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可以幹的事很多,但不包括走堂: 只要有你在,我就無所不能
不斷流汗,汗由臉頰向下流到下巴尖,再滴落地上。
「你冇事丫嘛?」有位女學生在左方問候我。
環顧一下周圍,明明聽到一把聲音,但是,怎麼有無數多相同樣子的女仔圍著我?
我面向左方,用力眨一眨眼,女大學生的影子重疊起來,最後變成只得兩個,
我看不清楚她們的樣子如何,還有數個旁人一邊經過,一邊用奇異的眼光看著我。
我想說話,才發現口裡乾透,難以發聲,甚至連吞口水都有困難。
大量流汗不止令口內缺水,我整個人都快要脫水,然後虛脫。
幾經辛苦,終於吞下一口口水,本來閉塞的耳朵同時通順了一點,我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呢度......係邊度。」我聽過自己的聲音無數次,但這時我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聲音竟然變成這樣。
「XX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六樓,你真係冇問題?使唔使幫你call白車?」另一位女學生問道。
「沒......沒事,謝謝你們。」同時揮手,示意她們可以離去。
她們見我拒絕她們的好意,就知趣的離開了。
我重新用額頭壓著自己的右手,調整呼吸。待呼吸稍為暢順,我開始靠著牆壁的支撐一步一步行出升降機大堂。確認一下現在的地點,果真在社會科學學院六樓,離理學院有一段距離,看來我發瘋的時候到處亂走,走了近乎半個校園。
我近乎用盡全身的氣力去按升降機的「向下」制,然後用背部依靠牆壁,沿牆壁滑下,坐下來休息。
剛才的景象不斷在我腦海裡重覆。
「咪郁啦,再郁我戴番上去。」「上堂,咪問咁多野,我唔講得咁多。」
我對他這兩句話的印象很深刻,可以連語氣和語速一字不漏的背出來。再從這兩句聽來,他不是事件關鍵的黑子,而且並不年輕,年齡在三十至四十歲左右。我只能靠他的聲音去推斷,老實說,連他長的甚麼樣子,我一無所知。
「叮。」升降機到達六樓,鐵門打開,數個人從升降機走出來,有學生、教授,他們一出來隨即就看到臉無血色,幾乎一動不動的我,紛紛投以訝異的目光。
「咦,做乜有個人坐左係度,佢係咪暈左?」
為免他們報警,令整件事功虧一簣,我用九牛二虎之力說道:「我沒事,只係感到有啲頭暈,所以坐係度休息下,謝謝關心。」
既然升降機已到,好吧,起程上堂去。我用手撐著地面,希望借力支撐整個身體起身。可是雙手軟弱極了,使不上勁,我又重新坐回原位。
還是不行,我還需要多一點時間休息。
最後我沒有起身,升降機重新關上了鐵門,繼續它自己的旅程。
神秘中年男人,還有Professor King的課。剛才雖然就像真的上課一樣,但就有說不上來的差別,就是Professor King一直離我很遠很遠。我們「二世祖」喜愛坐最前排的原因,就是為了可以聽清楚和看清楚課堂的內容。坐最後一排,甚至角落位置上課,對我來說很不習慣。我想只有性格上比較自閉的人才會選擇坐那裡......
我坐上了黑子的坐位!完全和黑子平時上堂坐的位置一樣!唉,為何遲純了這麼多?比著是平時的自己,這種邏輯不用半秒就能破解,都是那些嘈音的錯,把我整個腦都搞亂了。我是靠甚麼方法坐上了黑子的坐位?
