過頭來,正眼看著陳蕊月,似乎在打量著她說話的真偽。
 
一會,他才指著梅子的頭,淡淡道:「佢個頭仲係完整,我應承過佢永遠都一齊,我要研究喪屍病毒,終有一日得出令佢復活嘅方法。」
 
他忽地苦道:「係咪好白痴?其實我同佢一齊咗唔夠幾日,佢仲要大我幾歲,可能你話得果幾日,算得上係啲乜?但我真係好鍾意佢,即使佢變成點都好,我都想同佢一齊,一生一世...」
 
陳蕊月彷彿被他震撼,也看不出這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竟有如此氣魄,她為自己曾經動搖感到內疚,忽地輕道:「你都唔夠我白痴,我真係鍾意咗....一隻喪屍,而且.....」
 
「我都決定咗,同佢一齊,一生一世。」
 


Sam挑起眉頭,首次露出小孩般的笑容道:「喔喔,原來唔止我一個係咁。」
 
「不過,研究病毒之前,我要先破解呢部嘢...呢部收發器,係關鍵。」
 
Sam指著銀色收音機,輕聲道:「而家差最後一步,最後一個密碼,只要破解埋,就可以得到重要嘅線索。」
 
他忽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再吸了一口氣,有點尷尬地道:「喂,幫下我。」
 
陳蕊月走上前,看見那部非常奇怪的銀色收音機全身滿是痕跡,似乎已經弄了許長時間,從未的頭顱此刻低著,他再輕聲道:「我一個人諗唔到密碼,幫下我。」
 
陳蕊月見Sam低著頭的樣貌,微微一笑,慢慢點頭。
 
兩個有點同病相憐的人,便開始最後的解密研究。
 
-


 
詭異電話聲響的六小時前。
 
「我哋...我哋真係唔知!!!....」
 
坐在大丸頭上的李貝兒瞇著眼睛,盯著慌張的高望,只見他不住揮著手,大叫著。
 
被李貝兒的頭髮倒吊著半空的阿紫卻沒有說話,一陣沉默,只盯著倒轉的高望。
 
看著那個陽光男子掃去陰沉,一臉慌張,彷彿回到剛認識他的時候般讓人可笑,但又不禁令人喜愛。
 
「使者?....」嚇呆的占士此刻才清醒,他連忙道:「我是李少佳使者的手下占士,她是自己人....」
 
「別廢話...」李貝兒冷冷盯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知道叫作小敏嘅小女孩...在哪裡。」
 


占士被她如蛇般冷酷的雙眼盯著,不禁心怯,便低著頭,指著阿紫和高望道:「如果是一個小女孩的話,這兩個人應該知道,她好像一直跟著他們。」
 
「嗯?...」李貝兒用頭髮讓阿紫向自己更靠近,「喂...我在問你...她在哪裡?」
 
阿紫搖搖頭,似乎不想答話,李貝兒忽地盯去高望,她拍拍大丸,大丸便朝著高望吐著腥紅色的舌頭,嚇得他退後幾步,而那舌頭已經朝他身上捲去,高望毫無反擊之力,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
 
「這個是你的男人?」李貝兒淡淡道,「你不答我的話...他就會成為我的寶貝奴隸。」
 
李貝兒再指著包著人群的人形怪物,呵呵笑著:「你看...我的寶貝多麼忠誠....而且還有各種能力...你知道嗎?人類可以和喪屍融合....有機會帶你去我的皇宮...呵....好好玩的喔...」
 
