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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瀟瀟的這場病,無意間助攻了梁嘉禾。
接下來的三天,他有了充分理由來見瀟瀟,並名正言順地獻盡柔情。早上,他會把熱騰騰的早餐送到瀟瀟家門口;晚上,他還會把自己煮的公仔麵,加上一片午餐肉,裝進保溫煲帶過來。
頭兩天,嘉禾送完餐,就會乖乖地離開,不糾纏她片刻,他不想讓她覺得他是在利用她的脆弱來挽回她,雖然他確實是這麼計劃的。
「你吃早餐了嗎?」第三天,當嘉禾把裝著吐司和麥皮的袋子放在她桌上時,瀟瀟問道。「吃了幾塊餅乾,我不是很餓。」嘉禾聳聳肩說。
「我吃麥皮就好了,你幫我吃吐司。」瀟瀟若無其事地說。嘉禾心中狂喜但表面上控制著自己不顯露出任何得意之色。「好啊。」他儘量平靜地說。雖然他真的不餓,但這可是吵架以來,瀟瀟第一次對他示好,就算讓他生吞青蛙都不能拒絕。
瀟瀟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打開,「我在看一部關於猫的紀錄片,看到了一半。」她說。兩人默契地坐在一起,吃著早餐,看著紀錄片。當鏡頭對準一隻白色花猫時,它謹慎地眯起眼睛,似乎懷有敵意。「好像你生氣的樣子。」嘉禾笑道。
瀟瀟轉過頭盯著他,然後也學著猫眯起眼睛,「你再說一遍?」
嘉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莫名其妙地就狠狠吻了上去,他原不打算這麼唐突,覺得兩人關係還沒有恢復到能和她親吻的程度。之後回想,他萬分慶幸,瀟瀟沒有推開他。相反,她慢慢地把手臂放到他肩膀上。然後他順勢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自己跪在地上,摟著她的腰繼續親吻著,就好像他第一次來她的房間時的情景,這個上午的一切都像那天午後那麼溫暖和熟悉。這樣的姿勢也喚醒了萊瀟瀟的記憶,她環住他的脖頸,像是為他重新打開了一扇原本正要關上的門。
*
雖然和瀟瀟重歸於好,仍有一個麻煩令他頭痛又無奈,那便是Cecilia。




梁嘉禾從來不是會後悔的人,至少不會花時間想「如果當初沒有,那麼現在會不會」。他一直認為一個人做得出決定,不管是對是錯,都要毫無怨言地面對結果。但他從來沒犯過這樣嚴重的錯誤,從來沒有做出過這樣灾難性的決定。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勇敢,發現自己原來也會逃避、膽怯、撒謊甚至懦弱。
奇怪的是,Cecilia並沒有像他那樣憂心忡忡,反而在那晚之後和嘉禾表現得更加親密。比如划艇隊開年後第一次冬訓,她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竟然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嘉禾驚了一跳,先是一回頭看誰這麼大膽,一看是Cecilia便趕緊左右四顧,怕被人看到。
「怕什麼,拍你屁股而已,又不是被人見到你搞我。」她語出驚人後又露出一個壞笑,一甩頭,開心地走開了。
嘉禾不懂,難道她不會像他一樣焦慮或者內疚?他一直以為Cecilia對她男友的感情不比他對瀟瀟的淺,那晚兩人喝酒時,從她的神態和語氣都能感受到她仍然很愛自己的男友。難道就因為David身在英國,一萬公里的距離就足以讓她把所有道德和感情束縛拋開?在他看來,Cecilia似乎很享受玩火,而他擔心,一個不留神,這把火會把他的生活燒成灰燼。
可他不知道該如何和她保持距離,甚至拒絕她都難以做到。他清楚自己並非愛上Cecilia,但為何每次看到她因他而露出笑容,在他面前變得活潑,他就會滿足和快樂?嘉禾從小到大都愛憎分明,每個人都像一個棋子,在他心中的經緯線上都有明確的位置。Cecilia的出現似乎模糊了他做人的邊界,他不再分得清哪些是對,哪些是錯,好像對錯從來都是一個相對的概念,雙生的東西,如果不犯錯,人又怎麼學會「對」?
他為兩人那晚撒的謊也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大。瀟瀟自然已經聽過他的謊言。清潔、隊長等一班划艇隊的好友,問他跨年那晚拋下大家去了哪裡,他只是聳聳肩說:「很累,回宿舍睡覺了。」
Amy也在健身房找到他,「你最近好像和Cecilia走得很近哦。」她半疑半笑地說。「有嗎?」他知道Amy一定是察覺了什麼,但依然明知故問,忙著收拾衣物來迴避她的眼神。Amy聽到他的反問,臉色有些異樣。「其實,你想說什麼?」嘉禾放下手上的衣服,把聲音提高了一點,用無辜的眼神盯著Amy。
現在反而是她有些心虛,尷尬地一笑。嘉禾望著她,然後把書包的拉鏈一拉,「我跟女朋友已經和好了。」
「很好啊,恭喜你。」
「好難得,所以我現在只想好好陪伴女友。」他把書包甩到肩頭上,對她露出一個微笑,一擺手,朝著男洗手間走去。
*
Cecilia真的聽從嘉禾的意見,和Terence斷了「娘娘與兵」的關係,不再讓他抱有無謂的幻想。這對Terence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畢竟他是真心為Cecilia傾倒,也是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認真執著地追求一個女孩子。




