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咁我喱家嚟落去啦。」


「等咪我返班房執書包先啦。」


接著,我便跟著小冰去到她4A的班房等待她收拾書包。


班房中我看見周家庭跟一群穿著藍色社舞衣服的人站在一起討論著,如無意外,她的確參加了。






看著她那認真討論的樣子,我不知不覺也快給她迷倒了,呵。


「喂,」小冰敲一敲打我手臂:「雖然我哋「紅」社靚女少姐,都唔洗咁望住人哋「藍」班型男索女呀?」


對,這間學校分社的那個系統機制有時我也十分覺得有問題。






紅社永遠擁有全校最多成員,但能力卻只是平平凡凡。


綠社擁有不少菁英份子,人數卻是最少。


而黃社的成員不是過份聰明便是過份弱智。






唯獨藍社是一個集合人數、型男、美女於一身的社,雖然能力不及綠社的成員為好,但卻擁有不少資質和學習天份高的同學。


家庭合好這時轉過頭來,望到了我,她對我微笑的揮手,雙眼就如半月一樣美麗。


「要行啦。」小冰跟我從後門走去。


家庭的藍社合好走往前門,家庭就這麼跟我擦身而過,怎麼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跟紅社的幹部練完舞後我跟小冰一同離開學校,卻給我在樓梯間遇到家庭……跟諸葛孔明。






這傢伙……!


我們四人怔了一怔的四目交接著,這氣氛維持了一陣子後,家庭才淺淺地微笑向我揮手。


我也向回他打招呼,然後道別。


雖然我有一股衝動想拖住家庭的手然後跑走,卻突然懦弱起來。


跟小冰回家的路途中,我滿腦子總是家庭跟諸葛孔明相依的畫面,害自己心中除了苦澀就只有苦澀。






「你鐘意佢?」一路一聲不發的小冰終於說話。


「Who Knows?」我聳一聳肩。


「睇個樣……都知係啦。」


回到家中我很快便休息,讓這種寂寞的感覺盡快消去。


很快便到了陸運會當天,場內熱鬧非常,在場地各處也放著四社的飾物,而我自己則一個有點鬱結的坐在看台高處望著藍社的位置。






「估下我係邊個。」一雙帶有薰衣草的手掩住我雙眼。


「周家庭。」我苦悶地答。


「今日跳舞喎,你咁Dnow?」她坐了在我身旁。


「個嗰諸葛孔明……」


「佢係我社長安排同我合跳嘅同伴嚟架。」她戳一戳我的臉:「壞壞啊你,呷醋!」






家庭這麼一說,讓我想起自己以前也說家庭呷小冰醋。


「無啊,呷咩醋?」我假笑著說。


她撅一撅嘴:「扮野。」


「四社社舞即將開始,請四社社幹準備。」司令台發出宣佈。


「戰場見!」家庭充滿活力的對我做個努力的手勢後離去。


我走到紅社的準備區開始等待著表演,雖然還是早上,但感覺上天空顏色變得很不一樣……


今天天空的顏色,是憂鬱的藍色。


接著我們四社逐一出來表演社舞,可是到得我們紅社出來表演時,就只有我們社的音樂光碟播不出,害我們只能清跳……十分苦悶。


到藍社表演的時候,他們的音樂光碟當然沒有問題,諸葛孔明跟家庭就這麼在充滿音樂色彩的演出之下表演。


想接觸卻又靠近不到的感覺……


想說出卻又不敢說出的愛……


「呼……」我周瑜也是頭一次受著愛情的困擾。


我真的看不清這位一時間看似悲憫一時間看似活潑的女生到底是怎樣。


但我知道,孔明的出現令我的危機變大了。


陸運會的第一天結束後,我自己乘著單車回家去。


到第二天的陸運會,我準時在四百米比賽的地點換好跑鞋準備比賽。一切準備就緒後只等待評判宣佈。


「3!」


「2!」


「1!」


「砰!」比賽的槍聲響起。


我立即發力向前狂奔,可惜盡管我如何努力也是鬧不過那些天資優異的運動健將的。


「加油啊周瑜!做唔到第一,都唔好做最尾呀!」家庭在看台大喊著。


突然之間,我又好像出現了幻覺……


就是後面有一群士兵追趕著我,什麼幻覺來的!?


