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可以幹的事很多,但不包括走堂: 拿著熱飲的人看起來較熱情
「喀嚓。」
轉動手柄,輕力推開門,教室內的情景逐漸映入眼廉。
緃使損兵折將,盟軍最後都能登陸諾曼第。
通常遲到進入課室的一刻都會吸引課室眾人的目光,這次也不例外,開門的聲響令Professor King不其然將目光轉過來,看到是我和Hazel之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估計是看到有學生來上課而雀躍,但同時也保持著教授的禮儀繼續講課。
或許門口的位置和黑子坐的位置接近,看到面前的景象,不其然想起些可怕經歷,打了個冷震。
靜的可以,這裡的靜指的並不是沒有聲音,而是除了Professor King講課的聲音以外,一點由台下發出的竊竊私語聲也沒有。
直到課室的門重新關上,打破了這份寂靜。
環顧四周,一個學生也沒有,教室內密密麻麻的佈滿空椅子。情景與剛剛開學時簡直天淵之別,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講堂內已經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只能用滄海桑田來形容。
還記得在九月十三日,第一堂上課,剛好大家都給足Professor King面子到齊,雖然未必所有人都在聽課,課室卻熱鬧得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堂上活動,談天的談天,釣魚的繼續釣魚。
本來27人一起演出的舞台劇,如今卻變成教授的獨腳戲,一個人對著空氣講課。
那些年,26人一起上課的日子。
現在一個學生也沒有回來,難為教授仍在敬業樂業的授課。時間在他身上增添了幾道痕跡,他的樣子又再蒼桑了不少,兩邊的頭髮變成全白色。
感觸過後,還是需要面對現實。現在我和Hazel〈可能還有Ron以及其他人〉已經成功回來,課室重回以前的光輝景象不遠矣。
正想找個位置坐下,才發現坐在門口旁邊的黑子〈難怪教授看到我們進來後仍然繼續授課〉。我和Hazel在黑子前排的坐位坐下,然後我嘗試給Ron打個電話,響了良久,仍是沒有人接聽。
「伍凱利,你睇,我們回來了。我唔理你曾經對自己既同學做過乜,但係你已經再唔可以為所欲為。」我向黑子炫耀一番。
黑子一貫地以無聲回應,只是看了我和Hazel一眼。
「喀嚓。」身後的門再次打開,應該是Ron也來了。
期待落空了,不是Ron,進來的是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年青人,估計比我們大上兩三年。臉形正正方方的,眼眉較平常人粗,頭髮剪成陸軍裝。手中還拿著一杯starbucks的星冰樂,一臉休閒寫意的樣子,以他進入的時間計算,若果他是看到我倆之後動身過來的話,他坐的位置大概只和課室相差數步距離。
那位男仔入來之後顯得很錯諤,應該是意想不到我和Hazel會在課堂的途中突然出現。
他在黑子的旁邊坐下,用拿著咖啡的手指著我和Hazel問黑子:「凱利,呢兩個都是化學系的freshmen嗎?」
黑子點一點頭。
「點解你地會係度出現?」他問我們。
我聽到之後無名火起,哪有人惡人先告狀的,話到嘴邊卻給Hazel搶先說了:「化學堂緊係黎上堂啦,呢句話應該我地問你先岩。」
看來她也忍不住那男子的囂張態度。
「咁我介紹下自己先,我叫冼龍,係呢間大學既研究生。至於點解會係度出現說來話長,不如我地去教授個度傾,呢度點睇都唔係傾計既好地方。」那男子指著台上的Professor King,笑道:「咁緊係唔係呢個木獨教授啦,帶住我地既教授同佢差得遠了。」
「唔得,要講點解唔係呢度講?」難得來到這裡,豈能別人說出去就出去,我留在原位,再望向後方,指著黑子直接了當地問道:「其他人去左邊?」
那男子看狀,無可奈何地坐下並攤開雙手,態度依然囂張極了,有股想揍他一身的衝動。
他說道:「好啦,你鍾意係度就隨你啦。我幫凱利答埋喇,你班好友呢個時間緊係上緊堂。」
「佢地......無消失到?」