阿紫默默看著一切,李貝兒再道:「最後一次機會,你想他變成這樣嗎?」
 
倒吊著的阿紫搖搖頭,再幽幽道:「要變,我都要變。」
 
「嘖...這麼倔強。」
 
李貝兒拍拍大丸,大丸舌頭一鬆便放開高望,只見濕漉漉的高望彷彿受到極大驚嚇,李貝兒頭髮一伸,阿紫和高望二人就倒吊著她的臉前。
 
「喂...你...我問你...那個小敏在哪裡。」李貝兒不耐煩地問道,再指著人形怪物,「快點答我!不然把你變成它們一樣!」
 
滿頭唾液的高望似乎有點神智不清,他用力眨著眼睛,瞧了一瞧,不禁輕聲道:「我...真係唔知....」
 
一撮紫色頭髮瞬間刺去高望的手臂,他不禁慘痛一叫,李貝兒冷冷道:「唔知...?」
 
高望見幾撮紫髮隨時向自己刺去,不禁慌張大叫,指著阿紫道:「阿紫知,佢知啊!─────」
 
李貝兒側了側頭,淡淡道:「她剛剛說不知道啊。」
 
高望扭過頭,大叫著:「阿紫,你明明知架,你快啲講啦,如果唔係我哋就一齊死架喇!快啊!!!....」
 
阿紫呆呆地看著高望,高望此刻神色慌張,外貌仍然和剛遇上時相差無幾,但變的,卻是內裡。
 
「望....你話要學習更狠心....原來係用來對我嗎?」
 
阿紫心中閃過一陣悲哀,默默流出眼淚,劃過眼角,劃過額頭,劃過頭髮,淚水似乎盛裝著她的愛恨,跌上大丸的蛇軀上。
 
高望呆了一呆,臉上閃過一絲內疚,大丸不安份地扭動,李貝兒抬著下巴,翹著腿,目不轉睛地盯著二人,猶如像看連續劇一樣:「別停...繼續...你們繼續說啊....」
 
「夠喇!」輕微的女聲響起,隨之是連續的槍聲,射向李貝兒的身軀。
 
李貝兒頭髮自動撥走幾粒子彈,但左肩還是一時不慎被劃中,便流出血液。
 
李貝兒怒哼一聲,只見站在占士身後的阿靜,不知何時舉著槍,槍管正瞄準著她。
 
同一時間,人群內也響起一聲中氣十足的:「衝啊!─────────」
 
然後安靜下來。
 
只見薛丁終於忍耐不住,大叫著衝跑著,隨後的是丹澤爾,然後....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幾乎所有人都沉默地,甚至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們。
 
不,不是。
 
可能大家或是所有人都忘記了,原本投票的那五個感染病毒的人類,在相差不多的時間,在人群內,開始異變成喪屍了。
 
就如羊群內有狼,沙丁魚內有鯰魚,弱者被強者驅趕。
 
當所有人以為事不關己時,原來事情,已經完全貼近背後。
 
朱女只見剛剛還在微笑安慰她的婆婆,忽然被身後的小女孩咬著頸項,一隻大手把還在發呆的她拖走;旁邊還在安坐的一家人,被一個大叔咬著母親,然後咆吼著,相同的故事,不住發生....
 
幾隻喪屍,在幾個範圍內,引起連鎖效應,頓時亂成一團。
 
薛丁跑著跑著,忽然聽到背後響起極多腳步聲,只見身後的所有人不知何時都奔跑起來,他只以為人群終於醒覺,他感心中大定,士氣大增,舉高手,對著受傷的李貝兒和大丸,張大嘴巴。
 
「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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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電話聲響的六小時前。
 
「100%」
 
Ivan的心臟跳得極快,他屏著氣,不,是所有人屏著氣,看著所屬主教房間的儀器指標,經過注射後,一步一步地跳動,直到一百份之一百,便完全靜止下來。
 
「啪....」
 
不知是誰人率先鼓掌,然後便是一連串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歷時幾個月,不眠不休的長期研究,終於有了完美的結果。
 
Ivan也不禁摘下眼鏡,顫抖地走過去主教房間,貼著門,在玻璃中欣賞著裡面的他,卻見曹希的整個身軀猶如新生嬰兒的皮膚一樣嫩滑,彷彿是....
 
「重生。」阿一不知何時也貼在Ivan耳邊,喃喃道著:「果然....真是有重生的方法...」
 
Ivan猶如欣賞藝術品般,驚嘆地道:「沒錯,這就是人類經過細胞重生後的新人類...」
 
裡面的曹希彷彿被這絲說話聲震醒,他慢慢睜開了眼睛,是完完全全的銀色眼珠。
 
他光著身子,扭著頭顱,緩慢地打量著這個空間,忽地,他隔著玻璃瞧去阿一。
 
阿一心裡一震,直覺不妙,本能反應下,他立即伏下並且滾去左方,隨之便是極大的衝擊力,在玻璃鏡前的Ivan卻走避不及,頓時被擊飛幾米。
 
只見曹希猶如葉清倫失去理智一樣,在眨眼間便已經衝到人群之中,隨意地咬著其中一個白袍人,正大口大口地吸吮著那人的鮮血,閃爍的目光,毫無情感。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本來歡天喜地的白袍人們都頓時靜止,然後便慘叫起來。
 