原本場外場內的景物也變成火花四起的,正在給燃燒的建築物。


整個感覺就像置身在三國大亂之中。


最後,我整個軟倒了在終點上,想不到我這傢伙也跑得到做尾二。


不過事後因為我雙腳肌肉過度崩緊而需要用拐杖走路,可是一拐一拐看起來也很好笑。


但那些幻覺到底是什麼回事?


我是不是有病了?


還是讀書壓力太大引至的幻覺?


「好叻叻吖。」家庭站在看台望著跑道上的我。


「扶我番屋企,OK?」我笑著說。


家庭雙眼在猶豫著。


「講笑姐。」我繼續一拐一拐的走。


「送你囉。」


「咩話…?」從來只有我送她回家……


「話送你返屋企啊,送埋上去洗唔洗吖?」家庭淺笑著。


「得喎。」我答。


我說完這麼一句她便消失在我眼前,到底有沒有用心跟我說話啊?呵。


直到放學的時候,原本我真的打算家庭只是說說笑,所以就自己一個一拐一拐的離開運動場。


「喂。」家庭的聲音在我身後出現。


我轉頭過去便被她用指尖戳住臉頰了。


「話過送你番去架,做咩走咁快?」


「以為你講笑啊嘛。」


「我從來唔會講大話嫁。」


「喱個已經係一個大話。」


家庭作勢向我的眼角揮拳,幸好她只是嚇嚇我。


當走到我家樓下的時候,我想應該要分開了吧?可是上天卻沒給我們離開的機會。


就在家庭送完我走準備離開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一場大豆般的雨水來。


「上住我屋企先囉。」我看著她的背影說。


「唔洗啦,應該一陣間會停雨嘅……」她望著烏黑沉沉的密雲。


「上嚟啦。」雨也下這麼大,怎會說停就停。


「我驚你屋企人唔俾喎……」


「上嚟。」


「咁……好啦,雨一停我就走架啦。」


就這樣,家庭便上了我的家。


我用鎖匙開門時,我叫她在屋外的走廊藏在一旁,免得一開門我父親就看到她。


開門以後,我確認屋內沒有人才叫她進來。


「打擾哂……」家庭進來後開始四處張望。


「千其唔好當係自己屋企,」我轉頭微微對她一笑:「我有好嚴重嘅潔癖症。」


「係嘅係嘅。」


家庭坐到廳中的沙發後,我走了去廚房沖了一杯熱茶給她。


「你屋企好有一種懷舊嘅感覺……」家庭說。


「例如呢?」


「例如……喱部播碟機!」家庭指著我父親的懷舊唱片機。


「放隻碟落去聽下囉。」我指著碟櫃。


她走到碟櫃前跪下了身子,開始慢慢翻找有什麼碟可以聽聽。


最後,家庭找了一隻現代唱片出來:「我要聽喱隻!」


家庭她手上拿著《不能說的‧秘密》原聲大碟。


「喱隻喺我哋兩過第一次一齊睇戲嘅時候,戲入面嘅片尾曲。」家庭滿心歡喜的把唱片給我。


我握著唱片放進唱片機中,幸好父親懂得把這部懷舊的唱片機,改成能支援現代唱片。


「你屋企睇落咁多懷舊野……你爸爸一定好有錢喇,佢做咩嫁?」家庭把一雙清瘦的腿伸長,坐了在沙發上。


「講你都唔信,佢做科學家。」我把唱片放進機內。


「冷咖啡離開了杯墊 我忍住的情緒在很後面……」唱片機開始播放著周杰倫的《不能說的秘密》。


「正常做科學家嘅應該都係好鐘意新野,好想世界進步嫁嘛,但係點解你爸爸咁鐘意舊野嘅?」家庭問。


「我都唔知。」我跟父親很少說話。


「乜你咁架,自己爸爸嘅野都唔知。」家庭用指尖戳著我太陽穴。


「咁你呢?你又知道自己屋企人幾多野?」我反問。


「佢哋好好好好好好保護我架。」


「連你識朋友都要檢視下嘅……喱種叫過份保護。」我說。


「同你講吖,其實我同你唔單只係好友關係架。」


