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啊!────────────」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個道理,丹澤爾非常清楚。
 
第二次大吼的時候,他已經幾乎跑到最前,但他的目標並不是李貝兒,而是呆在一旁的占士。
 
雖然還有些人無動於衷,但接近大半人,或許因為再也裝不下睡著,或許因為薛丁引發的一時衝動,即使手中只緊握空氣,但心中似乎有些甚麼在燃燒,把驚恐和寒意統統燒光燒淨,跟著丹澤爾和前警察,邊叫邊衝起來。
 
不過,即使人數翻上一倍,再一倍,面對著人形怪物,大丸,還有李貝兒,沒有武器的他們,仍然只是死路一條。
 


李貝兒嘆了口氣,她現在有點煩惱:要是全部人死光,主教牧師會不會怪罪於她,但她又不想就這樣放過這群無禮的傢伙....
 
想了又想,最後她無數的紫髮還是凌空舞動起來。
 
還是殺光他們好了。
 
當這個念頭一起,便想用紫髮朝著向自己跑近不到三十米的幾個人,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而且發生得極快。
 
本來比起手足更靈活的頭髮,此刻卻似乎有點阻礙,甚至有種抽筋的感覺,只見大約一半的紫髮聽命的朝著人群射散而去,卻有另一半紫髮,不受控制地在抽搐,甚至胡亂揮舞,削去地上,切去人形怪物,或是斬去身旁的人....
 


不幸的占士和一排五隻喪屍,就這樣毫無先兆地被紫髮完完整整地劃過頸項,俊俏的頭顱便巧合地飛到人群面前,他在心內對溫麗絲的種種慾望,再也無從發洩。
 
丹澤爾呆了一呆,百感交雜,但仍然沒有收住腳步,喝令其他人避開紫髮,再朝李貝兒奔去。
 
李貝兒很多感覺早已消失,所以才不斷用新奇方法找尋刺激,用來獲得快感,但此刻,她感到一陣久違的感覺,那是恐懼,非常恐懼。
 
她親眼看見,她留著許久,最為珍貴的頭髮,好像花草,竟在十秒內,經歷春夏秋冬,活潑明亮的紫,彷彿死去,瞬間變成毫無營養的黃,再變成枯萎的乾泥色....
 
披亂,散下,跌地,掙扎,枯萎,散化....
 


一撮一撮,一下一下地割去李貝兒的心臟,不應該有的感覺,再次重回自己體內。
 
俏麗的臉孔禁不住眼淚,直到最後一絲頭髮,飄盪在她的眼前,她再也禁不住,尖叫起來,身後的大丸卻非常安靜。
 
高望,阿紫,阿靜頓時跌在地上,神奇地得救,讓他們也不敢置信,高望隨之扶起阿紫,阿紫卻狠狠甩開他的手,改為由阿靜扶起,高望一臉悲傷,默默跟著他們退避。
 
丹澤爾,前警察和人們都不知甚麼回事,但本來抱住必死的心情,眼見有不少人被紫髮所傷而滾倒在地上,現在見此不禁喜從中來,但他們跑到李貝兒身前兩三米,本想揮出的拳頭和射出的子彈,也都停頓下來。
 
「嗚..........嗚呀.......」尖叫後便是大聲的啜泣,如普通女孩的哭聲,跑到的眾人圍著這個瘦弱的少女,面面相覷,在前一刻明明是個殺人如麻的惡魔,忽然變成了一個無助的少女,對著這一個她,也狠心不下來。
 
李貝兒哭了一會,忽地開始嘔吐起來,眾人連忙閃避,只嗅到一陣極臭的嘔吐物味道,而且她似乎嘔得非常厲害,倒在地上抽搐,只見黃黑色的嘔吐物中還夾雜著奇異顏色的血絲。
 
「咪理條女啦,過嚟頂住佢哋啊!」身後忽然傳來一些大叫,原來餘下的五隻人形怪物雖沒得到命令,但似乎也開始不受控制,開始攻擊眾人,一時之間,人們又多了不少傷亡,爭先閃避。
 
