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少年２──少年的約定》: 第十章──英雄
第十章──英雄
同伴的價值能價多少，或許我眼前的這個生意人現在就能告訴我。
「哈哈哈……」鹿其撿起物資背包，背了起來苦笑著。
然後再用冷淡的眼神望向軟躺在地上的四六跟坤狗一眼。
這傢伙……是想要背叛自己的同伴嗎……
鹿其深深吸了一口氣，變回一臉認真的表情……
左手放在腰背後，右手攤掌伸前面向喪屍。
他…
他選擇跟喪屍戰鬥……
到底是怎樣……
他根本不能打得過這麼多喪屍……
「鹿其……」四六苦笑：「我就知…你喱種人……唔會拋低我哋。」
此時一股微風正好吹過我們，我還凝視遠處給微風飄揚著黑亮頭髮的鹿其，在他雙眼之間我看到一種在這個亂世已經不存在的本質。
「瘋狼…真係要走，已經好多喪屍。」劊子手再三提醒。
「佢會死…」我望向鹿其。
一隻喪屍當先走近他們，鹿其走上前右手伸出往喪屍的下巴，在一剎那之間由掌擊改為拳頭！
「砰噠──！」那隻喪屍的頭就像拆了骨一樣。
接著左右兩名喪屍伸手捉住他，鹿其先往右邊的喪屍使出肘擊頂它胸部，左手五指伸向另一隻喪屍的眼珠插入，再狠辣地把手指扭轉！
喪屍腦汁頓時從眼睛流出，鹿其再順勢把那隻喪屍拉向右邊那隻喪屍，利用它把其撞倒。
然後另一隻女喪屍從鹿其身後偷襲，幸好他反應夠快及時感應得到它的氣息，所以捉住那隻女喪屍的手把它貼緊自己背部，再像跆拳道般把它翻撻！
緊接下來有一隻小孩喪屍往鹿其走去，他毫不猶豫的一腳飛踢往那小孩喪屍的頭部！
「砰噠──！」
喪屍的汁液頓時間四濺四周！
不知為何，我就是不想看著這個傢伙死去……
我肯定是瘋了……
「快啲走呀！你無可能救到佢兩個，仲有好多喪屍嚟緊呀！」我大喊。
鹿其沒有理會我，繼續專心的應付喪屍……不容許它們靠近自己的同伴一步。
「劊子手，我哋過去幫手。」我肯定是瘋了。
「你認真？」劊子手問：「佢啱啱先想用暗器襲擊你。」
「喱條友點可以死喺喪屍手到……」我緊握離開廚房前拿取的菜刀：「佢遲早要死喺我手上。」
說罷，我走向那群喪屍，一刀往其中一隻喪屍的頭顱插下！
「嗚──嗚──！！！」那隻喪屍在悲痛的苦叫著。
它的鳴叫聲吸引了原本想打算往鹿其走去的喪屍，此時鹿其瞧了我一眼……
有些事情……
在心裡，不用說。
「劊子手！」我大喊。
說聲未畢，我眼前三隻喪屍的頭顱瞬間被砍下來！
「哈…哈哈哈！」劊子手豪邁的大笑著：「真係一個瘋子…為咗要親手殺死自己想殺嘅人而衝入去喪屍群救佢出嚟…哈哈哈哈！！！」
「你兩個……」鹿其冷眼了我們一下：「面罩男，你喺右邊開條血路殺出重圍，食人狂，你扶住我兩個同伴，我護後。」
雖然不習慣給人指揮，但現在這種情況唯有先聽他說。
我一手扶起坤狗，一手扶起四起身。
「嘿…啱啱先做完敵人……咁快就做同伴。」四六苦笑。
「喱段關係好快結束。」我說。
劊子手一直揮著大刀把前方喪屍的頭顱一一都斬下來，果然是一個稱職的劊子手，並沒有錯失的一下，每一次也精準地砍在頸子的位置。
而在我們身後掩護著的鹿其功夫也十分到家，每一下都快、狠、準！很難想像他能只憑一雙拳腳便可以把喪屍殺掉。