我愣了一愣,等待著她繼續說話。


「我同你呢……」家庭走到我背後的耳邊,低聲說:「係秘密嘅友好關係。」


秘密的友好關係……


很符合現在唱片機播著的這首歌,《不能說的‧秘密》。


「你說把愛漸漸放下會走更遠 又何必去改變 已錯過的時間
你用你的指尖阻止我說再見 想像你在身邊 在完全失去之前……」


「懷舊傻瓜機喎。」充滿好奇地家庭走到廳中書櫃前,拿起了一部傻瓜相機。


機身用復古的真皮皮革包著,淡淡散發著古香的味道,不用問也知是父親的玩意。


可是家庭看起來對它很有興趣。


「用菲林先影到相。」我說。


「喱個數碼時代仲有人用菲林嘅……」家庭正研究著這部傻瓜相機。


「不如我同你影張相啊?」家庭笑嘻嘻的問。


「等我搵下先,因為部傻瓜機啲菲林好似用哂。」


我在屋中四處翻找,最後在一個抽屜中發現了一張已經封滿塵埃的菲林……應該還能用來拍照吧?


「拎嚟。」我從家庭手上拿走傻瓜機,幫它入菲林。


「你想點影啊?」我感覺到家庭有點緊張,當然,我也是,可能是因為這是最後一張菲林的關係吧?


也是的,越舊的東西……往往越能令人珍惜。


「我拎相機定你拎呢?」家庭問。


「一齊拎囉?」


「都得。」


我跟家庭的手分別持著傻瓜機的一邊,一起拿著並放在面前在色調黑沉的書櫃前拍照。


家庭露出笑齒的跟我頭貼著頭:「3!」


「2!」


「1!」


「笑!」


我當然沒她笑得那麼燦爛,只是微微的揚起嘴角。


但怎樣也好,總算有一樣証據,証明我們曾經是一起過的。


「喱張菲林嘅底片交俾邊個保管好呢?」家庭取出黑沉沉的底片細看著。


「交俾我。」


「唔濟吖……!交俾我啦。」她緊握著底片。


「咁你又問?」面對這樣家庭,我只能無奈而笑。


之後的時間,家庭也在我大廳四處看著不同的懷舊物品,看來她對老掉牙齒的東西很感興趣。


不經不覺,我們在這裡已經過了一小時多,可是雨勢卻沒有減退。


「五點半啦…」家庭焦慮的望著古老的大鐘。


「我俾把遮你囉?」我說。


「都得。」


「再見。」我走去幫她開門。


「你有冇手提電話呀?」


「無啊。」我答。


「點會無架,你都中四啦,個個爸爸媽媽都應該會買部送俾自己仔女嫁?」


「我同自己老豆好少交流,加上我自己唔太鐘意聯絡人。」我說。


「快啲買部啦!」家庭取出一部橙框白機底的「諾基亞」手機出來。


「你屋企人咁錫你嘅?正常應該中六、中五先買俾啲仔女架喎。」我淺笑。


「所以我咪話我屋企人又保護我,又錫我囉。」家庭笑起來時,雙眼就會形成一對美麗的笑眼,猶如半月一樣又彎又美。


「真係要走啦。」家庭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我把雨傘給了她並開門進她離開,走之前她轉身過來面向我,


「聽日係陸運會嘅最後一日,你會返學?」她問。


「應該會。」


「咁你小心啲喇。」


「你返去都小心。」現在的家庭已經沒有一種要給我擔心的感覺。


因為她的性格真的如一百八十度般轉變了一樣,從看似瘦弱多病的女生變成一個同是瘦弱,但充滿活力的女生。


我把鐵門關上後,家庭並沒有離開,只站在門外凝視住我,好像是等待我做什麼一樣。


我眼神帶點不解的看著她:「做咩……?」


「你有三隻字未講。」


「再見……啦?」那個「啦」是我硬生生的說出來,剛剛好補足三隻字。


「再見啦。」


這次家庭真的頭也不回的搭升降機離開了


把門關好後我才開始回想著,家庭剛才到底是不是給我暗示?