人形怪物沒人控制下,顯得更為瘋狂,隱約的人類臉孔顯得更猙獰,但他們似乎行動更為單一,只懂普通的攻擊。這個時候,有些人不住把陸大軍和八字鬍推上前,叫道:「喂,解放軍,擋,擋住佢哋呀!」


 
陸大軍和八字鬍臉有難色,似乎想說話阻止,卻已經被六七個人大力推向其中一隻人形怪物前兩米。
 
「上啊!射佢哋個頭!!!」那六七個人大聲地吼道,他們滿目紅絲,非常激動。
 
陸大軍和八字鬍互相對視一眼,便極有默契地朝各自從左右逃跑,後方的人立刻喝止,他們此刻才恍然大悟,個個咬牙切齒,極為憤怒,原來,薛丁說的話一點也沒錯。
 
不過,蒼天終於有眼,在八字鬍從右邊快要跑離戰圈的時候,一隻比較隱匿的人形怪物忽然彈跳出來,一下子把他腰斬,心計多端的八字鬍,到最後連聲也吭不出,便下地獄去了。
 
他手中的步槍,飛到去地上,一個比較年長的女人見狀,嘩一聲衝了過去拾起,再朝著那怪物開槍,卻發覺開槍不能,並不是她不懂用,而是之前早已射光子彈。
 
而幾秒後她便和八字鬍同一命運,血液讓人群更加瘋狂,更加陷入恐慌和熾熱。
 
另一邊廂,陸大軍比八字鬍更幸運,沒有遇到人形怪物或喪屍,但卻碰上一些一直支持他的人,那些人剛剛不住嘲笑薛丁,盲目地支持解放軍,現在解放軍臨陣脫逃,個個都驚怒交集,雖然他們不願衝前,但還是選擇用另一個方式去保護土地。
 


陸大軍舉起步槍,裝著冷靜地道:「別過來,過來的,中正號沒他的份兒。」
 
那十來個人互相對視,臉孔已經只有麻木和疲憊,無視著陸大軍的話語和空洞的步槍,拿著木棍甚麼的,一步一步朝著他接近....
 
「你們這個樣子,中正號....中正號永遠不會來的了,不,不!滾,滾開.....」
 
前警察幾近辛苦才射穿某一隻被其他人盡力壓制的人形怪物的頭顱,另一邊的丹澤爾也成功用人海戰術,犧牲了不少人後,亦終於用木棍把人形怪物解決。
 
八字鬍那邊的那隻,有些人從附近取得鐵棍利器,終於用人數來牽制著它,在幾個勇士一湧而上之下,也成功地消滅。
 
當它們徐徐倒下,浴血的人們紛紛歡叫,本來上百人,現在只餘下三十來人,丹澤爾抹去額頭的汗,人人覺得有股希望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一陣舌舌的聲音。
 
只見那條一直安靜不動的大蛇,忽然動了起來,它首先如坦克一樣,撞去人群,有幾人走避不及,幸運的被撞飛,不幸的卻被壓成肉醬。
 
前警察和丹澤爾連忙大叫閃避,卻只見它的蛇軀溜到虛弱的李貝兒前方,然後,竟張大嘴巴,骨碌地便一口吞噬了她!


 
完全失控。
 
大丸吞下李貝兒後,不到幾秒,便抬起蛇頭咆哮起來,原來隱藏在地下的蛇身,激烈扭動而出,朝天空伸展,彷彿直奔天際,長度粗度幾乎等於一座四十層高的大廈!
 
只見它黑色混合紫色的雲狀斑紋,不斷地湧現出銀色的斑點,頭頂上那一小塊奇特的銀色斑紋,慢慢形成一層堅厚的鱗片,然後整條蛇軀,也同樣地由斑點形成堅厚的鱗片,看上去,彷彿成條蛇身都是鋼鐵一樣!
 