卻有一個白袍人忽然高舉手大叫道:「請停手!主教,請停手!」
 
只見他手腕上戴著是用李貝兒之血特製的手環,他似乎認為這樣能夠控制曹希。
 
曹希卻只冷冷盯了他一眼,背脊便伸出三隻深黑色血爪,一下子把他啪成肉醬。
 
他那三隻深黑色血爪長得更巨大了,每隻猶如地下列車般粗大,而且爪子上的黑色血筋不住跳動,顯得非常恐怖。
 
在絕望的慘叫聲下,白袍人們紛紛逃走,甚至有些用奇異液體的試管還擊,或是躲去堅固的實驗房間,但只是時間問題,他們又怎能逃得過曹希之爪?
 
本來用來研究的巨大實驗室,頓時變了末日的屠宰場。
 
而阿一趁曹希專注在白袍人們時,趁亂逃跑,沿著樓梯之路跑去,途中卻遇見溫麗絲仍然被綁在一旁,心下飛快盤算,在懷裡取出萬用刀,便割斷麻繩,為她剝去眼撐,扶起著她。
 
但她神智已經迷迷糊糊,喃喃自語,渾身無力,阿一正想果斷地把她放下,卻想起某個人,突然咬著牙齒,把她揹起,便朝著下方一百層的樓梯,用盡全力地跑著。
 
而被撞飛幾米的Ivan正凹進去某個儀器下方,他只覺視線模糊,原來眼鏡被摔爆,而且血流滿臉,加上雙腳似乎再次發作,幾乎動彈不得,他只能在朦朧間,看到曹希飛快的身影不住收割生命,而自己似乎只能等死。
 
Ivan慢慢乾笑起來,喃喃地道:「我以末日教牧師之名宣佈,『審判日』,現在提前開始,由世上首名新人類,在劣質人種中,選擇合適者,建造美好世界....」
 
「阿拉諾思。」
 
他輕輕用手在胸前畫著符號,暗暗祈禱,正當他感慨雖研究似乎成功,但自己花盡一生時間,竟得來如此下場時,卻瞧見在他的附近,還躺著幾支試管,而裡面有著不同顏色的血液。
 
-
 
詭異電話聲響的六小時前。
 
比隱蔽的實驗室「101樓」更高,天際100的頂端,非常接近天空的這裡,理應不存在任何人。
 
但見漆黑的天空,頂端的稍下方,一襲被強風吹得響起蓬蓬聲的白袍,一道修長瘦弱的身影,一個還算端正的棕髮白人女子,正呆呆地抬著頭,隔著亂髮,看著那冷酷的臉孔。
 
他一手把堅硬的外牆抓凹五指,一手摟著女人。他一身赤裸,傷痕累累,長髮亂披,臉色蒼白,犬齒駭人,但眼珠,正在慢慢恢復為黑白色。
 
「夏洛特.....夏洛特....」
 
Ella不住地喃喃說道,喜悅的淚水從她眼角湧起,她已經不知道該用甚麼去形容自己的心情,當她以為會伴隨他同時在高處墜下去時,卻被他一手抱起。
 
「Ella....我.....聽到.....了......我聽到了。」
 
夏名昌抬頭迎著強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低著頭,朝著Ella,低沉地用英文回敬道,他的聲線仍然一貫低沉冷淡,似乎和以前相差不大。
 
「是你........不.....是公主....把我從地獄拯救回來.....」
 
夏名昌閉上眼睛,彷彿在回憶甚麼,Ella卻稍為有點失落,不過仍然臉帶喜悅的笑容。
 
「我們....現在.....在哪裡?.....」夏名昌再次張開眼睛,已經完全是黑白分明的眼眸。「Ella,告訴我.....我這段時間....發生了甚麼事情....還有....『R』現在如何了....」
 
Ella輕舉著手,撫著夏名昌的臉孔,喃喃道:「你想知的我都會告訴你....我現在就告訴你....」
 
夏名昌沒有拒絕,只閉上眼睛,默默用冰冷的身軀感受那久違的...溫暖。
 
-
 
詭異電話聲響的四小時前。
 
夏名昌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眸,低著頭,不知過了多久,只一直默默聽著似乎因為寒冷而緊抱著他的Ella說話,直到她嘆了一口氣,道:「....現在,他們應該將所有的『R』都混合一起,結果怎樣....我也不唔清楚...」
 