三個字……


我愛你……


呵,會是這樣嗎?


第二天我如常回到運動場參與陸運會,當然我一整天只坐著看台觀看比賽,而孫伯符、郭奉孝及呂子明他們三人就會走過來跟我搭訕。


而在社那一方面,雖然沒有了我這個掛名的副社長,可是司馬仲達好像比我更加賣力,比小冰更像一個社長,更能統領著所有社員……這個人真不得了。


雖則這天是四社陸運會最後一天爭分的機會,我卻像個世外高人一樣坐在看台觀看著所有人和事。


「估下我係邊個!」一看似嫩滑的手掩著我雙眼。


「周家庭,唔洗幫社員拉分咩?咁得閒嚟搵我?」


「無聊啊嘛。」雖然天寒地凍,但家庭還是穿著學校的黑色運動短褲準備隨時上場應戰。


「我見到你同佢哋幾融合啊。」我看得到家庭已經慢慢跟藍社那群社幹熟絡起來。


「係囉,融合到不惜背上「背叛者」之名!都要偷偷地嚟紅社搵你傾計吖。」家庭今天笑得特別燦爛。


「係喎,你俾老師發現你唔係我哋個社就死……」我馬上脫下紅社的風褸披在她身上。


「洗唔洗呀?」


「你想記缺點?」


「唔想啊。」她直視著我。


「咪係囉。」


我們兩人在這看台的高處白坐了一陣子,因為寒風太冷的關係,令我忍不住把手搭在家庭的肩膀上,然後微微把她拉近過來我身邊。


「做乜鬼呀……」家庭撅一撅嘴,視線不自然的往別的方向望去。


「凍啊。」我淺笑著。


「凍咪坐落啲囉?」


「你唔好講咁多野……乖乖地坐喺到陪我喇。」我輕輕捏一下她的肩膊。


「喂……」家庭縮一縮肩,不屑的瞧住我:「痛吖。」


「呵,又唔係我痛。」


接著我又捏她肩膊一下,家庭終於向我反擊,伸手捏住我的臉頰,還要是很用力的那種。


「我捏番你。」家庭捏住我的臉頰不放。


我打算再次捏家庭時,不其然的看到了在看台下跟一眾紅社社員叫口號及打氣的小冰呆了般看著我和家庭。


本來我打算伸手去捏回家庭的臉,卻因為無意中發現給小冰瞧到,手在潛意識之下慢慢縮回。


現在猶如一種尷尬的氣氛把我蓋著一樣,使我無地自容的低下頭來不知做什麼好……


「各位加油!紅社社員最落力!勇氣至強無得頂……」小冰繼續帶領著社員大喊口號。


「小冰真係一個好有活力嘅女仔……」家庭默默的唸著。


「你都唔差啊,我睇你跳社舞嗰陣……同個位豬角孔明跳得勁合拍啊?」我說。


家庭聽到後噗一聲笑了出來:「你又呷醋呀?」


「你之前都成日呷小冰醋。」我淺笑著說。


「無囉,」家庭瞪大眼睛說:「你有精神病架。」


「你就有精神病。」我捏她彈性充足的臉頰一下。


「你吖。」


「係喎,你大過話要做心理醫生嫁嘛?咁你大過記住幫我睇病啦喎。」


「你都話過要同我拍住上,好似話要讀犯罪心理學喎?其實你原本諗住讀咩架?」家庭問。


「唔知啊。」


「你自己嘅前途都唔知?」


「原本諗住升到大學讀史課之類,不過你嘅出現將我嘅計劃打亂哂。」我苦笑。


「有冇咁誇張吖?」家庭臉上有點驚喜:「我有咁大影響力咩?」


「都有少少。」我點頭。


「你返到屋企有咩做?」我問。


「無啊,用電腦上下網咁囉?」家庭答。


「哇,好無聊。」其實我是想叫你再一次去我家中。


「唔覺喎。」


我跟家庭兩人白坐在這裡到比賽終結後,老師便開始宣佈那個社得分最高。


而在二十六歲後的我才發現,跟家庭一起的日子就是最幸福的日子,但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得住那段時光。