所有人都驚呆了,剛剛湧起的希望,都化為煙,同時感到自己作為人類是如此的渺小,這條大蛇,連月光也可以遮蔽。
 
雖然它動也不動,蛇眼閉上,似乎仍然在感受著變化中的餘韻,但已經足以讓人渾身無力。
 
忽然,身後又傳來一陣慘叫聲,明明人形怪物理應都解決了,丹澤爾回頭一看,只見不知何時,有一隻陌生臉孔的喪屍,就在人群後方,偷襲著發著呆的人。
 
前警察子彈已用光,他一腳踢開那隻喪屍,再踩爆它的頭顱,呆了一呆,眼望四周,喃喃道:「唔係掛....竟,竟然呢個時候殺到入嚟....」
 


對,更讓人絕望的是,外面的喪屍,不知何時已經跨過鐵欄,越過深溝,直闖地盤內,這隨意一看,已經有十來隻喪屍,在不同的方向和陰暗處,朝自己虎視眈眈。
 
而且,將會愈來愈多,不會停止,直到將所有人變為同類。
 
「走!」
 
當眾人剛燃起的希望化為絕望,人人對著那摩天大蛇,陷入呆滯的時候,一把熟悉的男聲大叫道。
 
只見他抱著一個昏倒的少女,跑到帳篷區處,一臉堅毅地大截道:「仲有一個隱藏地下室,可以暫時做躲避。」
 
丹澤爾想了一想,麥俊揚再急叫道:「冇時間諗喇!唔想死就跟我嚟!」
 
丹澤爾便點點頭,亦沉聲道:「好。」
 
麥俊揚便朝眾人看了一看,朝帳篷區深處跑去,丹澤爾隨後,幾個人也跟著他跑了。
 
「嘖。」前警察猶豫不決,再聽到一聲慘叫聲後,也唯有朝著那方向跑,不過,他卻喃喃道:「薛丁,你話我知,你想我點對付佢....」
 
情況原來比想像中更嚴重。
 
麥俊揚一邊跑,卻聽見四方八面都傳來喪屍的咆哮聲,甚至在帳篷區內瞧見兩三隻似乎迷路的喪屍,花了兩個月時間去建築的地盤防禦措施,竟然如此輕易地被它們侵入?不可能的啊,而且到底是甚麼讓喪屍突然間這麼活躍,以前明明一直相安無事....
 
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麥俊揚雖抱著朱女,但速度仍然不慢,很快地便跑到Sam所在的帳篷,然後踢開零件,放下朱女,一邊想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按著把手的密碼,再呼喝其他人進去。
 
在昏暗中,只見人們陸陸續續地逃進去,麥俊揚心中數了人數,聽到外面不遠處傳來慘叫聲,似乎喪屍已在附近,他唉了一聲,便把朱女放下去給丹澤爾接著,自己再跳下去,然後閉上木板。
 
