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時,我們在校內操場裡等候著旅遊巴的到來。
  車來到後,我走上車找到個位子坐下。
  「啊子良,等我坐你隔離啦。」羅船長在我身旁坐下。
  「哦。」
  「係咪仲係好唔明朗?」他撞我一下。
  「我同周子若?」
  「緊係啦,他瞇著眼:「唔通你同侯紹龍咩?」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喂點啫?」
  「咪又係咁……啊,」我驀然想起:「尋日佢無啦啦打左個電話比我。」




  「佢主動打比你?點解既?」
  「我都唔知點解。」
  「吓?咁你地講左啲咩黎呀?」
  「我地咩都無講。」
  「邊有人打黎唔講野架?」
  「尋晚發生左啲事,」我說:「我無機會同佢傾。」
  「發生左咩事?」
  「我呀媽入左醫院。」
  「吓?咁伯母佢而家點啊……」
  「佢無咩野,有我啊哥同啊姨睇住佢。」




  「所以你到而家都係未知佢尋晚打比你做咩?」他問。
  我轉身望向後面。
  「喂,」羅船長拍我一下:「你而家問黎有咩意思啫?」
  「況且佢呢排神神化化咁,」他說:「問完都唔一定問到啲乜。」
  「咁……」
  「仲咁咩丫咁,黎緊三日兩夜大把機會,而家先係出發啫。」他搭著我的肩膀:「睇你尋晚都無覺好訓架喇,依家比自己好好咁休息下先啦。」
  我聽他的,倚著窗一直睡到下車。
 
  我們在深圳灣口岸過關後,到了廣州黃埔軍校和豐田車廠參觀。
  太陽差不多下山的時候,我們啟程前往開平。




  吃過晚飯後,老師替我們辦理酒店的入住手續。
  「好喇,搞掂晒喇。」張晞易望著自己手上的名單。
  「咦,呢度睇落環境都唔係想像中咁差啫……」
  「你唔好話丫,可能入到酒店房會嚇你一跳呀。」
  「唔好嘈住先,」張晞易說:「靜一靜,比我講啲野先。」
  「而家呢,我就會分啲匙比你地,你地記住要搵人保管好佢呀,唔見左既話呢,係要賠錢既。」
  我們靜默下來。
  「聽到自己名既人就行出黎拎匙啦。」
  張晞易逐一讀出我們的名字。
  「陳子良,侯紹龍。」
  甚麼?我沒有聽錯吧。
  「哼,」侯紹龍冷笑一聲:「同你?」
  「我都唔係咁想架咋。」我蹶蹶嘴。
  「陳子良侯紹龍,」張晞易提高聲量:「叫緊你地呀,你地係咪耳殘呀?」
  「你出去攞。」侯紹龍剔剔頭。




  「攞咪攞。」我上前領了鑰匙。
  慢著,剛剛我豈不是聽他使喚了嗎?
  「子良乖。」侯紹龍伸手想要摸我的頭。
  「乖你個頭。」我攘開他的手。
  真搞不清楚究竟侯紹龍想些甚麼。
  「好喇,咁大家而家可以上返自己果間房擺低啲野先,一陣記住跟返自己果組落黎搵自己果組既老師喇。」
  侯紹龍……
  「聽唔聽到呀陳子良侯紹龍?」
  「聽到。」
  我倆走著走著,不時打量一下對方。
  「陳子良。」
  「侯紹龍。」
  「陳子良。」
  「侯紹龍。」
  「竟然要同個咁既人一間房……」侯紹龍嘆口氣。




  「你估我又好想同你一間房架?」我望著升降機紅色的數字:「組又要同組,而家仲要同房添。」
  升降機到了,我們擠進裡面,沒有再爭辯。
  到了我們所屬的樓層,我倆步出升降機。
  「你啊,唔好以為接力贏左我就好似好勁咁,唔好唔記得我四百米贏過你。」
  「乜係呀?」總不能在舌頭上敗給這個侯紹龍。
  「你接力贏我係靠你啲隊友咋。」
  「贏就係贏,輸就係───」
  周子若從轉角處走出來。
  我和侯紹龍不約而同地裝作看風景。
  雖然這室內倒是沒甚麼風景可以看。
  「你兩個做咩仲企係度啊?」周子若問。
  「唔知佢,」我聳聳肩:「我而家就返房先。」
  「我都係。」侯紹龍說。
  我取出鑰匙把門打開。
  「快手啲啦,慢吞吞咁。」