「但我可以肯定,他們一定不會成功。」Ella淡淡地道,目光閃爍著頂尖科學家才有的光芒,「李貝兒的『R3』不能有效控制到『R』嘅分裂性,使所有細胞失控,最終,只會迎來失敗。」
 
夏名昌沉思許久,默默地道:「Ray的日記本裡寫著,他有個妹妹莫敏在香港,以血緣基因來說,她才是最重要的關鍵,或許....她有能力製造『R』。」
 
Ella點點頭,有點緊張道:「Ivan好像已經叫人去把她抓回來,不能讓他們得到她。」
 
夏名昌點點頭,忽地嘆了口氣,他的記憶有點模糊,而且支離破碎,除了夏洛特以外,都需要慢慢重新想起。
 
但他此刻卻想起天台中,和葉清倫相談的一幕。
 
猶記得那本日記是從葉清倫手上取來,如果他知道的話,應該知道莫敏的重要性。
 
不。
 
夏名昌皺起眉頭,如果葉清倫知道的話,他當時應該會對自己的說話有所反應,所以,他應該不知道,為甚麼他有著日記也不會知道內容?有太多可能性了,無從稽考。
 
或許那傢伙,根本認為日記無關痛癢,只覺得陳蕊月才是最重要。
 
而他也感染了病毒,不幸運的話,現在或許已經變成喪屍、異變者、或是新人類了。
 
他,應該不會捱到今天吧...
 
夏名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問道:「對了,究竟我是因為甚麼,才恢復意識的?」
 
「...夏洛特公主的名字啊。」Ella閃過一絲莫名的失落,幽幽道,「阿一不知為何告訴我,夏洛特這個名字會讓你有反應,於是我不停地在你耳邊說著,直到我快要被殺的那刻,你才真正甦醒。」
 
不斷重播的回憶....
 
橙色斜陽、古式花園、鬱金香們、金色長髮、藍色長裙...
 
夏洛特....
 
對,就是夏洛特公主,把我從地獄中拯救出來...
 
夏名昌冷酷的臉上,忽地展露出溫柔的微笑,Ella都看在眼裡,但她知道,這個微笑並不是對她展開。
 
夏名昌慢慢道:「換句話說,可否代表,感染『R』的人類,或是擁有較為特別基因的人類,在潛意識下還存有理智?阿一可能在研究裡知道這回事,於是叫你嘗試?如果這樣的話,阿一未必真的背叛了你,不然告訴你幹甚麼,而且還塞給你東西。」
 
Ella看著已戴去手腕的手環,沉默應對,夏名昌再道:「或許,喪屍只需要某些刺激,或是讓外界喚醒他們對最重要的人或事物的記憶,就可以恢復正常?」
 
夏名昌一邊想著,一邊說出來,Ella卻有點猶疑,無視著阿一道:「不,我認為感染『R』,已完全變化喪屍的人類不會有這種例外,但是,如果基因稍為特別,例如叫作異變者的特別喪屍,或是擁有新人類基因的人類,都有很大的可能性。」
 
「至少,我眼前就有個活生生的實例。」Ella微微一笑,迎著夏名昌的目光。
 
夏名昌淡淡道:「嗯...如果是這樣,那我應該不用擔心那個懦夫了。」
 
Ella一臉疑惑,夏名昌卻已經抬起頭,閃爍著緊定的光芒。
 
「現在我們去找莫敏。」夏名昌迎著強風,頭髮散亂地道,「為了完整的『R』。」
 
正當Ella說好,下方卻忽然爆來一聲極響亮的轟炸聲,迎著一個白袍人的慘叫,那血流滿臉的白袍人便從百層高樓,正墮到地面,摔得四股爆裂,被地下極多喪屍爭奪圍食。
 
Ella先盯去下方,不禁臉色一變,喃喃道:「何時這麼多喪屍圍著這裡?」
 
從天際100的頂尖看下去,不知何時,無數的喪屍無故圍著附近,還不住朝著這裡走來,從高而下俯瞰,就如密密麻麻的螞蟻,好不嚇人。
 
夏名昌卻專注在下方爆開的大洞,他輕道:「大概被某種氣味吸引了,或許...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夏名昌閉上雙眼,深深呼吸,Ella撥開頭髮,卻忽然感到心跳得極快,一陣噁心,只覺下方那大洞極黑暗,像是無比陰暗的深淵,散發出非常邪惡的氣息。
 