「喂,有冇人可以話我知,你哋搞邊科?」
 
當麥俊揚擠上前的時候,劈頭第一句便聽到一把輕挑而且不耐煩的聲音。
 
只見Sam冷冷的問道,麥俊揚微微一笑,卻忽然停滯,只見在Sam的旁邊,站著一個早已不知所蹤的女子,正是一臉疑惑的陳蕊月。
 
麥俊揚一陣感動,正想走過去摟著陳蕊月,但這裡非常滯逼,而且有點昏暗,他忽然踢到一個人,那人啊的一聲,尷尬的回頭,身材卻是非常的高大,竟然是高望。
 
高望身邊還有兩個人,自然是阿靜,她蒼白的臉頰旁亦有個矮小的沉默女子,正是阿紫。
 
麥俊揚呆了一呆,在他旁邊的前警察也留意到這點,古怪地道:「喂,到底搞邊科,佢哋又會係到嘅....」
 
沉默的空氣彌漫著,氣氛非常古怪,只見進來地下室的人,都是熟悉的臉孔。
 
一早不見人影的Sam和陳蕊月;逃避的麥俊揚和昏倒的朱女;浴血的丹澤爾加上前警察,還有理應變成敵人的阿靜、高望和阿紫,想不到他們也跟著麥俊揚逃到這。
 
現在這個火光微弱,狹窄的地下室,正站著這關係微妙的九個人類。
 
Sam率先打破沉默:「算,總之唔好騷擾到我哋。」
 
前警察盯了盯Sam,忽然非常有興趣地朝著旁邊的其中一個儀器道:「喂,呢個好嘢嚟喎...」
 
他用手指碰了一碰,整個儀器卻不知為何化學地瞬間散開,所有人都瞪著他,他僵硬地打了個哈哈,Sam憤怒地道:「咪掂我啲嘢....」
 
話音未落,高望的手肘在轉身的時候一不小心掃倒在枱上的一疊科學書,頓時碰碰地掉在地上,飛起漫天灰塵,人人頓時瞧著他,他咳了幾聲,尷尬地道:「我唔係有心。」
 
「你....」Sam的話剛出口,麥俊揚也不小心地踩到一個奇怪的柔軟喇叭,發出搞笑的咇咇聲,人人又同時轉過頭瞧著他,他也尷尬地搔著頭道:「呃,Sam,我諗,你係時候要執乾淨下呢到,嗯,同埋要加大呢到嘅空間,丹澤爾,如果遲啲仲有機會嘅,就係你哋工程隊表現嘅時候....」
 