  「咪開左囉。」
  「唉,呢兩晚竟然要咁樣過,」侯紹龍將背包一把擲在床上。
  「我都唔係咁想訓係你隔離咋。」
  「閘住,我呢一張床,你果一張床,無人要同你孖鋪。」
  「你夜晚唔好諗住對我做啲咩呀。」
  「我驚你多啲喎。」
  「我對男人無興趣。」我說。
  「大家咁話。」
  「擺低啲野就好行,一陣遲到又比裝槍話。」
  「裝槍?邊個裝槍?」
  「張晞易咪叫John Cheung。」
  「裝槍……」侯紹龍不禁笑一下:「呢啲咁無聊既野係得你地五信啲人先諗得出。」
  張晞易向我們簡介了一下明天會做的事情。
  「好喇,大致上係咁多。如果無咩問題既話可以返上去沖涼訓教,」他說:「記住唔好玩咁夜呀。」
  一整天下來,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一陣你沖涼先啦,」侯紹龍說:「讓下你啲咁既細路仔。」
  「你沖先。」我又怎麼會是小孩子?
  「話左讓你沖先就係讓你沖先啦。」
  我打開門。
  「咁好,」我說:「總之我就唔係細路。」
  「係你就認左佢啦……」
  「我唔係。」
  「我話你係就係。」
  「你好煩。」
  我沒他好氣,從背包裡面取了衣服和沐浴露等東西便走進廁所。
  一陣溫暖的水灑在我的頭頂。
  母親她應該沒甚麼事吧……
  「唔好沖咁耐啊,聽唔聽到呀?」侯紹龍隔著門大喊。
  「得喇煩。」
  如果想要找周子若問個明白的話,甚麼時候才是適當的時機呢?
  我將水龍頭關上,望著掛在牆上的衣服。
  對了……毛巾呢?
  「喂陳子良你係咪漏左條毛巾係床邊啊?」
  「係。」不得不承認。
  「你開門我攞比你喇。」侯紹龍在門外說:「你放心喎肯定唔會偷睇你。」
  總是很不放心。
  「係咪驚比我睇到你太細所以唔敢開門呀?」
  「你就細!」
  侯紹龍竟然會說這些話……
  我把門微微打開,門隙之間探進了一條毛巾。
  「唔該。」
  我關上門,擦乾自己的身子,換上衣服。
  「侯紹龍,」我從浴室走出來:「啱啱……唔該晒。」
  「唔洗客氣,」他擺擺手:「舉手之勞啫。」
  感覺上侯紹龍好像有些不同了。
  「到我沖。」他拿著衣物走進浴室。
  「攞毛巾呀。」
  「知啦,你估我係你咩?」
  我搖頭苦笑。
  洗過澡後的他只穿著褲子走出來。
  他的小腹上竟然有肌肉……
  「望望望,有咩咁好望呀?」雙手擦著頭髮的他看看自己的小腹:「哦,想要呀?」
  「想要咩?」
  「你想要咩咪咩囉。」只穿著褲子的他雙膝跪在床沿,雙手按著床。
  「你想做咩呀?」
  「有乜野所謂啫?」他竊笑起來:「呢度得我同你兩個人……」
  「唔好亂黎啊,」我身子往後靠:「我嗌架。」
  他的臉愈靠愈近,愈靠愈近……快要碰到我的鼻尖了。
  「白痴。」他冷笑一聲,然後爬下床。
  剛剛他該不會是想……
  「你唔係以為我真係會錫你呀嘛?」侯紹龍穿上衣服:「我錫周子若都唔鍚你啦。」
  可惡。
  「咩呀?唔抵得呀?你睇,我又大隻過你,又靚仔過你,就算點計呀,都係我贏啦。」
  「唔會。」
  「唔會係點?」
  「周子若鐘意果個唔會係你。」我所認識的周子若就算喜歡上誰,都一定不會喜歡上侯紹龍。
  「咪睇下點。」

