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競天擇: 14.青瞳
分得了自己應有利益,撒艾夫心虛下,逃命似的離開墮落者所在夾層地帶。
臨走前,敏敏姐那像是看著死人的眼神,讓他心裡越發寒冷害怕,傳說中的異形,不會是他才對!
保持一貫低調,穿過各個熟悉的曲彎管線通道,撒艾夫回到了索果羅下區,當他搬開鐵蓋從巨大通風口出來,已是凌晨時分。
本該是朝氣活力十足光景,這裡還是一樣的漆黑灰暗,只有頭上懸掛的微弱燈光在狹隘空間閃爍著,倒躺橫臥在各處的人,見到有人詭異的自巨大通風口出來,未露半分異色,依然沉醉在步向死亡的迷幻世界裡。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我不會跟你們一樣,不會跟凱爾一樣,無助絕望的死在這種地方!對,絕對不會……」
回到H區的路上,不少撒艾夫也叫不出名字的編號人,似是感受到生命活力,紛紛發出低嗚怪叫,要抓住這不肯服輸低頭的年輕人,但得到的無一例外是拳腳相向,被撒艾夫狠狠踩踏毆打回去。
一整天下來,受到的委屈、害怕,還有對異形化擔心,全化作怒氣發洩在這些比他還低階生命上,不管是蘭道爾上城、夾層地帶、索果倫下區甚至是野外人,都擁有一致性的認同。
放棄求生意志的人,就不再是人了,只是個燃料而已。
「滾!」
終於在發洩足夠後,撒艾夫發出了一天中最響亮大吼,加快腳步擺脫人群回到狹小鋼鐵牢房內,那裡積著一如早上出門時的灘灘汙水,看起來髒亂、狹小、黑暗。
進門後的撒艾夫臉色相當難看,因為剛剛情緒的激動,心臟跳動速度又加快了,從敏敏姐反應中,知道自己這可能是在朝異形進化,他頹然的靠坐在牆角,靜下心來仔細感受著不適症狀。
幽幽暗冥的鋼鐵牢房內相當寂靜,只有不知名蟲子低低啃咬聲音傳來,撒艾夫可以感受到體內心臟強力快速震動,震得他連呼吸都跟著紊亂,甚至有種就要破體而出錯覺,專注投入的神智,漸漸在這奇異玄異的節奏中混亂迷失。
不知何時起,腦子已經無法思考,各處傳來癢、麻、酸、痛等微弱反應,撒艾夫感覺身體似乎起了莫名變化,當奮力睜開雙眼時,朦朧視線裡傳來的恐怖景像,這才徹底驚醒了他!
他見到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副漆黑光亮以純粹肌肉組成型態,沒有了皮膚、毛髮,胸腹黑骨透身環繞似甲、手腳多節長型曲折如鞭,完全不再是人類模樣,就連發出的聲音,都變成了怪物嘶吼低嗚!
不再是人,而是異形!
無法抗拒的驚恐認知如潮水洶湧淹蓋撒艾夫,僅存的微弱神智被股突來狂暴嗜血衝動掩蓋,很快將要隨之消失。
這樣下去,他將會是頭完全不再有人類意識的異形,最終結果就是躺在蘭道爾上城的研究所裡,成為一個進化研究的良好素材。
「……記住這份恩情,用你卑微的生命好好償還,不要再讓我失望……」
突然間,一句話在腦海迴盪響起,將近消失的神智記憶中,撒艾夫彷彿看到了那雙扭曲顛狂的青瞳,正閃爍著極淡極淡光芒,散發出一股無形精神力量,慢慢將他從異形毀滅天性裡拉出。
「噗哇!」的大吐一口氣,撒艾夫虛弱跪趴在冰冷鐵面上,汗水、口液、鼻涕齊流,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才上了岸。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身體……身體變……變回來了?!一切都只是幻覺?」
顧不得身體痛苦難受,撒艾夫看向自己手腳,依然是一如往常的瘦弱蒼白,剛剛見到的漆黑肌肉和曲折長型模樣都不見,讓他感覺一切恍若場夢般,只是剛睡醒罷了。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都是真的,我的確開始異形化了。進化不可逆,到底是怎麼能夠變回來的?最後……最後我似乎聽到公主的聲音,還有那雙眼睛……」
當撒艾夫過去還是燃料時,他會對眼前之事視而不見,即使掩耳盜鈴也要當個稱職的駝鳥,就如同外面的編號人。
但現在的他,不會忽略任何事實,要緊緊抓住任何一個可以活下去機會。
撒艾夫掙扎的站起身來,這才發現,雖然渾身虛脫無力,身體各處卻明顯比以往結實有勁多了,原本制式連身衣服已完全破損,像是塊被撕裂的爛布掉落,證明適才異形化事實。
「這就是力量……力量!」
試著握緊拳頭,遠比以往強勁有力感覺漸漸自手上傳來,猝然間,撒艾夫迴身就是一記重拳奮力打在鐵牆上!
「碰」的震響下,鐵牆上居然有著個淺淺凹陷印記,指骨間傳來了疼痛感,撒艾夫卻是被痛得瞬間心喜若狂,這樣的身體機能,雖然還比不得蘭道爾上城人,但已經遠超索果羅下區人標準了。
「難道真如自然世界所宣示,異形終有一天能與人共生?就要發生在我身上?只要有這種能力,甚至不斷再進化下去,我……呀!呀!」
得意興奮之情將撒艾夫推向雲端,但就在登上最高點時,貪婪欲望失控情緒猛然爆發,他的心臟又開始狂震跳動起來!
「不……不,怎麼又開始了?!我不要變成失去理智的異形,不要……」
開心不過一陣子,絕望的恐懼重新席捲,適才記憶中的癢、麻、酸、痛感覺再度傳來,這次,他親眼清楚的見到了完整變化。
手、腳、身體每塊每處都在不斷換色扭曲著,突起、破壞、轉化重新組合為新的身體型態,噁心蠕動的完全變化,全身最後統一成了漆黑光亮又極為結實緊繃的肌肉群,後腳粗壯支撐,前肢曲長有勁,微傾撲前的姿態,簡直就是為了隨時獵殺一切生命的進化,是天授的怪物!
「嗚嗚……嗚…」鋼鐵牢房內,求救聲音終也變成了低嗚吼叫。
被小人得意心情牽引,撒艾夫這次不再好運能夠逆轉進化,被狂暴天性掩沒的神智裡,最後只剩下那段話和青瞳,但已足夠讓他心裡深深明白。
只有公主,才有辦法讓他做為一個人活下去。
而這個漸漸明亮的凌晨,索果羅下區,將要染滿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