「我想,『控制』失控了。」夏名昌自然感受到那種氣息,轉過頭對著Ella,淡淡道,「曹希變做新人類情況還未算最壞,我最怕他變成....最不能控制的喪屍。」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嗚....昌,我們快走吧....找到莫敏,我或許可以....噁....找到控制的方法。」
 
Ella臉色蒼白,一臉難受,欲嘔欲止,夏名昌為她撥好頭髮,忽地用腳在頂尖踢開幾個窿罅,更像想移平頂尖,然後再把Ella放在上方,剛好有個凹位讓她安坐著,雖然有點不太舒服吧。
 
「要抓穩,別掉下去啊。」夏名昌忽地微微一笑,「我不能讓這個怪物,隨意破壞,去人類的地盤。」
 
Ella知道他的意圖,不禁抓住他的手臂,急道:「昌,別離開....」
 
夏名昌搖搖頭道:「而且,他還混合了所有重要的『R』,我不能讓夏洛特最後的一步,毀於一旦。」
 
「等我。」
 
夏名昌還未等Ella再說話,已經輕輕甩開她的手,腳步一蹬,整個人如弓箭一樣朝洞口
飛射。
 
「我會回來的。」
 
「不....不要....」Ella口中喃喃道,一切太快,伸出的手,只能觸摸空氣。「你不會回來的...」
 
「我沒有跟你說.....怎樣的『R』也好....也是有時限性的....」
 
「即使我們甚麼都不做,這個世界,早晚一天也會恢復原狀....」
 
「但你只想著夏洛特.....讓我一時間說不出口...因為...因為....你...你連對我的一句問好也沒有....」
 
「你應該花最後的時間回去見她.....昌....」
 
「對不起....原諒我....」
 
後悔的眼淚,悲哀的語氣,只能徘徊在冷空氣中,但心中,卻隱隱約約有一絲解脫。
 
-
 
詭異電話聲響的四小時前。
 
血肉模糊,血流成河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當大部人因為被身後的喪屍驅趕而衝跑,李貝兒眉毛一挑,伸出玉手,頭髮凌空舞動,那原來引起騷動的五隻喪屍,還有四隻剛變成喪屍的死人,都搖搖晃晃地站定,剩餘幾具腦幹死亡的屍體躺在原來的空地。
 
沒有後方追逼,本來不想向前衝的人群,立即停了下來,剛剛的氣勢十足,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且,大丸更朝跑來的人群瞪了一眼,再極為響亮的怒吼,加上腥臭的舌頭,嚇得大部份人都驚叫跌倒,唯獨薛丁丹澤爾仍然跑著,但可惜的是伴隨跑著的人群跟他們非常接近,一倒下,便陰差陽錯也拉扯他們摔倒下來,而且身後還有幾個跑著的,一下子倒在他們身上,就如撞車一樣。
 
也不知是他們幸運還是甚麼,李貝兒似乎想殺一警百,率先跑最前的某個倒霉傢伙,被其中一隻人形怪物吼的一聲分屍後,李貝兒打了個響指,示意人形怪物停止動作,再向喪屍們勾了勾手指。
 
那九隻喪屍便如乖寶寶一樣,搖搖晃晃地掠過人群,在人群驚愕害怕的目光下,走到李貝兒面前,低下頭來。
 
「呵呵....如果主教係到一定會讚賞我....我咁聽話...咁乖....忍耐力咁好。」李貝兒撥動著頭髮,伸出手,摸著喪屍的頭顱,就好像摸著寵物一樣。
 
在一旁的占士也是首次親眼看見喪屍由變化,再到被控制的情況,不禁一臉驚訝地走到喪屍面前,仔細打量。
 
李貝兒忽然盯去驚愕的人群,側著頭,展起可愛的微笑道:「喂喂...你哋到底想點?係咪仲想反抗?....」
 
身後的大丸同時伸出蛇頸吐舌,排在最前排的人們連忙搖搖頭,李貝兒再微笑道:「那加入末日教吧...願意的人就坐下來...給我乖乖等待....」
 
大部份人仍然一頭霧水,不知道末日教是甚麼來著,但眼見她能夠控制喪屍,又得以保命,還是聽話的坐下來,唯獨某幾個人的屁股下,有一把微弱的聲響仍在叫道:「衝....啊.....」
 