「今日四社陸運會比賽嘅第四名係──黃社!」老師大喊著。


黃社的社員沒有哭,沒有喜悅,只平和的點點頭,我想他們從進入這個社開始就注定自己包尾的事實。


「第三名──綠社!」


相反,綠社的社員互相擁抱痛哭,可以從他們之間感受到那份真摰的心情。


「咦……」家庭知道第一名不是我的紅社,便是她的藍社時,感到了意外的興奮。


「咦咩?一陣間輸咗唔好抱住我喊。」我淺笑說。


「輸咩吖,你哋輸就有份!」家庭說。


「第一名──藍社!!!」老師叫得激烈。


「哼……」家庭揚起嘴角,微微一笑。


她突然繞起二郎腿,頭抬得高高的顯露出自傲得逞的神情,卻不言,也不語。


這妹頭……


囂張。


「贏咗就巴閉。」我說。


「嘖,贏咗係可以巴閉架啦……」她直視著我側面:「唔得咩?」


「得……當然得,」我捏一下她的小臉:「不過驕兵必敗。」


「邊個話嫁?驕兵必勝就真!」


「何出此言?」


「適量嘅驕傲係可以增加自信!」家庭還真的給我說起來。


「啊……你仲要反駁我?」我把她再拉近一點。


「咩吖?獨裁吖?連思想同言論都唔可以發表吖?」她像個小女孩般被我一直拉近到身旁,她卻無力的反抗著。


「嘻哈哈……」家庭看來反抗得很開心,臉上總流露著自然的笑貌。


「喂喂喂!你兩隻死野又喺到拍拖呀?」黃Sir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後。


真不爽,溫馨的場面都給她弄走。


「你兩個啊!星期一番到嚟交一篇「中學生應否談戀愛」嘅論文俾我。」


「吓,黃Sir你講笑渣……」平時不反駁的家庭也禁不住說。


「無講笑,你哋寫啦,十年之後再睇番唔會後悔嫁啦。」說罷,黃Sir揚長而去。


「……無啦啦多一樣功課。」到現在我還愣住。


「最衰你啦!拉拉拉!」家庭反過來向我出氣。


「你俾我拉咪無事囉~係要反抗嘅。」我沒好氣的說。


「咩吖……!我唔反抗嘅話咪俾比拉到你身邊!?」


「咁又係。」我淡淡地說。


「不如……嘅然要做論文,不如嚟我屋企一齊研究?」我說,當然我是立心不良。


「呃……」


「又猶豫啦又猶豫啦……」我看著她猶豫的眼神。


「好囉,咁去囉!你都係想我咁講渣嘛。」家庭自作聰明。


「咁星期六,上嚟我屋企。」我說。


「你屋企人唔喺到架可?」


「應該唔喺到。」


「咁我星期六就一點嚟啦。」


「自動送上門,呵。」


「咩自動送上門,你想講咩吖?」家庭伸出了拳頭,作勢要打我。


「無野無野。」


星期六。


從早上六時開始,我就一直打掃家中,把屋子清潔得一絲塵埃也不存在。


「清潔得咁落力?」父親穿上他的白色實驗袍,準備出門工作。


「無咩野做…搵野做下。」我說。


「你最近成績點?」


「還可以。」


父親點點頭,然後離開屋子。


接著老姐也在十點鐘離去,我自己一個在廳中沙發上坐著,凝視著掛在淡黃色調牆上的古老大鐘,等待家庭的來臨。


因為等待的過程太過痛苦,所以我不時沖杯咖啡來喝,不知不覺中,咖啡都沖了十多杯了。


或許,等待的過程從來也是痛苦的吧?