「呵呵....」一陣輕柔的笑聲傳出,只見陳蕊月忍不住,輕掩著嘴巴笑著。
 
笑聲永遠是調劑氣氛的良藥,前警察也禁不住哈哈起來,其後丹澤爾,麥俊揚也微微笑著,就連高望他們的表情,也不禁有點柔和。
 
「你哋唔洗咁拘謹喎,坐啦,可以搵地方坐。」陳蕊月笑嘻嘻道,「順便講下發生咩事啦,麥俊揚。」
 
麥俊揚唉了一聲,苦道:「一言難盡....」
 
Sam咬了咬嘴唇,看了看陳蕊月,再揮了揮手,哼了一聲道:「算啦,反正啲嘢我都用唔著,你哋鍾意點就點。」
 
眾人此時才放鬆起來,唯獨前警察卻盯著高望他們,沉聲地道:「但係,呢三個人...」
 
麥俊揚盯了盯阿靜,然後搖搖頭:「岩岩嘅事大家都睇到,佢哋....都係人類,我哋而家要做嘅係,諗辦法對抗喪屍,同埋繼續生存。」
 
前警察瞪了瞪麥俊揚,再哼了一聲:「我都未同你計...嘖.....算,而家我唔追究。」
 
高望一臉感激,阿靜目光複雜,阿紫仍然沉默,而Sam這時敲了敲銀色收音機,懶洋洋地道:「破解到呢舊嘢,或者有得諗。」
 
一瞬間,眾人的目光,便集中於那部奇異的銀色收音機身上。
 
但當眾人看去銀色收音機的時候,首先注視到的卻是在一旁,那個恐怖的人頭。
 
眾人倒吸一口氣,前警察立即敏感地舉起手槍對著Sam,麥俊揚連忙伸手阻止,道:「咪住,係梅子....唔關佢事。」
 
前警察眨了眨眼,在這敏感的時刻,仍舊沒有放下手槍。
 
Sam只瞪他一眼,繼續把弄著銀色收音機,道:「麥俊揚,果日搜索奧海城,我搵到呢部收發器,我用咗幾日幾夜,都破解唔到。」
 
旁人或許不懂他的意思,但麥俊揚知道Sam是多麼的聰明,當下便皺眉道:「你認為部嘢點解咁重要?」
 
「直覺。」Sam嘿嘿一笑,隨意道:「如果唔重要,就唔需要用上咁多加密裝置同程式,而家....只差最後一步。」
 
前警察卻突然沉聲道:「咪住...呢到冇食物冇水,我哋而家留係到嘅,盞死。」
 
前警察迎著眾人的目光,注視著Sam,再道:「我哋冇可能為咗你所謂嘅直覺,而一齊等死。」
 
Sam擺出一副沒所謂的樣貌,輕挑道:「你哋咪走囉。」
 
高望本來也沉默不語,此時也同意地插口道:「出面愈來愈多喪屍...而家唔走,冇得再走。」
 
他話音未落,便有兩把高低不一的哼聲,一把是陳蕊月,另一把則是在一旁的阿紫。
 
高望一臉尷尬,但幸好和他同樣高大的丹澤爾為他解圍,也沉聲道:「的確,再不走,就會困死。」
 
這時才知道情況的Sam也不禁呆了一呆,喃喃道:「屌,咁就算解開到,都冇用.....」
 
陳蕊月卻毫不擔心,不知何時開始,對她來說,寧願面對喪屍,比對著虛假的人類更好。
 
麥俊揚卻用手指掂著下巴,一邊思考,一邊道:「首先,呢到並唔係冇食物冇水,呢個地下室本來就係為咗緊急事故而建造,所以呢到有三人份量,可以支撐一星期嘅糧食;其次,而家唔會走得到,呢一刻,喪屍大概入哂嚟,李貝兒雖然已解決...但仲有果條大蛇....根本唔係我哋可以抗衡;最後....就算走,可以走到去邊?出面嘅情況,只會更惡劣,加上我哋連武器唔充足,留係到似乎最明智,或者解開咗收發器後,情況可能唔同。」
 
麥俊揚似乎恢復以往的狀態,徐徐地分析著情況,眾人覺得有理,臉色仍然蒼白的阿靜也道:「留係到係最佳選擇。」
 
麥俊揚看了她一眼,其他人也似乎開始接受本來的三個敵人的存在,他見眾人也沒有反駁,便沉聲道:「不過,留係到都唔一定安全,我哋要製造遮掩同阻礙物,唔可以俾喪屍發現,但同時需要保持新鮮空氣...丹澤爾,呢樣你最在行,由你決定。」
 
丹澤爾點點頭,便開始視察附近有甚麼工具,慢慢再分配工作。
 
於是,丹澤爾,前警察和高望三個健壯男子便進行加固和隱蔽工作,甚至大著膽子上去帳篷製造一些假象和警鈴,要是有喪屍經過或是踏進帳篷,地下室內便會知道。
 
幸好帳篷外沒有甚麼聲響,他們做得很順利,還在地上散著大量火藥,除了可以除時點燃來個大轟炸外,還應該可以隔絕人類的味道,喪屍的變化太快,為了活命,花多點功夫是值得的。
 
當他們忙碌的時候,阿靜則安靜地計算和分配食物,而不時發呆的阿紫則和仍昏迷的朱女呆在一個比較乾淨的角落,安靜地注視著眾人。
 
麥俊揚則和陳蕊月,Sam去研究那部銀色收音機,麥俊揚初時以為不太複雜,但當看見Sam已在枱面上寫了過千條方程式後,最後還是選擇在一旁沉思,不時和陳蕊月說上幾句,交換一下意見。
 
陳蕊月看見出賣她的高望和阿紫,似乎也沒有過於激動的反應,或許,因為她知道Mike和李少佳難逃一死,下了一口氣吧。
 
外面非常寧靜,在微暗的半空中,大丸仍然閉上雙眼,高高豎立著蛇身,只見它身軀太闊太長,仍然在安靜地進行脫皮蛻變。
 
此刻的地盤,本來屬於人類居住的帳篷或地鋪,都不住被喪屍經過,遺留下了噁心的液體,或是被撕碎或撞爛甚麼東西,總之,原來待了三個多月的美好家園,就此被它們完全破壞。
 
不過奇怪的是,喪屍們的目標似乎並不是地盤內美味的人類,雖然除了地下室外,其他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但有些喪屍即使看見有活人跑過,它們卻沒有追上去,而是不住抬起頭,腐爛的臉不時發呆,它們都凝望著一個方向,那是天際100的方向。
 