那幾個人聽見,裝著若無其事,更加用沉重的屁股,夾手夾腳壓著他,免得李貝兒聽到生氣。
 
李貝兒滿意地看到所有人都坐下,再回頭,對著仍被頭髮縛著的三個人,臉如死灰的高望,默默哭泣的阿紫和臉色蒼白的阿靜,她手中的步槍,已被紫髮扭成廢鐵。
 
「喂.....我耐性有限.....再不說....就....」那把步槍頓時四分五裂被解體,她慢慢走到阿靜面前,肩上的傷口已經幾乎完好,她撫著阿靜的臉孔道:「嗯....貓....讓你和貓融合都唔錯....」
 
阿靜閉上雙眼,在開槍前的那一刻,她已有所覺悟,這是背叛的覺悟,這是後悔的覺悟。
 
.
 
「屌....屌....你老母.....同,同我死撚開.....」薛丁嘎嘎地喘著氣,幾經辛苦才把那幾個沉重的大屁股推開,順便盡力地把丹澤爾拉出來,卻發覺他失去意識,似乎昏倒了。
 
「仆街仔....呢個時候先同我玩啲咁嘅嘢....」薛丁不知好氣還是好笑,他拍了拍丹澤爾的臉,輕道,「好好抖下,之後交俾老子。」
 
「喂薛丁....算啦....我哋而家冇乜事咪等下囉....」剛剛壓著薛丁的其中一個大叔拉著他的手臂急道,「等多一兩日,到中正號嚟喇,咁咪散得水囉.....」
 
其他人聽到也不禁點頭,薛丁哈哈一笑,罵道:「屌你老味!仲中正號?班大陸佬呃鳩你哋架咋,醒下啦!大陸佬永遠都係一啖糖十啖屎,幾十年喇,阿叔,你肯醒未呀?」
 
「你哋以為坐係到冇事?冇撚嘢呀?你見唔見到佢當我哋豬肉咁切?佢係屠夫,我哋係豬,養到肥撚白白,等死架咋!但豬都唔可以睇少,一隻豬,可以隨時斬,但十隻豬,五十隻豬,一百隻豬,我就睇佢點斬,喂,你哋班人,團撚結少少得唔撚得呀!?」
 
眾人沉默,處於暗處的陸大軍和八字鬍聽見後也沒反擊,只默默順其自然。
 
薛丁一邊罵住甩開他的手,一邊站了起來,大叫道:「喂,屌你老母!就算冇人衝,冇人醒,剩番我一個,我都要反抗,呢到係我住嘅地方,我要用盡全力保護,就算我得番一粒睪丸,我都要以卵擊石!」
 
雖然這個並不是很好的比喻,但還是引到某人的注意。
 
朱女一臉感動,正想從中跑出來,卻被一隻大手緊緊掩著嘴巴,就如當初拯救她的時候一樣。
 
朱女不住掙扎,麥俊揚搖搖頭,掩著她的手掌,亦和當時一樣,被她咬得鮮血直流。
 
.
 
抓著阿靜的李貝兒慢慢轉過頭來,側著頭注視,忽然有趣地喔了一聲。
 
只見一百來個人類,所有人都緊張地坐或蹲或趴著,只有一個人,表情輕鬆,挺起胸膛,堅定地站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個子不高,其貌不揚,但此刻在眾人中站著,彷彿有種莫名的氣勢。
 
薛丁嘿嘿一笑,忽地踢了旁邊的人一腳,罵道:「喂死開小小,老子,要衝喇!!!!───」
 
在他面前的人急住退避,薛丁便以不快的速度,朝著李貝兒跑著,每一步,都震著每一個人的心。
 
李貝兒不禁微微一笑,這個人,竟然手無寸鐵,是有勇,還是無謀?
 