最終，我們終於殺出重圍，一直跑到了去鄰近的一座荒廢大樓上進行小休，因為這一區的地段已經越來越多喪屍……
我們一直跑到四樓才停下來，這橦荒廢大樓完全未油過漆，是石屎的顏色，而內裡只是一間間的大空房，只用石屎牆做了簡單的間隔。
就在我們準備前去轉角位的時候，沒有預料到會有一隻喪屍撲過來！
「小心！」一直走在我們身後的鹿其大喊。
站在最前的劊子手反應不及那隻撲出來的喪屍快，無法即時把它砍掉。
那隻喪屍是撲向中間的我，下意識之下……
我想起了給我扶著的坤狗和四六。
人……本性就是貪婪。
我不想死…
在這一剎那，我已經感覺到自己對死和生變得有所謂……
因為我還想感受更多……
我想吃肉……
我很餓…
很久沒吃肉了。
所以我不能就這麼死去。
抱歉。
我把給我扶著的坤狗擋到自己身前。
「嗚！」那隻喪屍往坤狗的肩膊咬了一大口。
給咬的坤狗隨即痛得醒了起來：「啊呀呀呀呀呀！！！！！！」慘叫的回音環繞著整橦石屎大樓。
「Chop！」劊子手現在才趕得及把喪屍的頭斬去。
「你……」鹿其眼神變得愕然，瞪大了雙眼望向給咬的坤狗。
然後，他慢慢抬頭望向我：「汝等卑鄙小人！！！」說罷，他像發了瘋一樣五指有力地伸出向我臉孔。
我及時單手捉住了，可是他勁力十分之強……我沒能支持多久。
劊子手見狀立即揮刀幫我解圍，這才迫使鹿其退開。
「恩將仇報……」我吐出一口血。
「屍人目標為你，你竟然…」鹿其盯實住我。
「我都唔想…」我看著給咬的坤狗。
我內心中的罪惡感又漸漸擴大……
突然間，我視線四周都變成黑色，這個世界仿似只餘下我一個人一樣。
難得找到肉食的物資……
我不想就這麼死去…
我不想這樣白白浪費自己性命。
我沒有錯。
錯的是坤狗，是他自己忙著要拿紅酒才弄成這樣。
我沒有錯。
錯的是鹿其把他打暈才令他不能自己走動，要這麼給我扶著。
錯的不是我……
是你們。
『你無錯。』一個斷了右臂的少年走向我。
『造成喱家咁，你都唔想。』這少年的聲音，正是我的聲音……
『一切嘅結果，都並唔係你一人構成，所以……』
我沒有做錯。
「我無做錯……」我望向鹿其：「做成坤狗俾人咬傷，你都有份…如果你無打暈佢，佢就唔洗俾我扶住……唔俾我扶住佢就唔會俾喪屍咬。」
鹿其聽完我說後，雙眼對我更下了三分殺意。
「停。」聲如弱絲的四六答：「唔係…嘈交嘅時候。」
鹿其把坤狗扶回起身，然後我把四六交回給他。
我們五人坐了在一間空房暫時休息。
「坤狗…」鹿其凝視著躺臥在他腿上的坤狗。
「要做大茶飯……」聽坤狗的聲線，看來他命不久矣。
「何解如此貪婪？」鹿其嘆了一口氣，冷了我眼再望回他：「你害死咗自己。」
「大哥…我唔想……我哋三個…我哋個再喺倖存區過啲無飯食…俾人睇唔起嘅日子……」
沒飯吃……
給人看不起的日子…
這就是你要不惜一切也要拿取更多紅酒的理由嗎……
以前在金鐘倖存區食糧分配不足的時候，我也要到垃圾桶撿垃圾來吃，我現在不就是活得好好的。
蘋果皮、麵包碎、雞肉的骨頭，全都是當時垃圾桶裡的美味珍品。當時的我就猶如一隻餓狼一般，蹲在垃圾桶前吃這堆垃圾。