它們感覺到,在那裡,有個連喪屍都害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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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電話聲響的兩小時前。
 
「好....好....好冷。」
 
只穿著單薄的白袍,棕髮仍然不住被狂風吹起,Ella只好把身子更縮在凹位,天空的黑似乎有點淡,看來離天亮不遠了。
 
Ella心中默默計算昌離開的時間,應該差不多兩小時了,而下方,卻完全是毫無動靜。
 
他就像跌進一個不可測量的深淵,被黑暗完全吞噬,連一絲求救的聲音也不能發出。
 
Ella搖搖頭,她從懷中取出一些細微的鐵件,是零零碎碎的電子零件,原來她雖然受到Ivan威嚇,但還是偷偷地趁白袍人不為意時,一有機會便盡量收起一些看似有用的零件。
 
「嘖....完全無用。」Ella把它們放在手掌心內,看了一會,絞盡腦汁,最後還是搖頭,苦笑道:「同一個錯誤,Ivan唔會再犯,又點會俾我咁易整到....」
 
Ella嘆氣連連,不時探頭朝下方看去,爆出的洞口仍然很安靜,不過,在距離一百層的地上聚集的喪屍,卻愈來愈多了,一眼看去,幾乎最少有上萬隻密密麻麻的喪屍,正在不停地擠過來。
 
「即使感染病毒,變成失去理智的喪屍,但始終也保留著作為人類或是生物群體活動的習性嗎?」Ella注視著一遍喪屍,突然看見有十幾隻喪屍特別高大,比起另外的高過一倍,而且會推開或扯開其他喪屍,即使在高處看去,也非常顯眼。
 
她再喃喃地道,「對呢,『R』在每一秒也在分裂,也在進化,不止是新人類或異變者的體內,就連這些普通喪屍也會在進化。」
 
「它們似乎在適應著『R』....嗯,可能也不是普通的基因呢。」Ella看著高大喪屍,繼續分析道,「不過,不能有效『控制』分裂的『R』,只是慢性毒藥,早晚會由於細胞分裂過多過快而耗盡細胞上限,愈是進化得愈快,等同於細胞分裂次數愈多,與死亡距離更近一步...」
 
「但是,如果可以有效『控制』,『R』就如正常的細胞一樣生存在人體中。分裂,活動,死亡,再生,像平常一樣的新陳代謝,就等同一個普通人類,但可以擁有喪屍的力量,而且不用再顧忌或壓抑慾望等等狀況,因為都被『控制』著。不過,如果處理不當,就有可能失去理智或其他情況,嗯,即使獲得『控制』的血液,亦需要專業人士去精準地分配比例和分量呢....」
 
「換句話說,加上『控制』的完整『R』,是唯一可以解放喪屍的解藥,但亦是唯一演成新人類的途徑,這是一把雙面刃....」
 
百無聊賴的Ella對著地上的喪屍,不停自言自語分析著,忽地,她終於聽到除了呼嘯的風以外的聲響,那是從洞口中發出的。
 
那似乎是,非常激烈的打鬥聲。
 
然後便再次轟隆幾聲,理應非常堅固的牆壁猶如被破土機轟撞,爆出幾塊牆壁直轟到地上,壓死不少喪屍,而Ella只隱約看到,似乎有一隻詭異的黑色大爪在不住攻擊。
 
「昌.....」Ella雖看不見人影,但仍然不禁擔心地輕喃:「雖然你非常接近新人類的最後階段,細胞分裂程度快到盡頭,但要是有『控制』,或許可以延遲死期....如果你還想見夏洛特....不要死....」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赤裸的人影被一下子轟了出來,直飛到地上,正是夏名昌!
 