  日出後,我們一行人吃過早餐,乘車到開平的立園參觀。
  然後我們到了赤坎古鎮,這裡的建築風格真的別樹一幟……
  或許實際上是我見識太少吧。
  「喂,難得一場黎到,影返幅全家幅先啦不如。」羅船長說。
  「全家幅?」
  「班相呀。」
  「頭先咪影左囉。」
  「果啲又點同啫,拿,而家呢度圍內八個……」羅船長指著遠處:「果度張長凳影啦。」
  我們走到長凳前,讓幾個人坐下,我和另外幾個人站在背後。
  「影相呀你地?」張卓蓉走過來。
  「係呀,」羅船長刻意提高聲調:「矮妹你觀察力真係強既啫。」
  「呵……」張卓蓉盤起雙手:「你串我?」
  「你既判斷力都好強。」
  「唔好咁串人啦。」我說:「係咪影架?」
  「我又要影啊。」張卓蓉忽然挽著我的手臂。
  「好喇好喇,」趙尚文將鏡頭對準我們:「我影架喇……一、二、三。」
  「喂,」我看著身旁的張卓蓉:「你做咩無啦啦───」
  「陪我去果度影相丫。」張卓蓉不住地搖我的手肘。
  為甚麼她會這樣……
  「張卓蓉,究竟你有啲咩瞞住我?」
  一直拉著我走的她停住了腳步。
  「瞞住你?」
  「係。」
  「唔……」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微微頷首,身子緩緩地左右擺動:「你覺得呢?」
  「我,」我深深地吸口氣:「我就係唔知先至問你。」
  「你真係想我講?」張卓蓉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著我。
  差不多整個月了,那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團……
  可是張卓蓉會這般容易就告訴我嗎?
  「陳子良,我,我……」她探頭靠近我耳邊,輕聲地說:「我鐘意你。」
  「咩話?」我往後退一步。
  「你仲想我講多次呀?」她的臉蛋愈來愈紅了。
  「唔係咁既意思……」
  「其實我想知既係,」我用手背頂著自己的眉間:「你同周子若之間既秘密。」
  「乜,原來……係咁啊。」
  望著張卓蓉茫然若失的樣子,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你啱啱先講既野,係唔係真架?」
  「你,」她轉身背向著我:「你話呢?」
  原來張卓蓉對我有這樣的深意……
  「如果係真既……好對唔住,」我咬咬唇:「我鐘意既人唔係你。」
  「你鐘意既人……係咪周子若?」
  「係。」
  背向著我的張卓蓉沒有再說一句話,漸漸遠去。
 
