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體書《香港愛情故事-花火》現已於香港三聯、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HKTVmall有售,電子版在google、亞馬遜及kobo上架
------------------------------------------------------------------------------------------------
萊瀟瀟現在處於一個矛盾的階段,從來沒有人告訴她該如何面對出軌。
以前,她會單純地認定,出軌就應該分手,沒任何商量的餘地。
梁嘉禾對她的愛毋庸質疑,無論這份愛多青澀,都是令人無法反駁的全身心的愛。梁嘉禾可以出軌,那許許多多看似同樣愛著伴侶的男人也可以出軌。
她突然看破了一個事實,一個男人不管多愛自己的另一半,他都可能和其他人發生關係,「下半身動物」不只是個玩笑和調侃,而是一種殘酷又精準的諷刺。忠誠,也許並不是衡量男人的愛最明智的方法。而對於女人,很多時候,其實也只有知道和不知道之分。
而她自己就是無可挑剔的嗎?即便正式和梁嘉禾在一起後,她又有多少次望著嘉禾,卻看到韓瑜的面容?又有多少次約會時默默地在心底涌起對韓瑜的幻想和眷戀,讓嘉禾毫不自知地成為了多餘的人?雖說精神出軌和身體出軌到底性質不同,但如果讓萊瀟瀟選擇,她寧願嘉禾身體出軌,卻全心全意地只愛她一個人,而不是身體老實,吻她的時候卻在想著別人。
在是與非、對與錯的漩渦中掙扎,她終於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竹子,希望能找到哪怕一絲的理解和共鳴。出乎她的意料,竹子聽完後,顯得異常的平靜。「如果我說,我一直覺得這段戀情不會長久,你會不會生氣?」電話那頭的好友問瀟瀟。
「但當初你又很支持我和他拍拖。」
「瀟瀟,你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花火嗎?」




萊瀟瀟愣了一下,她很多年沒有想過了,但又真的從來沒有忘記過。那是一個冬天,還在上幼兒園的她騎在父親肩頭上,看了人生第一場煙火。有一個噴泉造型的地面煙花,在人群中央燃燒的時候彷彿是打開了一扇通向夢幻世界的大門,那瞬間綻放的火樹銀花和周圍一片驚嘆,令她銘記一生。
「我記得。你是想說,我和嘉禾的感情,就像是一場花火?」
「會燃燒的東西,總不會永久,甚至很短暫,但沒有燃燒過的人生是莫大的遺憾。我從沒想到他會這樣傷害到你,當時只是覺得,他會成為你的花火。」
聽到這裡,萊瀟瀟的眼眶有些濕潤,一種放空的感覺終於將她扭結已久的心鬆開。「花火過後,原來是好漫長的夜。」
「沒有花火,也依然會有漫長的夜,所以人有記憶,靠著曾經的念想等待著新的光明。」
「唉,說得好悲傷。」
「也沒有,生活是這樣的,學會欣賞花火的短暫和夜的漫長,就不會悲傷了。」
「竹子,你最近還好嗎?」萊瀟瀟捕捉到友人語氣中的異樣,也感覺到似乎與她的失戀無關。幾秒鐘的沉默後,「瀟瀟,我懷孕了。」
萊瀟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雖然正常的情況下,她應該為好友開心再道上一句恭喜。「你想要這個孩子嗎?」但她卻問出這句話。「我沒得選擇。」竹子回答。
「所以,非洲夢是要推遲了嗎?」




「大概不只是推遲吧。」竹子長嘆一聲。
「別這樣悲觀,我可以三十二歲開始初戀,你就可以四十歲重回校園。」
竹子聽到後輕輕笑了一下,「但願到時候,我也能像你一樣有勇氣。」她說。
瀟瀟不禁一陣感慨,她現在真的很想給竹子一個緊緊的擁抱,「我的勇氣很多來自於你,所以相信自己。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說,我會無條件支持你的。」
「瀟瀟,多謝你。我想我也會慢慢接受和適應即將到來的新階段。」
「等不及要看你手忙腳亂又母性大發的樣子。」瀟瀟笑道,竹子也笑了。萊瀟瀟突然回想起在機場送別竹子的那一幕,她在安檢處的側影一直在瀟瀟心頭揮之不去,而那時梁嘉禾就在身邊。「我每天都會停不住地想念嘉禾。」她說道。
「他是個好男孩,人都會犯錯,但你選擇他絕對不是一個錯誤。」
收線後,萊瀟瀟突然有種抑制不住想要見到嘉禾的衝動,哪怕是聽到他的聲音,但這如今也成了一種無法說服自己去獲得的奢望。那天在她家樓下,她說出了正式分手的話之後,梁嘉禾沒有再聯繫她。她不禁懷疑,難道嘉禾真的打算就這樣接受殘酷的現實,毫不掙扎地放棄她和他的一切嗎?