Ella不禁驚呼,但只見夏名昌墜了幾層後,在半空中打了個翻滾,兩邊手肘伸出血紅色的骨條,硬生生再次插入牆壁,減去了衝力後便吊在半空中,他吐出一口血水,冷冷地朝上方看去。
 
而在那黑洞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非常詭異的人,他是個...皮膚上上下下都是銀色的人類。
 
他的皮膚非常的滑,如果硬要說的話,他非常像神奇四俠的那個銀色怪人,但線條卻沒有那麼生硬,他的輪廓分明,肌肉柔軟,就像一個普通人,只是皮膚是銀色的。
 
在他背脊後方,卻是三隻極深黑色的大爪,和身體的顏色成了極強烈的對比。
 
Ella沒看過這樣的案例,當下睜大雙眼,腦中極快轉動,不能錯過之後的每一秒。
 
那銀色的人類沒有任何表情,但當他忽然抬頭,看著Ella一眼,Ella卻感覺到心臟跳得極快,連忙縮回凹位中。
 
他的眼神....很恐怖,一個是人,但不是人的生物。
 
他沒有感覺,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任何心情變化,他是個真真正正的活死人,完全符合新人類的形容。
 
一剎那,Ella不禁對自己起了猜疑,難道是自己判斷錯了嗎?即使是李貝兒的血液也可以造出新人類?...
 
「噹!」
 
Ella只覺手腕一痛,原來她縮回凹位時,不慎敲到手腕,更似乎驚恐過度,連阿一塞給她的手環,也都敲碎了。
 
咦?....
 
只見那手環並沒有預期中爆出甚麼血液,而是裡面暗藏著一塊晶片,一條橡膠塊的物體,小電池和些許零碎的物件,原來這只是偽裝手環的工具箱....
 
Ella呆了一呆,自然知道,這幾樣東西可以製造出一部粗糙的通訊器。
 
但看上去似乎零件不太齊全,Ella心裡一緊,快速地看了一看,卻驚喜的發現,手環缺的零件,自己剛好就有!
 
她不禁讚嘆,果然是跟隨她多年的阿一,連自己會偷取零件,偷取哪些零件,都瞭如指掌...
 
不過,在她讚嘆的同時,手中已經快速地把它們組合起來,那塊晶片屬於ICPO的科技,在小電池安上的一刻,它便亮了起來,而且瘋狂地閃著燈,在百里內的所有電子訊號也都順序嘗試接通,不過,香港現時仍然能夠接通的電話或是聯絡裝置,真的是碩果僅存。
 
而一秒後,她便聽到下方的打鬥聲再起。
 
「快點....快點找人....接聽吧。」
 
.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Sam呆了一呆,連退三步,詭異地看著那部銀色收音機,陳蕊月和麥俊揚也不禁嚇了一跳,其他在忙的人,都停了下來,就連阿紫也抬起頭,看著那銀色收音機,正在不斷地抖動,響著古舊的電話鈴聲。
 
「喂....要聽嗎?」
 
陳蕊月不禁率先打破沉默,指了指它,再輕道:「好似...電話響咁...」
 
Sam古怪的瞪著銀色收音機,立即再把它翻來翻去,喃喃道:「冇理由,呢部機冇類似電話嘅接聽裝置,應該只能夠用電波收發訊息,但聽鈴聲又唔似任何一種信號密碼....嘖...唔通要解開最後一步先可以接聽?」
 
麥俊揚卻連忙找了塊大布掩著它,沉聲道:「佢再嘈落去,可能會引到喪屍。」
 
Sam嗯了一聲,眼睛眨得飛快,似乎在飛快地思考,分配食物的阿靜卻一臉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沉默不語。
 
經過兩三分鐘後,銀色收音機終於不再抖動,安靜下來。
 
「或早,我哋錯過咗一個重要嘅信息。」Sam不禁感嘆,「希望,佢唔係帶嚟好消息。」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屌!又響!.....」
 
.
 
