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競天擇: 12.野外人

跟敏敏姐好一番『商量』後，終於以三七分成交，撒艾夫知道這是極限了，不管是蘭道爾上城還是索果羅下區的人，一般來說根本沒有機會與野外人進行交易，他只是正好擁有貫穿所有關係的管道而已。

撒艾夫隨著大批墮落者的人一同出發，看著眼前幾乎已是三分之二成員，每個人神色都帶著些緊張嚴肅，武器不敢離身，聽別人說明後他才知道，跟野外人交易要冒很大風險。

不同的野外人有不同忌諱，若是不知情狀況下踩觸到底線，雙方一言不合打起來，即使只是被他們傷到，都很有可能受病菌感染，情況嚴重的話，甚至連束管的生命液都治不好，如果觸動警報還會被都市管理局盯上，總的來說是件非常麻煩事情。

重新踏入曲折的迷宮通道，索果羅下區人的傳感器只有點數交易和身份辨別作用，想要更多功能就必須額外用點數購買，這一、二年來的勞動點數，撒艾夫全都拿去押在記錄這次交易資料上了，這也是為什麼他會突然負債必須得向公主乞求。

撒艾夫心中估算下時間，大概已是半夜了，此時上城人該是安享樂眠，而他卻必須冒著風險去進行非法交易，隨著越是深入黑暗，緊張情緒讓他心跳更快，人也更加不舒服，他真的很想在蘭道爾上城安心快樂生活著。





「喂！舔上城人屁眼的傢伙，敏敏姐在叫你，快要到都市邊緣了，常跟我們往來的野外人就在那，作好準備了！」

粗老男聲於通道內低沉響起，墮落者集團的成員來自各區，男女老少都有，在這無視倫理時代，尤其是索果羅下區和夾層地帶的人，他們毫不在意稱呼年紀小的人為長，只要有足夠能力帶領他們活下去就行。

心中頗有怒氣，撒艾夫是個標準懼上欺下的人，可以讓比他強大、高貴的人踩，但不代表人人都是，就像同區的王石，在他眼中只是攤邁向死亡的爛泥，如果有必要，他也會去踩上一踩。

「比烈夫，你該管管自己的臭嘴，敏敏姐願意為我出動這麼多人手，代表她很重視這次交易。不要讓我一個不開心，願意用一成點數來換你的命，我相信敏敏姐不會在乎少個沒用老頭。」

留下冷冷威脅話語，撒艾夫走向隊伍前頭，他當然不可能為了一時之快，就犧牲好不容易得來利益，不過在夾層地帶適當震懾還是需要的。





這點，當年還在這個地方醉生夢死時，他就非常明白了。

「哈哈！比烈夫，你看看你，總是自以為活得久了不起。怎麼樣？被嗆的說不出話來了吧！」

「老頭就該去束管內好好當燃料，這樣對我們還有些貢獻，每次出事還得照料你，是不是下次直接放你去死就好了呀？這樣還能跟野外人多交易點。」

「對呀，天堂藥品吸到連腦子都不管用，我看敏敏姐也差不多是時候拋棄你了。你覺得當糧食送出去好？還是當燃料幫我們賺點數好？不然去當機甲鬥獸的玩具也不錯呀，哈哈哈！」

此起彼落的叫囂戲弄聲音，其中混雜著老人的憤怒大吼，常年待在這種地方，沒有一個人心智會是正常，撒艾夫其實非常佩服敏敏姐，能夠將這些不同的人統合起來，他很清楚如果是自己絕對辦不到。