在垃圾桶旁吃著垃圾的我，總是給別的倖存者嘲笑著，欺負著。
但只要能生存……
這些都毫不緊要。
但直到那一天…
「哥哥…？」
我緩緩地轉頭看去，是一位穿著紅色連袍斗篷的可愛小女孩──小丫頭。
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你喺到食緊咩啊？」她一步一步的走近我。
我沒有理會她，繼續啃食手上的骨頭……我的眼神已經是一個沒有思緒的人。
「點解你要食垃圾嘅？」她問。
想來嘲笑我吧？
連小孩子也來嘲諷我了……哈。
「俾你吖。」她伸出一雙白嫩的手，手上握著一個看似甜滿多汁的蘋果。
我目光變為呆滯……
因為蘋果，在這亂世是我一輩子也吃不到的美食。
我還是不敢伸手出去接，因為這可能是個騙局。
有些不懷好意的倖存者經常裝善心拿食物給倖存區的乞丐，然後便會走去跟糾察說自己的食物給乞丐偷了，當然，糾察當然會選擇相信這些人也不走去相信乞丐。
之後那名乞丐便會被捕，然後處死。
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就最喜歡看著今早讚自己是大好人的乞丐，晚上卻給自己害死的畫面。
所以我遲遲不敢接下這個蘋果……盡管她只是個小孩。
「食啦，蘋果無毒架。」小丫頭把蘋果塞到我嘴巴內。
我忍不住咬了一口後，全身也在抖震……
這是久違的甜味。
這是久違的美食。
這是……久違的溫暖。
我不自覺留下一滴眼淚，一邊吃一邊哭……
此刻間，我反而給這個小女孩餵我吃東西……這個情景，到現在我還未忘記。
‧‧‧ ‧‧‧
‧‧‧
‧
忘不了，想忘也忘不了。
到至今……我還是沒有忘記過那段日子。
我打開其中一枝紅酒「骨都骨都」的喝，劊子手似乎對我的行為有點不解。
「美酒唔應該咁飲。」劊子手說。
「俾你……」喝了一大半的我，把紅酒放在地上給他。
我走近石屎大樓的窗邊位置望向地面上一群又一群的喪屍，感覺今天我們也不用想離開這座大樓。
劊子手接過紅酒後，先嗅一嗅氣味再喝下去：「八二嘅年拉菲。」
「你識飲酒？」我問。
「飲過下。」劊子手淺笑：「不過未試過好似你喱個瘋子咁將枝咁靚嘅紅酒直接飲落肚。」
「仲難飲過可樂。」我抹一抹嘴。
「哈哈哈……」劊子手再次大笑起來。
鹿其他們那一邊情況較為不樂觀，因為傷者都在他那裡。他撕下自己旗袍上的一塊小布幫四六止血，而坤狗卻只能等死。
所以他也開了一枝紅酒給坤狗喝，盡量給他歡樂一點離去。
最後，坤狗捱不到晚上便死去。
可是鹿其依然讓坤狗躺在他大腿上，完全沒有把他的頭砍掉的意思。
「佢已經俾喪屍感染，佢一變喪屍你好容易第一個俾佢咬。」我說。
鹿其沒有回答我，我只能從他眉目之間看出他的憂愁。
「喂…」我再一次叫他。
「唔洗你理…」鹿其答。
「佢已經死咗。」我咳了一下：「你…小心啲。」
今晚的月色特別圓亮，不知Cindy和老爺爺他們那邊怎樣……
「嗚──」在晚上，喪屍的低沉吟叫還在樓下傳著。
在一剎那之間，我眼角注意到坤狗的手指尾微微郁動……
他…
要變喪屍了！
我取過劊子手的大刀，猛地衝往睡在鹿其腿上的坤狗！
「終於想殺我……」鹿其雙手做一個虎抓手勢，準備應付我。