*
梁嘉禾並不是要放棄,恰恰相反,他內心無比堅定,一定要把萊瀟瀟追回來,用盡一切方法去獲得她的原諒和信任。但他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能靠蠻力和衝動逼迫她。他需要等待,需要時機,需要慢慢地煎熬,才能重見光明。而他,對於等待和煎熬,早已不陌生。
況且,他還有一個更沉重的事情壓在心頭,他的生母即將來港,可他依然未能說服自己做出決定,見還是不見。和父親及Calvin叔的那頓飯也沒有幫到他太多。Calvin叔當天遲到了,坐下沒吃幾口,梁父就提起了這件事。令嘉禾意外的是,一向穩重的叔叔立馬情緒激動。
「那個女人還有臉回來?」他瞪著自己的哥哥問,彷彿是梁父把她招回來的。梁父趕緊示意弟弟冷靜點,又給他倒上酒,怕他說出什麼過分的話讓兒子聽到。




Calvin並沒有買帳,繼續盯著自己的哥哥,「你怎麼可以告訴嘉禾?」
嘉禾覺得這話有些過分。他已經是個成年男人,竟還被他當作什麼都不能知道的小屁孩。「嘉禾十八歲了,大個仔了,有什麼不能知道的?他也有權利自己做決定。」父親皺著眉說,讓一邊沉默的兒子心裡一陣感動。
「他有權利做決定,但前提是他知道他這個所謂的阿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Calvin不肯讓步。
「等我再跟他解釋……」梁父依然用那種息事寧人的口吻勸道。
「她……到底做了什麼?」梁嘉禾忍不住問道。
梁父夾著一道菜說:「今天吃飯,講這些做什麼。」
「當年那女人不想要你父親的孩子,自己去墮了胎,否則你還有個弟弟!」
「你收聲!」父親筷子拍在桌子上,幾盤菜都同時飛濺了起來,梁嘉禾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父親這麼憤怒。「你當我是什麼?!還當不當我是你阿哥!」梁時忠對著弟弟吼道。
Calvin意識到自己一時失控而說了萬萬不該說的話,他就這麼魯莽地撕開了哥哥內心最深的傷口,所以一瞬間脾氣就萎了下來。梁嘉禾也在一旁呆住了,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父親極為少見的盛怒。
「我沒胃口,走先了。」羞愧讓Calvin無法繼續面對哥哥和侄子,他拿起桌上的手機,便奪門而出。
Calvin叔走後,房間內的氣氛然就令人窒息起來。父親望著一桌子菜飯發呆,嘉禾也不敢說話,陪著呆坐在那裡。這時候,他的手機響起,是叔叔傳來的訊息,嘉禾趕緊拿起來,怕父親瞥見。「今晚不要回學校了,在家裡陪下你老竇,留意他的情緒。」叔叔吩咐道。
「是不是阿叔?」父親疲憊地開口,彷彿剛剛的怒吼將他的氣數耗盡。
「不是……是同學。」嘉禾吞吞吐吐,意識到自己說謊說得差,還不如不說。
「跟他說我沒事。」父親望著自己的膝蓋說,又一聲嘆息。「你自己吃啦,剩下的放雪櫃。」父親站起來,「我去樓下抽根煙就走了,今晚答應了給崇哥代班。」說著,梁父已經利索地披上一件外套,檢查了兜裡的物品,在門邊杵著門框換鞋。
嘉禾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父親穿好鞋,推開門,走出去。關上門前,梁父回頭望了眼呆坐在小客廳的兒子,「晚上記得給我房間關窗戶。」說完,便「砰」的一聲關上門。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梁嘉禾手肘杵著大腿,把臉埋進雙手。他和父親在一個屋檐下相依為命這些年,他竟然對他最痛苦的傷口一無所知。
失去一個自己的孩子,這是超出他想像的人生經歷。
「否則你還有個弟弟!」
嘉禾又想起Calvin叔剛剛這句話,他也想像不出如果他有個弟弟的生活會是怎樣?在這間小小的公屋裡,再塞進多一個人的飲食起居,再發酵多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聽上去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他幾乎本能地覺得,這個小屋子裡不應該再多一個生命,否則那會是一條悲哀多過歡樂的道路。
難道母親當年也是這樣思考的嗎?這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背叛了父親和叔叔。雖然他和那個女人早已了斷了關係,甚至都記不清她的模樣,梁嘉禾卻總覺得冥冥之中,他更像他的母親而不是父親。
晚上,梁嘉禾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心想下半夜會不會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他會走到客廳,呆呆地望著父親,父親便會默默地點上一根煙,開始和他訴說關於母親的一切。
