砵蘭街的薯仔沙律2: 31.
~隔天早上我要出門的時候,父親說不如一起到樓下吃早餐,他要到屯門開工。
「阿楠想買樓,是不是?」他一坐下便直接入正題。「我昨晚聽到你們提起。」
「她同事有層樓在德福。」我們向侍應落單後,再說:「說價錢可以便宜點,就是這樣,但我想現在不是時候。」
「甚麼叫不是時候?李嘉誠都講:『買得起樓嘅時候,就係最佳時候。』,是錢銀不夠嗎?」
「要買的話,勉強也可以,但旺角的租金升得很厲害,我想留起點錢作不時之需。」
「租永遠都會升的,那豈不是永遠不用買?家嫂想搬都正常,始終叫自己一頭家。」
「我知。」侍應很快將早餐放到我面前,我望望這間茶餐廳,覺得跟從前小時候經常來吃的那間不同了。「這間是不是從前的『德發』?」
「『德發』早幾個月結業了,這間好似叫『食得好』!」父親望望餐牌上的店名說。
我望着店內那些很新穎的裝修,牆上那幾台大電視,很漂亮的餐牌,很精美的相片,突然覺得很失落,覺得原本屬於自己的最後一片小地方都要被摧毀了,有些東西就是消失得無聲無息。
「現在我做的那個村屋地盤,差不多完工了。」父親自顧自繼續說。「我聽判頭講過,他跟發展商有點交情,有興趣的話可以第一手買,手快的話,可以買到定價低一點的單位。」
「屯門?」我咬着波蘿包問。
「你想住半山呀?遲一點屯門上車樓都要五、六百萬啦!」
「得啦!我會研究下。」
離開茶餐廳的時候,我見到父親行路時腳步有點不穩,我問他是膝蓋的舊患發作嗎?
「沒事的!」他只拋下這一句。
「小心點。」我也簡潔地關心一下。
若楠可能還在氣我,我傳了幾個WhatsApp給她,她都沒有回覆。
旁邊文具店結業的消息被報紙登了出來,這幾天突然多了一些年輕人來買文具或在門外拍照。有些東西還在的時候沒人會去珍惜,到要失去了才覺得寶貴,這樣的教訓,是不是太大犧牲了。
「我以前讀書好鍾意吃這類快餐店的雜扒飯!」有個男生在門外對他的女朋友說。「那些黑椒汁又多又好味,現在很難吃得到。」
「現在很少這類快餐店了!」那個女孩望望我的招牌。「『風火輪』?個名好得意!」她舉起電話對着招牌拍照。
這樣一來,又多了幾個人在快餐店門口「懷舊」!他們見到貼在門口的雜誌訪問,知道這裡是「美女廚房」後,又吸引了一班人來買咖啡。
「咦!妳不是雜誌那個神美女廚神。」有人見到夏晨覺得不像雜誌裡的若楠。
「我不是她……」夏晨有點尷尬。
「妳是第二個美女廚神?」有男生口花花問,完全當我透明。
「不……不是…..」
「是要叫外賣嗎?」我不介紹他們望靚女,但一定要有幫襯。
「嗯,一杯Iced Americano唔該!」
「有沒有試過招牌薯仔沙律?」
「沒有。」
「好好味,全旺角最出名。」我叫他望望那些雜誌上的介紹,除了我老婆,這裡最出名的是薯仔沙律。
「真的,要一份吧!」就這樣,一下子賣掉了幾十杯咖啡與沙律,我與夏晨都忙過不停。
我佩服自己的生意頭腦。
有人拿出電話要對夏晨拍照。
「不,不要!」她幾乎是怕了,把臉閃過一邊,這反應令我很意外。
「不要影相!」我本能地保護她,舉起手擋着鏡頭。
待那些人走了之後,我對她說:「現在的人習慣了舉起電話偷拍,一點禮貌也沒有,我會貼張『嚴禁影相』的告示在門外,還有這裡……」我指指她的圍裙。
「噗!」她笑了一下。「也不用,沒事的。」
我直覺覺得夏晨近排滿懷心事。
「夏晨!」
「嗯。」她有點疑惑的望着我。
「妳是不是失戀啦?」
「甚麼?你怎會這樣問?」她眉頭深深一夾。
「從前,我身邊有很多女人……她們一被男人甩掉,就像妳現在這個樣子!」
她沒有立即回答我,先是呼了一口氣,像反過來要安慰我。「沒有啦!不是這樣,我沒事!」然後滾圓一雙眼睛,笑臉盈盈的說:「謝謝關心啦,風哥,原來你以前有很多女朋友,難怪老婆如此漂亮了!哈哈……」
我也希望是太多心!之於我以前有很多女朋友……唉,算吧!
