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了十月的第一個週五,是課外活動開展的日子。
  「喂啊子良,你揀左啲咩呀?」
  「畫畫。」
  「嘩,真係夠晒多餘智能喎。」
  「多咩餘呀?畫畫不知幾好。」周子若走過來。
  她帶著我走到繪畫班的課室。
  「隨便揀個位坐低先啦。」站在黑板前的女老師向我和周子若和藹地笑笑。
  老師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然後說明了繪畫班成立的目的和接下來一整年會做的事。
  「好喇,跟住落黎,就到你地自己畫畫既時間。」畢老師頓一頓:「不過呢,我想你地分成兩個人一組,畫畫之餘仲可以認識下大家。」
  我的將目光移到周子若身上,怎料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在看著我。




  我倆相覤而笑。
  「互相認識下喎。」周子若笑著說。
  互相認識嗎?我靦腆地笑一下。
  「你地自己出黎攞畫紙啦,出面仲有唔同既工具,你地有需要既可以出黎攞。」畢老師說。
  周子若拿來了一盒木顏色筆和一支鉛筆。
  「咦,一支鉛筆?」
  「係呀,我畫,你上色。」
  就是說,在她完成之前我只能呆呆地看著她。
  「你畫緊……屯門河?」
  「係呀。」




  「乜屯門河真係咁……」
  「都唔係架,只係我一時間淨係諗到屯門河,咁咪畫屯門河囉。」
  她下筆相當肯定,紙上的線條看不出絲毫的抖動。
  「陳子良……」她專注地看著手底下的紙。
  「唔?做咩?」
  「無野,」她說:「係呢,你覺得啊全佢點啊?」
  為甚麼周子若會突然這樣問呢?是對鹿仔有興趣的意思嗎?
  「佢份人?」
  「嗯。」
  「我覺得……」




  「照直講啦。」
  「點解咁問既?」
  「因為……呃……我知喇,你以為我對佢有意思?」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
  「欸,唔係你諗咁架。」她笑著說。
  「咁即係───」
  「你答左我先啦。」
  呼。
  「我覺得佢同一般人唔同。」
  「同一般人唔同?」
  「呃即係……我唔係貶低佢既意思,我係想講佢諗野既方式有啲特別,有時會好搞笑。」
  「嗯。」
  「佢諗到乜就會講乜,有時又會講錯野。」
  「我都覺。」
  「點講都好,佢份人幾易相處既又。」




  「有樣野想搵你幫手。」
  「吓,幫咩?」
  「綴合啊全同埋逸茵。」
  「哦乜係……吓,鹿仔同黃逸茵?」
  「係,」她把頭靠近:「啊全佢鐘意逸茵。」
  「咁,咁應該點做?」
  原來這個就是周子若煞有介事的原因。
  「就係唔知應該點做先問你咋嘛。」
  我無奈地笑笑。
  「唉,算啦,到時到候就會自己搞掂架啦。」
  「咁你搵我想我點幫你?」
  「欸,咁啱諗起啫。」她說:「畫好喇。」
  她將畫紙轉過來,上半邊是天,下半是河,中間的是一條橋。
  「條橋係……」
  「公園果條呀。」




  「咁都比你諗到,好靚。」
  「話晒我都係綠社美術喎。」
  我被逗笑了。
  「唔準笑。」
  「唔笑。」
  「上色啦你。」
  我凝神端詳著這條注滿線條的屯門河,然後選了紅色、橙色和黃色。在水平線上用橙色框出一大個半圓,圓形裡填滿黃色,在天空掃上一陣淡紅,在湖面抹下更淺色的倒影。再用橙色和黃色補上夕陽映照在湖水中的餘暉,最後用黑色塗去多餘的空白,留住日落的餘溫。
  我滿意地放下顏色筆。
  「你用色真係用得好勁。」
  「乜係咩?」
  「我甚至聽得出屯門河既寧靜添呀。」
  「有無咁誇……」
  這時在我們身旁經過的畢老師忽爾停下。
  「咦?喂唔錯喎,」她彎著腰:「認真唔錯。」
  「咁多位同學你地睇下。」她拿起畫作:「呢幅畫既著色好有觸覺,最大力,最深既唔係橙橙黃黃,反而係黑色。偏偏咁樣既黑色竟然可以襯托出淡淡既暖色,我覺得呢位同學做得相當之唔錯。」