所以，他該走的路是通往蘭道爾上城，而非留在這裡。

「撒艾夫，過來。」

越是走向隊伍前端，撒艾夫越能聽見極其尖銳的風嘯聲，如鬼物幽喊令人驚懼，同時強烈低寒冷氣不斷灌入，撲面打來讓他瘦弱身子非常難受。

但敏敏姐命令在耳，為了交易他不能不前進。

「這位是野外人的代表，雷。我已經跟他說過你的提案了，他願意用大量獵獸、礦產或其它資源來交易，只要你將在上城得到的影像和資料交出……而且，他希望可以長期合作。」

走過迷宮通道的最後一個轉折時，撒艾夫瞬間愣住了，雙腿差點一軟，心中猛然湧起跪下念頭，他見到這一生在太平洋都市裡從未見過的天地。

圓型通口外，是一望無際世界，漫天盡是漆暗陰絕色澤，籠罩著似乎永遠散之不去灰霾，大地完全被銀白雪色覆蓋，本該只有黑白兩色的單調，卻被超乎想象的巨大廣闊景色填塞，讓人心中只有無比震撼和驚訝，就是坐上懸浮光板時所見，也絲毫完全無法比擬。

「喔……看撒艾夫小弟的反應，是第一次見到外頭真正的世界吧。哈哈哈！沒有關係慢慢欣賞。雷大叔也是這樣，當年剛從歐洲都市逃出來時，我可是整整好幾天都沒辦法回過神來，還是被自己餓聲大作才驚醒的。」





蓋過強烈冷風的大笑聲音，撒艾夫這才想到有名重要交易對象還在眼前，連忙收回心神，打量這位傳聞中的野外人。

只見這名野外人長式風衣罩身，戴著護目大鏡看不清面容，雙腳穿著沒見過樣式的粗製硬鞋，一頭雜亂散髮被風吹動，體型高壯結實，雙手抱胸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環身腰帶上還掛有兩把長型槍枝武器，身後背著把劍型巨大武器，甚至都比人還要高大了。

發覺野外人形象完全不如都市管理局宣傳野蠻無知，撒艾夫強壓下心中好奇和疑問，出於天性對強大的畏懼，他恭敬的道：「不好意思，雷先生，讓你久等了。這的確是我第一次見到外面世界，感覺……感覺上不太一樣呀。」

「正常的、正常的，每個地方的都市管理局都這麼做，這座太平洋都市也不例外，這樣才方便他們控制嘛。撒艾夫小弟接受能力還算不錯，大叔曾見過有人因此崩潰自殘而死的呢，哈哈哈！」

看著外頭如此寬廣世界，一股從未有過念頭湧起，撒艾夫鼓起生平最大勇氣，道：「那……那就是說都市管理局在騙人囉？我們也可以到外頭去生活？」

此話一出，雷先是停頓笑聲，敏敏也怪異的斜睨他一眼，隨後兩人一同轟然大笑出聲，搞得撒艾夫是一頭霧水，但他明白自己問錯了問題。

「撒艾夫，這就是你的缺點，小聰明總會被慾望矇騙。你怎麼不想想，能出去的話，今天你還會在夾層地帶找到我嗎？」





敏敏話才落下，一旁雷跟著補充道：「是呀，撒艾夫小弟，要去外頭，首先你得有副夠強壯身體，這樣才不會被病菌侵蝕吃掉，你們墮落者裡……我看也只有大壯完全沒問題。其它更不用說還要承受極端氣溫、獵獸襲擊等等。食、住都是很大問題，而且最近地表環境是越來越惡劣了。」

希望被破碎，但撒艾夫從不輕易死心，他對生存欲望的堅持，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指著外頭惡劣天候，再問道：「那雷先生就完全沒問題嗎？即使你的身體機能很強大，也不可能一個人生存下來吧。夥伴呢？也都是跟你一樣強大的人嗎？」

護目大鏡下，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那饒有興緻的眼神越發濃厚，雷原本只是想取得這座最先進的太平洋都市資料，沒想到還碰上個有趣小夥子，觀察相當敏銳、思緒也很靈活，一點都不像被奴役許久的穹型都市人。

「夥伴嗎？當然有了，不過今天大概……又死去十幾個吧。不好意思，雷大叔沒仔細記著，也許等下次你再來交易時我們又會換人了。在這個外頭世界裡，人類，是非常渺小的喔。」

指著外頭的風雪漫天，雷只是輕鬆的笑笑說著，在野外能活下來的正常人少有，也少有正常人，而他，幾乎快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