一開始喝第一杯咖啡時是帶有甜的,往後的卻越喝越苦澀,衰。


「叮噹~!」


我滿懷期待的去把門打開,外面站著的人卻是一個推銷員。


「先生!請試吓我哋喱部手機,平!靚!正!」


我二話不說的把門關上。


「砰──!」去死。


在那個年代,手機業還是剛剛發展,沒有現在那麼多選擇和功能,而網絡數碼的普及性也是在那個的年代漸漸開始。


雖然父親想給過我一部手機,但我免得欠他什麼,所以還是沒有收下。


那部手機跟那時的人用的是不一樣,那手機又薄又輕,不需要按鈕,用指尖在手機上劃動就可以使用,他好像說過是用什麼靜電原理……


記不起了,總之我想靠自己買一部手機吧。


「叮噹~!」


鐘聲再次響起。


我走去把門打開,這次站在門外的終於是家庭了。


她穿著一條復古的緊身牛仔褲還有一件深藍色的毛衣,整個感覺很溫文……


我開門給她進來,她進來後二話不說的坐了在沙發上:「野飲!口乾吖。」


「哇……十足十個大少姐咁款喎。」我叉著腰的看著她。


「嘻哈哈……咁你想渴死我?」


「無你乎……」


我走了去廚房沖了一杯即溶咖啡給家庭,原本滿臉喜悅的她喝過一口後立即變臉。


「有冇咁難飲啊……」我說。


「……好苦吖!」她說。


「咖啡唔苦你飲嚟做咩……」


「唔係熱朱古力嚟嫁咩!?」家庭大驚。


「當然唔係啦。」


「你又話凍凍嘅天氣最好飲熱朱古力嘅,你呃人!」


「有時飲下熱咖啡都唔錯啊……?」


「我唔飲啦……你飲啦!」家庭把咖啡放在一張小圓桌上。


「寫論文啦。」我說。


「等陣……!你屋企有冇收音機吖?」家庭問。


「有……」我答。


「快啲拎嚟啦!」家庭樣子十分焦急。


「喔……」我跑了過去老姐房間,暫時借她的收音機一用。


「做乜鬼啊……」我把收音機給家庭。


家庭迫不及待的馬上開了收音機,再把音量調好,然後轉到一個電台節目。


「Hey!大家好,歡迎收聽《狂牛五十七》!我係你哋節目主持人──阿森!哈哈哈哈!!!」


這個電台的主持人聲線聽上十分滑稽,而說話方式十分激情。


「嘻…哈哈……」家庭就這麼細聽著這個電台主持的惡搞及瘋狂的說話。


「喂喂……你係唔係嚟做功課嫁,聽埋啲無營養嘅野。」我拍拍她肩膊。


「咩無營養吖……不知幾正啊~」之後家庭再沒有理會我,只專心聆聽著收音機。


我唯有自己一個取出一張A4工作紙,開始寫「中學生應否談戀愛」的論文。


「嘻哈哈…!」家庭音弱柔細的笑聲是她的特點。


「今日播嘅一首歌就係Toby Lightman嘅This Is Love!各位細心欣賞!」


這個電台節目播出了一首歌,音樂環繞著整個大廳。


家庭她托著下鄂,一邊搖頭另一邊閉上雙眼,彷彿享受著音樂帶來的快樂與幸福一樣。


我不經覺看著這樣的家庭,整間屋子的時間也彷彿停了下來一般。


她黑而柔順的頭髮放落在臉頰後兩旁,她還不是時把頭髮拉捲回耳朵上。


「要聽歌,就聽好啲嘅歌。」我站了起身,把收音機關掉。


家庭張開眼睛,怔了一怔望住我,我走到碟櫃前取出Cat Power 的The Greatest,我最喜歡的情歌。


我把它放到老舊的播碟機上播放,屋中開始環繞著這首柔雅溫情的曲子。


「好慢嘅情歌。」家庭還是托著下鄂的慢慢搖頭,感受音樂帶來的節奏感。


「賞臉?」我走到家庭身前,伸出一隻手。


她目光有點呆滯的望住我:「我…唔識跳舞……」


「我帶領你。」我握起她的柔軟的手。


我把家庭握到廳的中央,把一隻手搭在她肩膊,另一隻手搭在她腰上,然後開始帶領著她跳舞。


因為自細就被父親迫著要學一些上流社會的交友技巧,所以一些簡單得體的舞步我早在七、八歲時就學識。