  沒想到連畢老師也讚不絕口。
 
  多元智能課程的課節完結後就是放學,不過今天放學是綠社的啦啦隊排練時間。
  「大家記唔記得上次我地練果啲動作呀?」鹿仔問。
  「喂,啊鹿,」背後傳來一把女聲:「其實啲舞改唔改得架?」
  我轉身一看,那個發聲的女孩個子長得太小,只能隱若地看見她紮著高高的馬尾。
  「你想改咩先?」
  「你扭扭下果幾個動作係就係幾好,不過我硬係覺得唔夠型。」
  看到了,這個臉蛋圓圓,戴方框眼鏡的女生是副社長林惠喻。
  「我就覺得應該做個型啲既開頭,」林惠喻走出來:「拿,首先呢,就交叉手,垂低頭望住地下。之後音樂一起呢,就咁樣,之後咁樣……」
  「又好似幾好咁喎。」有人開始贊成這個提議。
  「咪住先咪住先,」周子若說:「不如比返啊全佢諗啲舞步啦,始終佢先係啦啦隊隊長。」
  「點解淨係佢先可以諗舞?我地全部人都係綠社架嘛。」
  「如果咁樣既話,會搞到好亂架。」
  「可以有幾亂?我地都係想比啲意見啫。」




  周子若和林惠喻各執一詞,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喂,唔好嘈住,」鹿仔舉起雙手:「其實我就無咩所謂既。」
  「喂啊全你───」
  「周子若呀,而家人地啦啦隊隊長自己都話無所謂啦,你仲咁固執做咩啫。」
  周子若不忿地望著林惠喻。
  「其實呢,我地大家都係為個社好啫,唔洗搞到咁既。」林惠喻上前搭著周子若的肩。
  周子若垂下頭。
  「做咩啫,一齊諗又好,鹿仔諗又好,唔好傷和氣至得架。」羅船長走出來。
  「咁,大家一齊傾下可以點排啦。」鹿仔說。
  接下來林惠喻建議了幾套動作,我覺得挺好的。
  「開頭就咁樣,去到分開四行踎低果陣時,四拍就第一行既人起身咁樣轉,之後第二行,第三行相反方向,第四行跟住。」
  一連串的動作簡單而且有板有眼,我們很快就學起來了。
  「跟住落黎不如練返啊鹿上次教果啲丫。」
  「咁好啦。」鹿仔說:「仲有無人記得上次果啲動作點做呀?」
  我的記憶亦有點模糊了。
  「不如啊茵你出黎試下丫。」
  「我?」
  「我唔係針對你,比啲信心自己,你做到既。」
  黃逸茵遲疑地走出來。
  舉手,右腳小跳步,左右手繞過後腦勺和頭頂,彎下腰,轉右臂,轉左臂……
  雖然動作略嫌生硬,不過勉強過得去。
  「跳得好好。」
  「真係架?」
  「係呀,不過雙手係前面拉手掙果個動作呢,對手可以高啲。」鹿仔執起黃逸茵的小手。
  「咁樣啱唔啱呀?」羅船長將雙手擺在胸前。
  「咁樣呢,係唔啱既。」鹿仔當然知道羅船長是在戲謔他:「雙手,應該放到鎖骨咁高。」
  「咁樣?」黃逸茵比羅船長認真多了。
  「嗯。」鹿仔點頭:「跟住落黎跳返兩人果part,不如啊茵你同我一齊跳丫。」
  「吓?小全你唔要我喇?」羅船長故意將聲線壓得很嬌媚。
  「我諗過架喇,我地多左出黎果個人負責拎社旗,無理由要啊茵佢拎社旗架係咪?」
  「咁好啦,」羅船長高舉右拳:「揸旗呢啲咁既重任就交比我啦。」
  我們跟著鹿仔和黃逸茵的動作練習,直至入黑。
  「好喇,時間差唔多喇。」鹿仔說:「上次啊良同啊若你地去買果啲衫係咪而家派?」
  「係呀。」
  周子若和我一起將衣服分給他們。
  「咁褲呢?」突然有人問起。
  「著返運動褲得啦,幫個社慳返啲錢。」周子若一邊派一邊說。
  「好,如果無咩事既話拎左衫既可以走先。」鹿仔說:「唔好整唔見呀。」
  「啊茵,可唔可以唔好走住,想同你傾幾句先……」鹿仔走到黃逸茵身邊。
  「喂,快啲派完衫好走喇我地。」周子若悄悄地說。
  我倆很快就收拾好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