等到窗外的鳥鳴和窗內投進第一縷陽光,屋裡還是靜悄悄的,清晨的喧囂在墻壁裊裊升起。
那天一上午,父親都沒回來,嘉禾學校有課便沒有繼續等,下午一個人憂心忡忡地回到了科大,但他突然想到,還有一個人他可以傾談甚至得到答案。
*
這天,嘉禾買了阿嫲最喜歡的士多啤梨,還是那種很高檔的,一顆顆像朱古力一樣,單獨裝在發泡膠板的凹槽中。「這個士多啤梨好貴的,又亂花錢。」嫲嫲接過來後,端詳著說。
「孝敬你嘛。」嘉禾笑著說,一邊觀察著嫲嫲的小房間乾不乾淨,有沒有變化。Calvin收入體面,兩兄弟又十分孝順,因此也給嘉禾的嫲嫲找了間頗為高檔的老人院,讓她可以獨享一間敞亮的單人房。
嘉禾扶著嫲嫲坐到床上,然後坐到床邊的小椅子上。「腿最近好些了嗎?」
「好些了,你阿叔給我找了個九龍城的老中醫做針灸,你老竇帶我去了兩次,還真有效果。現在濕氣大時都不太會痛了,走路慢點也可以不用人扶。」
「最近是不是太辛苦,我覺得你瘦了。」嫲嫲望著他說。
「因為我現在身上的是肌肉不是肥肉嘛,所以看著瘦。」
嫲嫲露出個微笑,然後凑近了點,「怎樣,有沒有在學校和女孩拍拖?」她從來沒問過他這種問題,嘉禾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父親和Calvin叔三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跟嫲嫲提起他和瀟瀟的這段戀情。如果坦白,嫲嫲難免會不開心,這麼大的事瞞住她,而且也肯定會追問下去。但要他跟她撒謊,嘉禾也做不到。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一個人,讓嘉禾無法說出謊話。
「陳阿姨,今天感覺怎樣?」正當梁嘉禾猶豫著要開口的時候,一個穿著淺綠色制工服的護工敲敲門,笑著走進來,原來已經到了每天查房時間。




「下午好,李姑娘,這是我的孫仔,來看我。」嫲嫲對著嘉禾揮舞了下手臂。
「好乖仔哦!」李姑娘客套地說,「今天感覺怎樣?我見你午飯吃得好少,不合胃口嗎?還是沒食慾?」她又問道。
「我早晨吃多了,中午就緩一緩。」嫲嫲笑道,李姑娘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
嘉禾趕緊切入最想提及的話題,「阿嫲我想問你件事。」他頓了一下,「我阿媽……聯絡到老竇,說想見我。」嘉禾說完自己都愣了。「阿媽」這兩個字已經很久沒有從他口中說出來過,如果不得不提起她,他都會用「生母」或者「那個女人」來替代,但此刻竟然這樣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這麼多年的克制都未能徹底磨滅這一絲微弱的本能。嘉禾思考了一下,決定不去做任何的修正。
阿嫲並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態,「我知道這件事。你老竇之前來看我,有提到這件事,我跟他講要見或不見,讓嘉禾自己做決定。」
「阿叔知道後好生氣,怪老竇不應該將這件事告訴我。」
「你阿叔知道一些事,不知道一些事。兩公婆的事,別人哪裡說得清。」嘉禾頗為意外地發現,她老人家對此的態度很平靜。
「她當年為什麼要走?」他終於問出了這些年他內心最深的迷茫,然後感覺自己的心臟開始猛烈地跳動,好像在窺探他不該知道的秘密。
「我怎麼知道?」阿嫲輕輕一句反問,又讓他的心從天上墜入谷底。「你阿媽當年流過一次產。」阿嫲繼續說,出神的眼睛被往事籠罩。
「阿叔說她是墮胎的。」
「她當時狀況不是很好,覺得自己無法生育第二胎。她生了你之後說自己得了抑鬱症,那幾年情緒一直不太穩定。」
「抑鬱症?因為我得了抑鬱症?」
「說就是抑鬱症,女人生仔,個個都是這樣啦,誰是容易的?」
嘉禾努力回想小時候的情形,阿媽似乎是個情緒波動很大的人,就連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前一秒還帶著甜蜜的笑容,下一秒就突然魂不守舍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令他一度有些害怕。很多事情都模糊了,但他敲著房門呼喚媽媽的場景,突然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裡。
「整日吵,和你老竇吵,也和我吵,但我不理她。」




「她是怎麼流產的?」
「一開始以為是意外流產,後來你老竇在衣櫃角落裡翻出來墮胎的藥。」
「她為了流產故意吃藥?」
「她說沒有,誰知道呢。」嫲嫲輕描淡寫地說,卻令嘉禾有一絲傷感。