我一路望著家庭雙眼,她的眼神似乎有點逃避我,不敢直視我。


所以我特意低頭望住她,讓她跟我的目光對上。


「做咩姐……」她漸漸臉紅起來。


「同你跳舞洗唔洗臉紅……」我淺笑說。


「我女仔嚟架……」


我舉高她一隻手,讓她轉一個圈再托住她的腰,雙眼凝視住她。


家庭跟我雙眼對上的距離這麼近之後更為緊張,雙眼往四處移去。


「真係一隻純情嘅小綿羊。」我說。


她聽到我說後並沒有理會我,只撅一撅嘴的望向別處。


可是,我們之間的時光卻給一個鐘聲打破……


「叮噹~!」


我跟家庭也嚇了一跳,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回來才對。


「你屋企人?」家庭焦慮地問。


「係……你入我間房先,唔好出聲。」我把家庭帶到我房間中,然後讓她坐在椅子上。


我走出去深深呼吸一下,然後把門打開。


是父親……


「咁早番。」我裝得淡定。


「留咗小小野。」父親拉一拉緊領帶,走進屋子。


他走多不到五步,便已經發覺了有點古怪,在廳上停了下來,


「點解會有一陣薰衣草嘅味?」


「我今朝清潔完……薰衣草味清潔劑。」我答。


他點點頭,然後又給她瞧到了廚房放著家庭只喝了一半的咖啡。


「喱杯咖啡……」


「我未飲完。」我走了過去拿起咖啡,把餘下的都喝進肚裡。


父親走了入自己房間找了一輪東西後走回出來,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竟然給眼銳的他發現了桌子上放著兩張論文工作紙……


那是我跟家庭準備今天寫論文的工作紙,那個傻丫頭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


「周家庭……」他細聲讀著那張論文工作紙上寫著的名字。


父親嘆了一口氣,沉著氣問:「你帶咗女仔嚟屋企?」


「無。」我答。


「咁喱張野?」


「我幫自己同學做功課。」


「題目都好有趣下……中學生應否談戀愛。」說罷,父親凝視著我房間的門。


如果他要走進去,我會無條件保護家庭。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房間的門外,然後拍拍門,說:「細路女……歡迎你嚟我哋屋企,你唔洗怕到入去周瑜間房,你哋可以出嚟做功課,我就快走。」


傻家庭,別相信我父親……


如果家庭走了出來,他一定會跟家庭說些什麼,讓她不再靠近我。


老姐的朋友就已經試過一次了。


房間中的家庭沒有回應他,所以父親再輕力拍門一下:「小妹妹?」


還是沒有人答他。


父親望了我一眼後,準備把門打開。


我及時捉住門柄:「竟然無人……就唔好入去,我啱啱喺入面噴咗殺蟲水。」


父親又再看了我一眼,然後整理一下衣袖:「咁我番工先,好好睇實頭家。」


我點頭。


父親離開後我不禁鬆了一口氣,開了房門進去,只看見家庭抱住雙腳坐了在我床上的角落位。


「呆妹,我老豆走咗。」我說。


「唔。」家庭點點頭,跟了我出房開始專心寫論文。


「我啱啱睇到你部電腦畫面,原來你有捉網上西洋棋。」家庭說。


「係。」


「金星人都有……」家庭臉上懷著笑意。


「邊個係金星人?」之前在什麼咖啡店她已經提過一次了。


「同我一齊長大嘅朋友,我喺地球留有好多嘅訊息同秘密……佢總會好快搵到。」家庭說。


「咁……重點佢係邊個?」


「你估吓!你都識嫁。」


是奉孝嗎?


最大可能的是他,因為他跟家庭算是相識之交。


「郭奉孝?」我問。


「你估吓。」


我定一定神再慢慢思量,我到底是瘋了嗎?