休息及回想的同時,已經錯過了數班升降機。
總算,我的推斷沒錯,縱然過程很辛苦,但果然親身落場比旁觀知道得更多,《綠袖子》的確把我從迷糊中抽身出來,阻止了我再走堂,看來謎底很快就會被揭曉。現在最後一步要做的,就是要返回理學院,繼續上Professor King的課。休息確實令我延誤了很多時間,我約了「二世祖」10時正在課室集合。
還有Hazel......她沒事嗎?你現在在哪裡?我很想你呢。
想起Hazel,自己就更加不能怠慢,我抖擻精神,一鼓作氣起身,回頭,再以近乎飛撲的動作仆入下一班升降機內,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卻由於收掣不及,整個人「砰」一聲撞上升降機的鐵板,不用說,大夥兒再次看著我。
「落地下,唔....唔該。」
我把握時間休息一下,因為稍後還有五分鐘的路程要走。
「現在幾點了?」我看一看手錶。
9時42分,我還有充俗的時間。
回到地面,才發現真正的難關現在才要開始。
看到前方漫漫長路,加上自己的低迷狀態,若不是知道有人在等我,我想我會放棄。
我雙手大力拍打自己的臉,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惜效果並不顯著,一出升降機,我又重新左搖右擺的行著,無法平衡身體。而且方向感好像都喪失了,現在的我只憑感覺和平時返學的記憶向理學院前進。若果將我放在稍為陌生的地方,我保證以我這一刻的狀態,必定迷路。若果強行過馬路的話,必定一個不小心就給車撞死。
從來都沒有試過行一段這麼難捱和辛苦的一段路。中途不時又不幸地碰到其他大學生,我懶得去介懷他們既憤怒又訝異的眼光,更懶得花時間解釋,連忙道歉然後徑自繼續前進。
很想停下來,但又不得不前進,人生就是這麼矛盾。有時真的快支持不住,就倚靠側邊的牆蠕動前進。
課室......Hazel.......腦袋內只勉強盛載著這兩樣東西,沒有別的了。但是靠著這兩樣東西,我才可以撐到現在。
9時56分,我希望我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平常五分鐘的腳程,現在花了接近廿分鐘還沒到達,簡直慢得像頭龜一樣。
行上了二十多級樓梯,轉角後,我遙遠看到熟悉的背影。烏黑的頭髮,藍白間條的長袖毛衣,配上牛仔短褲。那是Hazel的背影,我肯定自己這次沒有看錯,終於找到你了!
Hazel腳步虛浮,也是左搖右擺的緩慢向前行。
「Hazel!」我大聲喊著,聲量卻比平常的我弱了不少。幸好她好像聽得見,慢慢回眸,這時我也看清楚Hazel的樣子,一副歷盡滄桑的樣子。
同時間我的雙腳也沒有怠慢,加快腳步,走到Hazel的身邊。
就算全身及雙臂的汗水會沾濕她,我仍是自私的用雙手擁抱Hazel,她也同時攬著我。我已經將身體的疲累全都拋緒腦後,經歷了甚麼都失去,我更加珍惜現在擁有的她。
擁抱的動作定格了整分鐘,我們都感受著大家紊亂的呼吸聲。
「對不起。」我在她耳邊低聲說著,這是我第一句想說的話。
我拿起她的右手,用雙手緊緊握著它,發現她的手異常冰冷,看到她受盡折磨,愧疚到極點。
「Kevin見番你真係好,我好驚一直都見你唔到。」
我連忙用力點頭,眼水幾乎湧出來。
「見唔見到其他人?Ron呢?」我邊幫Hazel梳理凌亂的頭髮,一邊問道。
Hazel搖搖頭,表示沒有看到。其實Ron的話我反而不太擔心,這麼小的難關應該難不到他。可能他甚至已經先行到達課室,搖著腳在等我們。
「你覺得點?使唔使我揹你行?」我準備蹲下。
Hazel聽到問題立刻揮手:「唔使啦,你咁既頹樣仲想揹我,我仲行到既。」
話雖如此,我決定還是蹲下。Hazel看到堅決的我,迫於無奈爬了上來,我捉著她大脾內則,深深吸一口氣後,就把Hazel整個人揹起。我不是在這裡炫耀甚麼,但身邊有個人可以依靠,可以支持,比起剛剛單獨一個人那種無依無靠的孤獨感好多了,有種無形的力量。縱使揹著逾百磅的人,步速都沒有明顯的減慢。
「冇視覺、冇聽覺、連觸覺都冇埋......」Hazel的頭依賴著我的肩,因此她的聲音低沉,我仍見聽得一清二楚,她好像在想著一點東西,又好像是因為經歷太恐怖的事被嚇破膽。
「連你都有呢啲咁可怕既回憶,唉。」
我也在想:若果我們和Ron都沒有到的話,Professor King這堂課豈不是一個學生也沒有?那實在太悲哀了,沒有學生來上課,對教授的打擊應該是無比的大。
10時03分,我們來到講堂的門口,我把Hazel輕輕放下。
事件擾攘了接近兩個月,只差最後一步,一切都會完結,謎底也有可能解開。
回想起上星期的九時半,被我們強迫帶進課室的Tommy及Shirley突然無預警地離開課室,我們追上去,卻被黑子在這個門口阻止,無法得知他們到哪裡去。
黑子看到我倆突然出現在講堂門口會有甚麼樣的反應呢?驚訝?還是一如以往的不動如山?
心情無比的緊張。
「入去吧。」Hazel提醒我。
「嗯。」我點一點頭,把手放在門柄,準備開啟講堂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