「老竇相信嗎?」
「你老竇什麼都沒說,但心裡肯定是怪罪她的。大概是兩年之後,她就離開了,我那時候已經搬去和你Calvin叔住,也記得不清楚。」
嘉禾想起來,母親確實是過了一段一家三口的日子才離開的。嫲嫲沒有和他們一起住,所以當父母在客廳吵架時,他只能抱著公仔一個人坐在小床上,度日如年般地等待門外安靜下來。這大概是他為數不多關於一家三口的清晰記憶,事實上,他越是努力去尋找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就越是迷茫,甚至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假設,哪些是事實。「她,這些年有沒有試著回來過,或者聯絡過?」
「我哪知道,她要找也是找你老竇。你老竇沒提過應該就沒有。」
「老竇說,她已定居在加拿大。」
「你老竇當年能娶到她,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論條件你老竇是差了些。」
「為什麼這樣講?」嘉禾問,心裡琢磨著是否能小小地捍衛一下父親。嫲嫲接著說:「你阿媽是個靚女,好多人追。」「那為什麼最後她會選老竇?」
「你老竇年輕時樣子也不差的,矮就矮了點,不像你這麼高高的。」嫲嫲說著又笑出來,伸手搓了搓孫子的頭,嘉禾也跟著笑了。「不過你老竇好疼你阿媽,什麼都給她,一個人打三份工,又努力存錢整日都想著要創業自己當老闆。你阿媽雖然樣子好,家庭條件也好,是個富裕人家的女兒,但和父母關係也挺複雜,總之是在不太幸福的環境裡長大的,所以就被你老竇這種毫無保留的付出打動了,又覺得你老竇踏實專一,是個可以托付的男人。」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當了一輩子司機的父親,年輕時也熱血過,渴望過成功,當時的他又是否會想到自己的後半生是這樣碌碌無為,卑微無奈。不過,父親的專一卻是無可否認的,母親走了的這些年,他再也沒交往過其他女人。
「當時我就不看好,但瞭解你老竇的脾氣,也只好默許。你阿媽那邊就非常不同意,覺得我們梁家又窮又沒學識,但她執意嫁過來,她娘家就和她斷了關係。」
嘉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一直把母親想像成一個絕情又自私的女人,畢竟如果不是這樣的人,又如何能拋下丈夫和年幼的孩子遠走高飛,從此了無音訊,甚至還能在異國他鄉定居,開始全新的人生,彷彿過去的一切可以輕鬆地一筆勾銷。




他一直猜測,母親之所以可以做到這麼絕情,是因為她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父親,嫁給父親對她來說可能是人生一個最重大的錯誤,甚至是耻辱,而這種感覺也延伸到了嘉禾的身上。他是她錯誤的衍生品,是她不幸婚姻和人生的罪證。
可阿嫲的這些話,又怎會是一個不愛自己丈夫的女人所能做出來的事?她為他斷絕了家庭,陪他挨窮日子,住公屋,給他生了兒子,甚至流產之後,依然堅持了兩年的夫妻生活,這真的可以用「後悔」兩個字來了結的嗎?
「你想知道答案,見她的時候問她嘍。」看見他發呆,嫲嫲便說道。
「總覺得見她,就好像背叛了老竇一樣。」
「你這麼想,不是在說你老竇小氣?」
「沒有,但他心裡肯定多少會有些難過吧。」
「你和她見一面而已,又不是要和她遠走高飛,你老竇一把年紀,還有什麼難過不難過的。」嫲嫲皺著眉說,「他就你這麼一個兒子,這半輩子都圍著你,你開心,不後悔,他就滿足了。」雖然嘉禾沒有因此感到茅塞頓開,卻也意識到,也許他太過於揣度父親的心思了。最親近的人,有時也最容易誤解,因為熟悉,令人忘記人心的複雜和多變。
祖孫二人顧著說話,原來已經下午五點,護工來敲門通知老人家去吃飯。嘉禾原本想等阿嫲吃完飯再走,但老人家似乎覺得他等在這有些礙事。「你就走吧,我和姊妹吃完晚飯,打幾圈麻將就差不多休息了。你阿媽的事,不要想太多,自己不後悔就好。」
「知道。」嘉禾說,這些天第一次覺得心裡舒暢了一些。
從養老院出來,嘉禾又在街邊站了好一陣。這次的探望給他的衝擊和思考超出預期,但卻意外地令他腦子輕快了起來。
他知道,他承認,他需要見母親,尋求一個解脫,或者一個答案,也許都是一種掩飾。真正的原因,是他心底深藏著對母親的思念,從來沒有被抹滅。那是無論多少年的怨念,假想或者自我催眠,都無法熄滅的一縷火苗。
他仍是一個有媽的孩子,他也情願天真地相信,他的阿媽無論身處何地,和誰重新開始生活,即便沒有日日夜夜,也會在某個時刻,想起他,思念他,為了他而難過。哪怕只有一瞬,都足以給他所有動力朝著她邁開腳步。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