冼龍驚訝道:「消失?緊係無啦,完整無缺咁仲係呢個世界。如果唔係你以為係咩?佢地去左第二個世界一齊上堂?」
冼龍隨口開的玩笑,卻說穿了我們一直以來的誤解,氣氛頓時十分尷尬,無言以對。
他繼續道:「世界上邊有咁多靈異事件,或者應該咁樣講,好多我地認為既『靈異』現象,其實都可以用科學解釋。又或者係人類既知識唔夠,先用呢個詞語去掩飾佢地解唔通既野。」
他發覺自己好像一次過說得太多了,隨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杯內的水位下降了數分。
「順帶一提,我諗你地要對凱利好小小。唔好成日都忽略左佢啦,話晒佢都係你地既師姊。」
我和Hazel消化不了這句話,一臉疑惑。
冼龍續道:「所以話你地知道得太少,先會造成咁多既誤會。跟我去一趟教授既辦公室啦,有咩唔明白都可以問佢,教授話過會好樂意解答你地既疑難。」
冼龍的話不無道理,跟他走一趟,說不定教授真的能為所有怪事作個完滿的解說。
我問道:「你所講既教授辦公室係邊?」
冼龍答:「好近架咋,就係社會科學學院既頂樓。」
「唔...咁我地要商量一陣。」
冼龍示意:「請便。」
我把頭湊到Hazel耳邊,用著不讓冼龍聽到的聲量問道:「Hazel,你覺得應該要點做?」
Hazel用手掩著口,回應道:「去一去都無妨既,既然都行到黎呢一步。況且個度又唔係啲咩鬼地方,都係係學校裡面。總之一句講晒,一有唔妥我地就走啦,安全要緊。」
她這段說話的正正就是我所想的,即是說我們已經有了共識,去探訪那個神秘的教授。
我再次對冼龍說:「好啦,我地決定去。」
「果然是追求真理的未來科學家,那就起行了。」他拿起咖啡,動身離開教室。
冼龍帶頭,基本上是沿路折返。我和Hazel拖著手並肩緊隨其後,路上三個人彼此都沒有談話。
行著行著,愈接近目的地,就愈感覺到有點不妥。
這股吸引力到底是怎麼回事?!
「唔對路,唔可以再跟住冼龍行落去。」我心想。
最能感受到這股奇異吸引力的是自己的雙腳,離開教室的時候雙腳都是由自己控制的。可是一路走來,雙腳竟然在沒有我的意識控制下,開始自己動起來。
走路的感覺我尚算能感受得到,但我並不認為它們是屬於自己的。
我試一下集中精神去拉回這對失去控制的野馬,可惜左搖右擺了兩步之後,牠們又再次重回自身的軌道,畢直地向前行。
它們就像為了行到社會科學學院而生!
驚惶,呼吸紊亂,手心冒汗,雙腳繼續忘我地前進。
那股駭人的吸引力又再增大,我心知不妙,因為我們在中途逃走的機會,已然逝去。
回程時的腳程較快,不消五分鐘已經到達,冼龍熟手地按了一連串的密碼,門自動打開,我們也就不自覺地行進去。
重新關門後,發覺裡面的通道比出面暗,要隔一段路或在一些轉角位才有燈光照明。通道迂迴曲折,不時就會有分岔口,看來他們把地方劃分了許多份。
轉了好幾個彎,前方出現一道門與別不同的門,這次冼龍需要將拇指放上指紋測定器上,可見內裡是機密重地。開門後,眼前豁然開朗,我們來到一間空曠的房間。
蒲一開門,我就給左方的一大堆螢幕吸引著,少說也有二十來個,它們播放著近乎全白色的影象,底下坐了兩個人,應該是負責監控螢幕的技術員。
房的中央被一群穿了實驗室用的白袍的人佔領,他們圍在一起,一起望著這一堆白色的屏幕,真的一副在進行實驗的樣子。
站在人群中央的教授望了過來,興奮說道:「噢,走堂既大學生返黎喇。冼龍你先帶佢地入去坐坐,比份研究書佢地過目下,呢度搞掂左我就會過黎。」
這位教授有著棕色且卷曲的頭髮,頭髮長至及肩,他戴著圓形無框眼鏡,說話時帶點外國口音,看來有點外國人的血統。
這裡的情景彷如山寨版的美國甘迺迪太空中心。除了那五十來歲的教授,其他的助手都和冼龍年紀相若:比我們大,又大不了很多。
「請過黎呢邊。」冼龍「邀請」我們到後方的一個玻璃小房間內,內裡僅能放上一張桌子和四張椅子。我和Hazel選了靠牆的一方坐下〈靠牆就少了背向敵人的感覺,心理上較為安定〉。
從房也能清楚看見出面的情況,只是聲音全被隔絕。
冼龍進來時手中不再拿著starbucks咖啡,他從出面帶來一份厚厚的文件夾,外皮既硬且厚的那種,向我及Hazel遞上。