  這天我和張卓蓉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尷尬,吃飯的時候不知道該說些甚麼,走路的時候會有種莫名其妙的沉寂。
  晚上回到酒店,張晞易跟我們交代了明天回香港的安排,便讓我們回房間休息。
  「喂,」侯紹龍撞我一下:「係周子若。」
  「我見丫。」
  周子若一個人站在升降機門前等待著。
  「你企係度,我而家就要證明比你睇,我贏你。」
  侯紹龍走上前:「周子若。」
  「啊,侯紹龍?」
  「有件事想問下你。」侯紹龍展示出他最具自信的笑容。
  真是有些受不了……
  「問咩?」
  「你可唔可以做我女朋友?」
  「吓?呃……」周子若的目光移到旁邊。
  啊,為甚麼要猶疑?該直接拒絕他啊。
  「唔可以。」
  這樣就對了。
  「點解?」
  「因為我───」
  「因為你鐘意陳子良?」
  侯紹龍這樣一問,周子若和我同時間抽了一口氣。
  侯紹龍望著我。
  周子若察覺到了,轉過身來看著我。
  「咁,」他攤手聳聳肩:「咁好啦,我認輸。」
  侯紹龍走轉身離去。
  剩下對望著的我和周子若。
  我走到她的面前。
  「唔……」我將拳頭貼在嘴唇前。
  「始終都係咁。」
  「唔。」
  「陳子良。」
  「唔?」
  她一把將我摟住。
  真的……很溫暖。
  「啱啱……侯紹龍問你既問題───」
  「已經答左你。」她的手沒有鬆開過。
  「咁點解之前要───」
  「因為張卓蓉。」
  「張卓蓉?唔通你一早就已經知道───」
  「係。」
  「點解你要咁傻?」我輕撫著她的長髮。
  「我覺得咁會對你好啲啫。」她從我的背往上摸,摸到我的髮根。
  「一啲都唔好。」我說:「既然你鐘意既係我,我鐘意既係你,咁點解要因為其他人而搞到咁樣……」
  「良……」
  「若。」
  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終於可以將周子若抱在懷中。
  這時羅船長從轉角處走出來,他看見了我倆。
  他給我一個姆指。
  「船長……」
  周子若望向背後:「羅銘浩。」
  「恭喜晒喎。」羅船長走過來。
  「多謝你。」我說。
  「客咩氣丫,小意思啫。」
  他的心裡一定很難受……
  我鬆開抱著周子若的手,一把扣住羅船長的肩膀。
  「啊子良你做咩啊?」
  「真係好多謝你。」雙眼開始看不清楚了。
  「洗唔洗呀?」他拍拍我的背。
  「要既。」我忍著淚:「好兄弟,我既好兄弟。」
  「唉怕左你……想喊就喊啦。」
  我伏在羅船長的肩膀上。
  「好喇好喇,記住要好好對人呀知唔知啊?唔好枉我一番心……心機啊知唔知啊?」他的聲音漸漸模糊:「我頂你你條友仔,而家整喊埋我喇,安樂啦?」
  「哈哈。」
  「仲要笑。」他捂著鼻子:「好喇我走先喇唔阻你地兩個。」
  「一齊行啦,」周子若說:「你認為我地仲有咩可以做啊?」
  「唔知架,呢度又係酒店……」羅船長擠擠眼眉。
  「丫你個羅銘浩……」周子若用手肘撞羅船長一下。
  「咁有好多野可以做架嘛,例如係談心。」
  「好呀,陳子良,」周子若牽起我的手,轉動一下手腕:「我地而家就談心。」
  「啊,」羅船長擋住自己雙眼:「救命呀,快啲搵人比副黑超我。」
  「行啦,仲係度玩。」周子若走進升降機。
  「多謝你。」
  「夠喇,同一句野講三次你煩唔煩啲呀?」
  「因為我除左多謝之外真係唔知應該講咩好……」
  「我到喇,你同羅銘浩慢慢談心啦。」周子若揮揮手:「聽日見。」
  「聽日見。」
  「羅───」
  「好喇好喇,在心中啦。」羅船長捶捶自己的胸口。
  「嗯。」
 
  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見侯紹龍背靠著枕頭,盤著手坐在床上。
  「返黎喇?」他望向我。
  「唔。」
  這情況有點尷尬。
  「你贏左喇。」他說。
  「點解要係我贏左?」
  「點解贏左既人要問點解?」
  「因為我唔明點解一定要分勝負。」我坐在床沿。
  「你追到周子若就自然係你贏。」
  「我從來都無贏過你,」我說:「因為你根本就唔係鐘意周子若。」
  「你咁講咩意思?」
  「我覺得由始至終,係你唔忿氣。」
  他被自己的好勝心蒙蔽了。
  「你鐘意既只係贏,而唔係周子若。」
  「我……」
  「唔係咁咩?」
  「你講得啱。」他咬一下唇,然後說:「由細到大我乜都要同啊哥爭,偏偏成日都爭輸比佢。」
  「爭黎又有乜謂?」
  「經你咁講一講,其實又真係幾無謂既……」
  「咁就唔好再爭落去喇,因為好似你咁不可一世既人,真係好乞人憎。」
  「我……我明喇。」他將拳頭仲向我:「多謝你。」
  「唔洗。」我跟他碰拳。
  「仲有,恭喜晒。」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