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時腦海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到,只能呆若木雞地看著那道黑暗中的人影逐漸變得清晰。

經常看恐怖小說,總把這些鬼魂塑造成滿頭披血,斷手斷腳,形狀可佈的樣子。但眼前這個……並不是這樣的。她(還是應該說是它?)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眉目尋常,氣色蒼白,翟冠霞帔,幽幽地看著我們三人,而絲竹之聲漸漸隱去,她的形體卻更加實在,如果不是看著她憑空出現,我可能會覺得她是真正存在的人。

「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她沒有掀動嘴脣,卻已有把聲音虛無飄渺地在我腦海中縈迴。堂哥橫刀在身前,警戒地後退了一步,沉聲說道:「在下天師門下第三十二代傳人,奉太上老君之詔前來取物。」

那新娘沉默了良久,雙手握拳放在小腹處欠一欠身,有點像是電視古裝劇上看到的萬福禮:「奴知道了,但求各位一事。」





堂哥問道:「何事?」

「請把奴的骸骨葬到藏天花去,那是奴夫婿墓地所在。」

堂哥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但依然緊握著刀,直勾勾地盯著她。那新娘眼神閃爍了好一陣子,最終又福了一福,漸漸隱沒在黑暗中。直到她完全消失,我才豁然鬆了口氣,順著牆壁跌到地上,兩腳仍是不能自控地顫抖著。

「又會……咁好說話既?」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道。

列天欣也搖了搖頭,看向堂哥:「我都唔知,可能佢知道唔夠你堂哥黎掛。」





堂哥此時已把短刀收好,繼續去推那棺材蓋。我和列天欣都四肢無力,想要站起都難,更遑論去幫他。他也只好自己一個使勁推,花了好幾分鐘才把棺材蓋給完全掀倒,露出了整具骸骨。他向那具骸骨作了個難以形容的奇怪揖禮,然後取出一個木盒,把骸骨放進盒內鎖上,這才把視線移到翻開的棺材蓋上。

果然底部還刻有不少袐籙,堂哥蹲下來繼續進行他的拓印工作。我們感覺好了些後,扶著牆壁站起來,再次把手電筒照向石壁時,那個大洞又重新出現了。我心頭懸著的大石才終於落了地。然後才想起,列天欣依然握著我的手。

我下意識地低頭向我們交握的手看去,列天欣顯然注意到,慌忙摔開我的手,逕自走到堂哥身後。我不禁心下苦笑了幾聲,瞥了眼手錶,原來已快三時,想不到已經在這座古墓待了好幾個小時。

這時堂哥慢悠悠地開口說道:「其實唔完全係因為佢道行未夠深,因為佢本身就冇害人之意。」

我吓了一聲。他繼續說道:「佢本身並唔係葬係度,只係有人將佢移左黎呢座古墓,仲用石棺封住,但佢都係冇變成凶煞,證明佢並冇我想像中咁大怨氣。」





「點解佢睇落……咁正常既?」

列天欣插話道:「佢地去到一個程度就有能力改變自己形貌。我諗佢其實真係好嚮往結婚,只可惜發生左意外。係喎,藏天花係咩地方黎?」最後一句,卻是向堂哥問道。

「藏天花係鹿頸一座山崗既舊稱。」堂哥把最後一個雕刻拓好後,臉上也多了幾分滿意之色。他收好拓本,又說道:「我地可以走喇。」

「吓?唔封翻副棺材?」

「有必要咁做咩?」

「呃……」我有點無言,不過能夠早點走確實是好事,雖然已經不早了。我們三個走回右耳室去,緣繩爬上挖出來的洞口。當我再度呼吸到外頭的新鮮空氣時,感覺恍如隔世。這時候太陽還沒升上,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但陰森的氣氛已散去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堂哥草草用泥土掩住洞口,就著我們儘快回去。我們沿著來路下山,一途無話。我整晚沒睡,還好幾次幾乎嚇得心臟病發,此刻已累得只想立即攤倒地上睡覺。列天欣也不好得那裡去,臉上現出深深的倦色。只有堂哥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我們找回單車,便開始踩單車回去,不再多講。總之最後回到大水坑堂哥的家前時,我幾乎是跳下單車衝向門口。





德叔在我跑到門口前已經打開了門,看到我跑來還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趕快側過身來讓我通過。我鞋都沒脫,就逕自衝到客廳的沙發上躺倒,接著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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