想也不想,紫色瀏海便呼嘯而去。
 
我知道自己為甚麼會站出來。
 
我不是為了那該死的阿八,不是為了把我列入黑名單的木嫂,不是為了爭奪不到的話事權。
 
我不是為了虛無的面子,不是向其他人證明自己,不是為了取代麥俊揚,更不是為了...朱女,嗯。
 
我現在是為了自己,為了我最喜愛的這片土地。
 
對,我一直沒有承認,我喜愛這片土地。
 
即使毫無用處,我願意為這一片土地,獻出我的生命。
 
不求得到甚麼,不求喚醒任何人,只求對得住我的良心。
 
「喂,其實丁哥你,都幾好人屎架喎。」
 
「你唔撚係呀嘛,丁哥好人成個香港都知啦,你而家先講?仲要係你把臭口講,整臭哂丁哥個名啊!」
 
「繼我話丁哥前世一定做咗好多好事,今世先會繼續咁好人,命運嘅嘢,真係阿彌陀佛....」
 
朦朧中,我隱約聽到那三個跟屁蟲在閒聊,那時是因為一次做錯事,我沒有責罵他們,反而為他們說話,免得他們被公司開除。
 
「收皮啦你哋,一個二個係到蛇王,拿拿林做嘢,我下次唔撚再保到你哋架喇。」
 
「喂,係喎丁哥,問多你一條問題呀。」
 
「問乜鳩。」
 
「點解你一時講老子,又一時講我嘅?」
 
「老子鍾意,你吹得我漲呀?」
 
「都話你把口臭架啦,人哋丁哥出哂名用『老子』果時係up得就up,用『我』果時就係認真,你真係唔識嘢。」
 
「哈...咁搞笑....哎呀!」
 
「呢嘢係我幫丁哥打獲你嘅,呢啲叫個人特色,你識條春咩....」
 
「屌講咁撚多嘢做乜,出去出去!咪撚阻住老子打飛機....」
 
那三個跟屁蟲嘻嘻哈哈地走了出去,忽然,他們回頭,正色地大叫道:「丁哥,多謝你呀!」
 
然後再飛奔而去。
 
「老子....洗撚你哋多謝咩!」我如小孩一樣,跑到門前,朝外面大罵著,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
 
滴滴滴....
 
那是鮮血從空中跌下來的聲音。
 
薛丁跑到李貝兒的半米距離,便再也跑不動了。
 
紫色頭髮,如銳利至極的利針,把他全身上下都貫穿,隔著零點幾毫米,便有一個如針的小洞,數目難以估計,就連舉起著的右手,額頭眼睛嘴巴耳朵等,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薛丁,李貝兒拍了拍手掌,輕道:「好一個勇士....我俾最有尊嚴嘅死法你....」
 
「不過...」李貝兒哼了一聲,下巴輕仰,「你哋見喇...對抗我嘅下場就係咁....」
 
薛丁的身子忽然動了一動,只見他似乎已經失去生命,仍然盡全力地去前方跑著。
 
「傻子....你以為你還能跑嗎?」李貝兒哈哈一笑,心神一控,紫髮便收回去,只餘下吊著後方三人的頭髮。
 
滿身洞孔的薛丁鮮血直流過不停,雙眼亦流出渾濁的白液,身軀搖搖欲墜,正要墮地的時候,他的左腿,卻再踏前了一步,右腿又再踏前了一步,慢慢墮地,而伸出的右手,剛好碰到李貝兒的鞋頭。
 
李貝兒眨了眨眼睛,似乎有點呆滯,而眾人卻一臉動容,心中大震。
 
「呯!呯!呯!─────────」
 
三下槍聲響起,李貝兒胸腹中了兩槍,只見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舉著手槍,雖然一臉氣喘害怕,但眼神似乎非常堅定。
 
「薛丁,我代表所有香港警察,表示非常尊敬你。」他向薛丁的屍身大叫,抹了抹自己流著汗水的臉。
 
剛醒來的丹澤爾雖不知發生甚麼事,但他只見警察開槍,又見薛丁的屍首,不禁悲中從來,一陣怒火從身湧起,他大吼一聲:「衝啊!─────────────」
 
朱女幾乎把麥俊揚的手咬斷,咬得他終於忍不住鬆開,她急忙站起來,終於看到薛丁的模樣,不禁哭泣,然後嚎哭起來,因為她,從他的身上,彷彿看見最美麗的紅玫瑰。
 
不知道是薛丁的語論此時才讓人聽得進耳,還是因為警察的信譽,還是因為丹澤爾的怒吼,還是因為薛丁死亡的震撼,不少人,甚至有一半人,慢慢站了起來。
 
他們雖然害怕,大口深呼吸,手還在顫抖,但他們似乎都有所覺悟,慢慢地朝著李貝兒移動著腳步。
 
「哎呀呀....真討厭....」李貝兒看著這一群人,搔著頭,「我還想快點問出小敏的下落呢。」
 
卻只見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薛丁,表情彷彿變得有點柔和,嘴巴微微抽搐,猶如在說話一樣,好像在說一句。

「我....多謝你哋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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