「虎闕拳抓手！」鹿其的雙手放在一起，形成一個老虎口的形狀，再往我腹部打去！
同時坤狗就在這時開眼並想把鹿其咬住的那一瞬間，我忍受著痛楚沒讓他把我打得擊飛退後，我舉起大刀往坤狗的頭砍下去！
「嗚─！」坤狗頭身分離。
鹿其靜止著的看著這一切……
「咳！」我吐出一口血出來。
鹿其的這一記就令我內臟都猶如倒轉了一般…
劊子手馬上走過來把我扶住，鹿其他則愕然的凝視著我。
「嘖…垃圾生意人，諗住救你仲要打我…」我說。
「喱一記無心之失…就當幫坤狗報咗屍人咬吃之仇。」說罷，他揮一揮衣袖便靠在牆壁休息。
我把上衣脫去，只見自己腹部印有一個如老虎口般的掌印……
「瘀咗。」劊子手蹲在一旁查看我的傷口。
「應該過一晚就無事……」我穿回上衣，把黑色連衣帽的帽子戴住然後靠牆休息。
現在這間四面橫壁的石屎房間裡，劊子手跟我在右手邊休息，而鹿其跟四六則在左手邊休息，中間放著的是坤狗的屍體。
晚晚長夜，月光明亮照耀著城中的一切。
明明是一個平凡的晚上，我卻怎樣也睡不著……
「佢從以前就係咁。」四六突然間說話。
過了數秒，鹿其並沒有答話……四六不是在跟他說話嗎？
「你同我講緊嘢？」因為劊子手已經呼呼入睡，這裡還未睡著的應該只有我一個。
「以前喺上環倖存區嘅時候，佢就係一個咁保護同伴嘅人。」四六說。
「玩功夫個件垃圾生意人？」我輕笑。
「我哋饑餓嘅時候…佢總會分自己緊餘嘅食物俾我同坤狗。」
「當我同坤狗受到人傷害嘅時候……佢總會幫我哋承受一切。」四六在這漆黑的房間中輕淡一笑：「就算你點講佢，話佢係咩生意人都好……佢永遠係我哋心目中嘅英雄。」
英雄…
「嗚…嗚嗚……雨哥哥！」
「小丫頭？做咩喊住咁嚟搵我啊？」
「我今日帶咗啲蘋果俾你食…但係…但係俾壞人偷哂吖…嗚…」
「邊個咁衰蝦小丫頭？」
不知為何，小丫頭一哭的時候總會找我。
「係佢哋……」小丫頭指著一群年輕人。
「佢哋個樣睇落好惡喎……」
「係咪拎唔番啊？」
「傻豬，點會拎唔番。」
是你把我從地獄拉回上來，所以啊……
就算要進入多一次地獄…我也不害怕。
我硬著頭皮，苦澀一笑的走過去：「Hey，連妹妹仔嘅嘢都偷……你班廢青真係…」
「喂！你邊位啊！」
「砰──！」
「啊──！！！」
「砰！！！」
「噠──！」
「呀！」
「痴線嫁……拎鐵棍打人，俾人捉住咗仲要用把口咬人……癲癲哋嫁，走啊！」那群年輕人散去，地上放著一個紅通通的蘋果。
我把蘋果撿起來：「拿，俾番你。」我蹲下來，把蘋果給回小丫頭。
原本哭哭啼啼的小丫頭看到蘋果後，笑容便又回來。
「俾你食！」小丫頭把蘋果塞到我嘴巴。
「唔…又俾蘋果我食？」
「因為……」小丫頭低頭笑笑，然後抬起頭望我：「雨哥哥你係我心目中嘅英雄！」
英雄…
「每個人心目中都有個英雄…？」我問四六。
「嘿…大概係掛。」四六回答。
那麼我的英雄…
『你不用當上獵豹，也不要做隻羊，你是一隻……狼。』
大概，永遠只能在夢中相見。
好吧……
我現在也要快點入睡…
去見我那夢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