竟然在跟她討論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周瑜,學校嘅冬季旅行應該有好多人搵你一齊去啦?」


「你想約我?的確有幾多人預先搵我,叫我同佢一組。」我淺笑。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成績好那麼一點就能成為D班的風雲人物。


「唔……」她低頭不語,手上繼續寫字。


「喂……想約我?」我抬頭望向她。


她沒有回答我。


「喂,」我用食指跟中指托著家庭下鄂:「呆妹想約我啊?」


「我唔係呆妹,所以我唔會回答你嘅問題。」家庭說得正經。


「呆妹。」我由托著她下鄂,轉為捏著她兩邊臉頰:「答我啦呆妹?」


「我唔係呆妹……」她不屑的瞧了我一眼:「唔理你。」


「你有得話事咩?」我站了起身,慢慢走到家庭身前:「喱到我屋企喎。」


呵,就跟她開個玩笑吧。


「咩…咩吖……」家庭開始有點給嚇倒,但為了顯出自己不畏懼,所以手上繼續寫著論文。


「喂……你都幾滑啊?」我搭住家庭的手背。


「你…你想點呀……」家庭身體開始有點閃縮。


「驚我?」我問。


「你坐番埋位先喇……」


我二話不說捉住家庭手腕,終於好像是假戲真做,忍不住,恨不得馬上把這世上緊餘的小綿羊吃掉。


「喂…你傻咗吖!」家庭大聲叫喊著。


我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把她抱住……


好綿好暖好軟。


「好暖。」我說。


家庭出奇地沒有反抗,就給我這般抱著她柔軟的身體。


「你係世上緊有嘅小綿羊……」我低聲說:「所以,千奇唔好俾壞人食咗。」然後我把她鬆開。


「壞人!」家庭對著我說。


「我係壞人?」我問。


「係。」


「點解?」


因為周瑜……你怎可以抱住她,又隨便的放下她呢?但這個道理,我到了二十六歲方才明白到。


「因為你成日都整蠱我……」家庭說。


「你都好鐘意整蠱我啊?」


家庭調皮地跟我伸了個舌頭,然後不再理會我,專心做論文。


我們兩個就這麼在充滿淡黃書卷味道氣氛的大廳中,完成了一篇論文。


「搞掂!」家庭兩手揮揮,伸了一個小懶腰。


「你想走啦?」我問。


「未得……」家庭用指尖戳著我額頭:「你仲未答應我陪我冬季旅行嘅時候一組。」


「哈,仲諗緊喱件事?其實喱啲活動我不嬲唔去……」雖然是有很多人想跟我一組,但我也是沒有去的意思。


「點解唔去吖?嗰到咁多野玩。」家庭的悲傷小鹿眼又再出現。


「咁點解要搵我同你一組?」我笑著問。


「因為……因為你夠聰明…!」


「個嗰諸葛孔明都好聰明啊?」一說起「聰明」這兩個字,我就不禁想起他。


「我同佢普通朋友渣嘛,你唔係呷……」


家庭還未說完,我便插嘴:「咁我同你就唔係普通朋友?」


她眼神開始向下游,然後說:「我哋係……秘密嘅好朋友,永遠的麻吉。」


「我一定要去學校嘅冬季旅行,同你一組?」


「我唔濟……你一定要。」家庭雙眼滿是憐憫的神色。


「乜你咁任性格……」


「求你喇,我想去一次啊……」家庭此刻就猶如一個小女孩一樣求著要去迪士忍公園般。


「我……考慮下啦。」我說。


「唔好考慮啦……!」


「你答應我三個條件,我就應承你去冬季旅行。」我舉起三隻手指。


家庭點點頭。


「第一件事,喱一個星期內……你中午要帶埋飯俾我食!」


「咁我咪要早啲起身煮雙人份量……」


「點?」


「好好好!之後呢?」


「之後我慢慢再諗。」現在我有兩張願望卷了,呵。


「我走啦。」家庭伸一伸懶腰。


她腰部的線條感及古典美人般的氣質頓時間散發出來。


「再見。」


「再見。」


家庭離開後,我便一邊待在自己房中看書,一邊待著父親回來對我訓話。


對,有美好的一面,就總有破碎的一面。


人,沒可能太如意的……


晚上八時正,父親終於回來。


老姐似是聽到父親今天回來關門的聲音很大,所以走了來問我發生何事,


「周瑜……老豆做乜好似……」


「我帶咗女仔返嚟,俾佢發現咗。」我說。


「哇!」老姐掩住了口:「你大鍋囉……」


「我知。」我站起來,走出大廳準備受訓話。


出到去廳後,父親一早已經坐了在沙發上,像是等待著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