「唉....快啲聽....求下你....」
 
Ella把通訊器放在耳邊,經過一段時間,終於接通,她非常興奮,但卻沒人接聽。
 
「轟轟!────」
 
她連忙探出頭,卻見昌被黑色大爪牢牢爪著,狠狠地砸在牆壁上,噴出血液,手臂似乎也骨折了。
 
.
 
Sam手忙腳亂地按了幾個按鈕,銀色收音機便只是抖動,不再發出聲響。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按著它,自信地道:「好彩我都研究咗幾日,mute聲都難我唔到嘅。」
 
麥俊揚擔心地看著上方,喃喃道:「希望冇『人』發現。」
 
.
 
「快啲聽....求下你....求下你....」
 
Ella看見昌的慘狀,不禁掩著嘴巴,昌忽地怒吼一聲,一條血紅色的骨頭從他的胸膛爆出,就如暗器般刺去眼前的人的頭顱,曹希卻只是輕輕一避,便完全避過那應該命中的攻擊。
 
曹希用兩隻深黑色的血爪爪著牆壁,一隻爪爪著昌,再爬回黑洞之中,似乎是想慢慢享樂。
 
.
 
「好似真係好急咁....」陳蕊月擔心地看著Sam壓住的銀色收音機,仍然不住抖動,抖得梅子的頭顱也在震動,抖得連Sam也頭昏腦漲。「會唔會係求救?」
 
「求救....又...點.....」Sam一邊抖動,一邊用震音道,「你唔好...唔....記得...奧海...城...果次....都係...話求救....點知....係伏嚟....累死咗...好多人....」
 
麥俊揚一臉抱歉,陳蕊月一臉不忍地道:「但係...呢次可能係真呢?」
 
Sam翻了翻白眼地道:「屌....但係...我哋...都未解得開個....點聽姐....」
 
「我知道密碼。」在分配食物的阿靜幽幽地道,「好簡單,只要輸入ICPO英文全稱....就可以。」
 
眾人呆了一呆,阿靜再補充道:「呢部收發器係ICPO嘅產物。」
 
Sam猛然回頭,拍了拍額頭,叫道:「屌,我一早知係聯合國嘅科技....」
 
他連忙在收發器簡單的按鈕上,長長短短地按著,最後按了播放,銀色收音機頓然停止抖動,然後卡一聲,似乎甚麼打開了。
 
Sam又喜又怒地道:「仲等我諗得咁複雜,寫咗N條方程式去破解,估唔撚到最後個密碼係咁簡單!!」
 
他連忙嘗試接聽,卻發現銀色收音機動也不動,也沒有任何聲響,陳蕊月和眾人也一臉緊張。
 
「對方...已經停止撥號。」阿靜看了一看,有點苦笑:「可能太遲。」
 
.
 
Ella緊握通訊器,呆呆地看著夏名昌被曹希硬生生地扯回洞中,然後隱約有一陣撕裂扯開的聲音,Ella慢慢掩著耳朵,不敢想像,作為一個世上最頂尖的科學家,此刻,也像個普通女人一樣,無能為力。
 
不過,她卻沒有發現那個通訊器正在奇怪地閃爍著,似乎在嘗試另外一些通訊裝置,而且在幾秒後,便穩定地亮著,這是代表可以接通,正在撥號中,正在嘗試呼叫還生存的人類。
 
命運驅使之下,往往在人類絕望的黑暗中,燃點起一絲光亮。
 
是開始?還是結束?
 
「咔.....」
 
這是陌生的聲音,是電話接通的聲音,是幾個月來,未曾聽過的熟悉聲音。
 
當Ella聽見耳邊傳來這下接通聲,本來絕望的她又驚又喜,正想叫著求救,卻聽到對方劈頭一句。
 
「屌你老母,打撚夠未呀?」
 
這是陌生的聲音,是一把粗魯的聲音,是幾個月來,未曾聽過的熟悉聲音。

Ella聽著,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角卻悄悄地流出了一點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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