砵蘭街的薯仔沙律2: 30.
~天心是二月二日生日的，很容易記，過往她小時候會在麥當勞開日會，但現在她都大個了，不喜歡在麥當勞，家姐說在家吃餐飯便算。我覺得近排發生了這麼多事，就趁天心生日，一家人往酒店吃自助餐慶祝一下，當解解悶吧！
那天我們在尖沙咀洲際酒店慶祝，往外面望就是維多利亞港的夜色，兩岸大廈那些雷射燈光閃過不停時，母親的手提電話也拍過不停，但她埋怨雷射光很難捉摸，每張照片都是黑漆漆的沒有雷射。
偶有遊艇駛過時，阿風就對艇上的人揮手，又用若楠的電話舉起影相。父親說當年麗晶酒店興建之時，他有份做地盤工的，想不到現在酒店都拆去了。家輝特別愛吃甜品，一來就吃甜品，我問他不先吃點其它的？他說他喜歡吃那個焦糖蛋凍。
「工作做得怎樣？」我問他，現在他找到一份在出版社的工作，幫漫畫圖畫上色，就是那些本地漫畫。
「幾好。」他低着頭說。
「同事好相處嗎？」
「幾好。」我知道工作是社工介紹的，同事中也有自閉症病人。
「有那一本漫畫是由你上顏色的？我買本回來看看你畫得怎樣！」
「『唐朝十大天王』、『黑貓刺客』、『旺角姑爺』。」他把碟子上的蛋凍吃得一點不剩。
「『旺角姑爺』？有本這樣的漫畫？」我很好奇，現在還有人對這些有興趣嗎？
「三級的，女孩都不着衫，要包膠袋。」
「喂！」若楠在旁邊一直有聽到我們的對話。「有小孩子！」她小聲說，眼珠望望天心與阿風。
說實在的，我也想不到跟家輝傾偈，會談到三級話題。
到切蛋糕時，我們圍在天心旁邊唱生日歌，蛋糕是若楠送的，是特別的訂製，像一本雜誌封面，有圖片有文字，天心就是封面主角。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新玩意蛋糕，父親問吃得的嗎？天心很喜歡，用電話跟蛋糕拍了很多照片。我望着這一幕，頓覺原來天心都已經十二歲了，已經是個中學生。記得我當年第一次參加慧慧姐姐的生日會時，她就是這個年紀。而我只顧偷窺她白色裙內的底褲，與猛吃她母親弄的薯仔沙律。
時光流轉，不知道慧慧姐姐現在怎樣呢？
新年過後，砵蘭街出現了點變化，很多經營多年的老舖都相繼結業，原因是業主大幅加租，是五倍、十倍的加，單靠街坊支持的小店根本無法支持，唯有結業。
在「風火輪」旁邊的「光明文具店」就是其中一間。文具店的老闆姓陳，與太太兩個人從八十年代一直看守這店至現在。
「的士暴動、金融風暴、沙士，全部風雨都捱得過去，想不到市道好景之時，就是捱不住租金。」陳老闆在店內冲了一壺普洱茶，示意我也喝一杯。「當年沙士，一日得幾十元生意，我想關門大吉算啦！業主走到我店內跟我說，說如果現在我關門的話，去那裡找人租他的舖呢？結果他就減了我的租，說大家有相有量，大家幫幫大家。」
「當年環境差，我們有幫他，現在好環境啦？他現在有沒有幫我們呢？」陳太拿一塊毛巾抹抹門外玩具的塵。
「無法啦！香港地，利字當頭。」陳老闆為茶壺添水。
「退休了？」我問。
「做成個月都不夠交租，怎做？」他壓低聲音問。「你的店應該也有加吧！」
「頂下時，簽了五年死約。」
「約滿一定加到『彭彭』聲！」
我買了一箱原子筆與幾本帳簿之後便打算離開，臨出門口前，見到地上有盒「鬥獸棋」，我記得小時候很喜歡跟弟弟玩這個，連包裝還是一模一樣。
「現在的小孩喜歡玩電話，這些現在都沒有人買啦！」陳太見我檢起一盒時說。
「我以前好鍾意玩。」我說。「我要一盒。」
「阿風，你看我買了甚麼？」
「甚麼？甚麼？甚麼？」他從椅子跳下來撲向剛回家的我。
「『鬥獸棋』，一陣同你玩。」我將棋交給他。
「食飯啦！」母親從廚房喊出來。「要玩食完飯才玩。」
「爺爺，你識玩嗎？」
「甚麼來的？」父親接過那個小盒，拉了一下老花眼鏡。「象棋？」
吃過晚飯後，我打開棋紙，教阿風『鬥獸棋』玩法。他對動物間的剋制定律很疑惑。
「老虎跟豹不是差不多嗎？為甚麼豹一定要被老虎吃呢？」
「嗯，老虎比較大力吧！」我勉強解答。
「老鼠怎樣吃掉一隻象呢？」
「老鼠走進大象的耳朵內咬牠嘛！」這是我從少聽到的解釋。
「你有見過嗎？」
「甚麼？」
「爸爸你有見過老鼠走進大象的耳朵將牠咬死嗎？」
「嗯，沒有。」
「我看電視也沒有看過！」他指的是Discovery Channel。
「這是遊戲規則，我也沒有見過一『炮』去打死一隻『馬』，但每一種遊戲也有自己的規則。」
可能我的比喻有點強辭奪理，他沒有再問我問題，但也沒有興趣再去碰『鬥獸棋』。
「玩『鬥獸棋』？現在甚麼時代了？難怪個仔不想跟你玩啦！」
晚上，待阿風睡了之後，我跟若楠說了老鼠咬死象的哲理問題。
「我同家輝以前好鍾意玩的。」
「你都識講以前啦！」若楠塗了潤手霜後說。「喂，你記得我有個同事叫玉鳳嗎？兩公婆都在九龍灣分店做那一個，我今日見到她，她問我是不是想買樓？」
「嗯？」我將視線從電視轉向她。
「她在德福有層樓想放，如果放在地產公司的話，賣出去要給經紀佣金，我跟她說過想找地方搬，所以先問一問我，如果我有興趣的話，那大家都可以慳回一筆。」
「你想去望望那間屋嗎？」她問。
「價錢怎樣？」
「跟市價差不多啦！可能可以便宜一點點，真有興趣才跟她講價。」
「這個……」
「怎樣？」
「現在還不是買樓的時間吧！」
「快餐店生意很差嗎？」
「不是，還很好，但舖租方面還不是太樂觀，旁邊的文具店剛剛因為加租而結業了。」
「還有幾年約的，不是嗎？」
「是，但我覺得……」
「好啦！沒興趣就算啦！」她要上床去，我看得出她有不滿。
「可以等的！買樓幾時都可以。」我希望她理解，但她還是沒有理會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