若楠還是不太肯跟我說話,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現在的處境,另外還有阿洪的事未解決,心很煩,想起我的心理醫生官愛娜。
「你的覆診日期……」官醫生指指桌上的月曆。「應該是兩個星期前,護士有聯絡過你吧!」
「嗯,對不起,做我們這一行比較難抽時間,遲兩星期……應該問題不大吧!」我躺在那張很舒適的沙發上說。
「那要觀察過才知道。」她來到我旁邊,坐在一張小圓形辦公椅上,她這天穿上白色短裙,我這個角度的視線,剛好望到那兩腿之間一片幽暗三角。
我定一定神,將目光轉向天花板,聽到她翻揭着紙頁的聲音。
「近排有再發惡夢嗎?」
「無。」
「還會怕火嗎?」
「我可以自己煮即食麵。」
「那很好呀。」她語帶笑意。
「上一次出現幻覺是那時?」
「新年之前。」
「又見到那個……男人?」
「是……」我合上眼,很自然地想起阿權、那次大火、阿風被火海包圍、若楠的叫喊聲、火輪拖着我離開、警察出現、整個房間都燒着了、還有死了的阿權、他被鬼差拖着走、那怨恨的眼神、他在老人院的父親、那哭聲、他說知道我害死他兒子、他要我陪葬、我看到阿權的骨灰龕旁有我的名字、還有……我的照片!
「呀!」
我大叫一聲,上半身「霍」一聲站起,像就快窒息的大力喘氣,額角都是汗水。
「郭先生,你大力深呼吸。」官醫生捉着我的手,一陣很溫暖,很細潤的感覺直接傳到我腦裡,我才知道自己沒有死去。
「想一下今天是甚麼日子?剛才去過那裡?」她輕聲說。
「我……我今日…..」我覺得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慢慢,不用急!」她的手繼續被我捉着,幾乎是用盡全力的握着。
我想起身,我覺得全身都是汗,要找個地方涼快一下,讓腦袋清醒一下。
我本能地拉她的手借力起身,但她沒料到我幾乎是全身的重量落在她的手臂上,我一拉,她一失重心便整個人跌落在我身上,而我被她一壓,便睡躺在那張很適宜做愛的沙發上。
她的唇碰上我的嘴角,我嗅到她頭髮的護髮露香味,看見她的眼睫一眨一眨,那雙深棕色的瞳孔內有我的倒影,感到她的堅實的乳房貼着我的胸口,我的小弟已經有了反應。
「Sorry!」她想起身,但被我阻止。
我瘋了般向她索吻,她的兩唇屬於有質感的類型,吻下去的感覺很溫軟,是少女初熟的感覺。她猛然推開我,一把凌亂的長髮蓋過她三分一邊臉,眼神帶點拒絕,有點不知所措,我沒有讓她細想,已經解開了她胸前的鈕釦,將臉貼在她兩乳之間,是極度的官能刺激。
我將她的胸圍應聲而解,白皙的肌膚透出淡淡粉紅,乳尖小而硬挺,被我的舌頭來回遊走。
她合上眼迎接這一切的衝擊,我將自己的衣服都扒光了,望着眼前這極具誘惑的身體,我像隻野獸般不顧一切,需要得到肉體的滿足,需要得到心靈的慰藉,需要消去心魔,需要佔有她。
但所有念頭突然毫無先兆的一下子崩解了!
那是一種懊悔式的哀傷,淚水像缺堤般流瀉,我緊緊的抱着她,伏在她胸前,很誘惑的身體,但我完全失去性慾!我哭得很厲害,像個求母親原諒的小孩,完全控制不了這種情緒,眼淚與傷感一下子洶湧而來,我想不到如此情況之下,一洩如柱的竟然不是精液而是眼淚,我需要的不是一場性愛,而是一場救贖。
「好了點?」
「嗯……對不起!」我尷尬地穿回衣服,請求她原諒。
「不,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太不專業啦!」她拉一拉衣服,然後轉過臉。「為甚麼這樣說?我覺得妳很專業。」
「我想……我不能再做你的心理醫生。」她走到窗前拉開那厚重的遮光窗簾,像從洞穴內找到出口。
「唔……我明白的,如果是剛才的事,我再次道歉!」我想再說也無謂,預備離開了。
「你誤會啦!」她依然背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一個專業的醫生,不應該對病人發生感情。」
這句話很熟悉,我以前也是個不可以隨便愛上別人的人。
「那,再見。」我拉開大門,沒有回頭,我不想再因為我而令到有人受到傷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