我接過文件夾放在桌上,Hazel幫忙揭開,第一頁只見一行標題簡單的寫著:「藍鳥計劃延伸至大專教學用途之可行性研究」內文大概如下: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中央情報局在這個世界動盪不安的冷戰時期一直積極秘密進行著有關洗腦方面的研究,當時的代號為《藍鳥計劃》。與此同時,位於北方的加拿大對這個議題也非常感興趣,加拿大蒙特婁麥基爾大學心理學系主任唐諾赫伯〈Donald W.Hebb〉博士首先提出「感官隔絕」的概念。當時他提議可以將一個人置於一個切斷所有感官刺激的地方,並且使用「白噪音」,這種狀況也許可以對他植入想法等等。
赫伯於是進行一個代號「X-38」的實驗,進行的因由看起來很合理:基於軍事及噴射引擎的發展大大提高了飛行時間,飛行員在兩萬呎以上的高空,聽著背後一成不變的噪音,窗外則是一成不變的風景,長時間的沉悶飛行令飛行員最終產生定向障礙,影響駕駛安全,因此有必要進行有關感官隔絕的實驗。
「X-38」就在這種背景進行,這個實驗的受試者都是自願的,實驗大概是將每個受試者都關在一間小房間內,戴著不透明的護目鏡,並且帶上耳機,並指示他們可以待多久就待多久,他們完成後會獲得待遇優渥。然而實驗的結果震驚
了整個心理學界:許多參與是次實驗的人表示,實驗使他們覺得不安、惶恐,甚至會喪失測量距離的能力,無法待超過一天。
實驗的結果自然引起了美國的注意,而中國情報局在冷戰的後期透過間諜得到以上的文件及資料。經過接近二十年的閉門理論發展及研究,近年中國情報局決定有需要在香港尋找合適的大學生進行臨床試驗。
看到這裡,我深吞了一下口水,問道:「中國情報局?」
冼龍就道:「沒錯,這個實驗是由中國情報局統籌,而我,係情報局派黎協助教授既特務。」
「點解要搵大學生?」
冼龍的答覆是:「我套用番教授成日掛係口邊既名言答你地:『呢個實驗對動物或許太殘忍,但對大學生不會。』」
於是中情局嘗試舉行是次有中國特色的藍鳥計劃,目的是研究感官隔絕後大腦的活動情況及後續處理方法。負責人為賴博士,同時派出三名特工協助,最後的實驗地點定於xx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六樓。
引言的後面是長達三百多頁的個人資料及中學生時代的相片。當中包括我和Hazel,當然還有Ron、Tommy等人。我們一班二十五人〈奇怪地又找不到黑子〉之後有一大堆毫不相識的中學生,來自不同的學校。
以上大概就是這份厚厚的計劃書的全部。看完整份,心中只剩下絕望,以及惶恐。
快速的心跳由回程起就沒有再放緩過。
冼龍先是透露自己特工的身份,然後透露了這麼多關於中情局的機密,卷髮教授又給我們看畢整份計劃書,明眼人都知道是想利用我們〈他們口中的「合作」〉,要我們繼續當這個不人道實驗的實驗品。
有冼龍這個特務在,甚麼事也幹不了。現在只能靜觀其變,裝著乖乖的大學生安靜地坐著。雖然表面上與平常人沒有兩樣,但內心卻焦急得很,雙手不斷去抓大腿。
卷髮教授沒有食言,安排了出面的人手,雙手插著白袍的口袋行過來。
「要你地等咁耐唔好意思,因為有一個人實驗途中手機突然播起《綠袖子》,令到佢遲遲都未能進入預期中的狀態,所以用多左少少時間。而家安排好晒,我可以帶你地去講堂,我想比你地睇多樣野。」
教授口中的人會不會是Ron呢?還是Tommy、Shirley?他們哪個調錯鬧鐘那麼白痴呀,真受不了。
不過現在我倆的狀況也好不了多少,只好一會兒趁著卷髮教授不為意,就拉著Hazel一拼拔足逃走。不過要逃往哪裡?要向警方求救嗎?這些都還不是重點。
現在的重點是不管如何,總之要先逃離這裡。
動身時雙腳發軟,看來是緊張過度所致。Hazel更加是站不穩,將雙手按在桌上,我急忙扶她起身。
教授行在最前方,我和Hazel只好跟上,怎料冼龍竟然也一起來,還要行在最後方,將我們倆夾在中間,根本完全不讓我們有逃離洗龍眼光的機會。
大學生,有能力佔領政府總部,可以佈滿中大百萬大道,但對著強大的中國情報局,能力卻顯得非常渺少。
不經不覺大家的腳步停下來,我們來到了一個名為絕望的懸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