當天仍不知情的梁嘉禾正在上堂,突然接到Terence的電話。他心裡覺得奇怪,因為Terence很少直接給他打電話。嘉禾聽到他語氣帶著罕見的低落情緒。
「見面再說吧,我現在就在科大校門口,我等你落堂。」他說完,就掛斷了。
嘉禾自然無心再繼續聽課,便抱起書包、猫著腰偷偷跑了出去。他趕到校門口的一路,心裡大概已經猜到是什麼事,他不禁又在腦子裡回放了一遍剛剛Terence沮喪,甚至帶點冷漠的聲音。
「他該不會知道了我和Cecilia的事情吧?」嘉禾突然停住腳步,嚇呆在那裡,周圍一切都瞬間靜音了。不過他立馬又恢復冷靜,「沒事的,不可能,沒理由他會知道。」他心理安慰自己,然後趕緊打給Cecilia。「你有和Terence說什麼嗎?」他單刀直入。「我就跟他坦白了啊,我和他沒可能。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來學校找我。」
「你小心不要被他知道我們兩個的事情。」她又說。雖然聽語氣她似乎更期待被人發現。「好好安慰你的好朋友。」她有點戲謔地說,他嗯了一聲就掛斷了。
梁嘉禾不喜歡Cecilia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後,還以此為樂的態度。但偏偏她這樣子,又令他莫名地興奮,他覺得自己最近簡直就要瘋了。
不過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嘉禾已經暫時清空了這些雜念。好朋友坐在星巴克的戶外區,正望著校巴站的方向發呆。嘉禾坐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Terence這才驚覺嘉禾的到來,「這麼快落堂?我以為還要等一會。」
「怕你做傻事嘛!」嘉禾開玩笑,Terence應付地笑了一下。




「我只是……」Terence頓了一下,「我只是很想問清楚,她為什麼突然就徹底拒絕了我……之前還很好,雖然我知道做不成情侶,但起碼還能當朋友。」
「其實她根本沒當你是朋友,只是個兵。」嘉禾心裡想,自然他並沒有說出口。「她只是不想給你無謂的希望。」嘉禾說。
「她最近是不是有其他男生追求?」
嘉禾笑了下,「Cecilia,你明白啦,一直都有人追。」
「嗯,我也明白,我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她有男朋友了嘛,如果單身,我覺得有可能。」Terence一邊說,一邊搓著自己的手心,委屈巴巴的。嘉禾望著他,又內疚又覺得他天真得好笑,覺得自己辜負了好友,又覺得其實是幫他了一把,一時間也沒說話。
「其實,你心裡是不是覺得我很衰?」Terence突然看著嘉禾,很認真地問。「為什麼這麼說?」嘉禾扮出無知的樣子,雖然他很清楚。
「明明她有男朋友,我還要去追求,好像第三者。你一定很憎惡插足別人感情的行為。」Terence說著望向別處,像是不好意思面對嘉禾。嘉禾沉默了一下,「我討厭別人插足我的感情而已,其他人不關我事。」他說,算是含糊過去。
Terence笑了,「有人插足你的感情嗎?」他問,想起來已經有段時間沒過問嘉禾的戀情了。「沒有,說說而已。」嘉禾說。
「你覺得我應不應該放棄?」Terence又問。
「我覺得你值得更好的女孩,一個真心喜歡你的女孩。」
為了安慰好友,嘉禾便提議去灣仔打邊爐,Terence點點頭,表情輕鬆了些。一路上,一個開心說,一個微笑聽,彷彿又回到了中學時代。
第二天的下午,Cecilia約他在宿舍的天台見面,那裡一般罕有人去,嘉禾不清楚Cecilia為何約他去那裡,但依然沒有多問就赴約了。等他上到天台,尋找她的身影,兩隻手從身後捂住了他的眼睛,同時他聽到一聲微弱的笑聲。「會不會幼稚了一些呢?」他問道。
「我有驚喜給你。」她饒有興致地說,「往前走啦!」然後嘉禾就被她捂著眼睛,緩緩地往前走,心裡非常納悶她到底要做什麼?她把雙手拿開,原來他們來到了邊緣的矮圍墻,科大校園和遠處的海灣盡收眼底。「驚喜在哪?」嘉禾呆呆地問。
「傻仔!這片景色不就是驚喜嘍!是不是很美!」
「我還真的是第一次在這麼高的地方看科大。」嘉禾前傾身體望了望下邊,「你叫我上來就是看這個?」




「以後你不開心的時候,過來看看,心情都會快一些好起來。」
「Terence怎樣了?」Cecilia收斂起笑容問。「你還關心他嗎?」嘉禾反問。「你為什麼這麼說?我也曾經當他是朋友。」Cecilia皺眉頭盯著他,「我也是聽你的話,才決定和他了斷的,你反而來怪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看Cecilia的反應,嘉禾以為自己說錯話,「我只是以為你不想聽到關於他的事情。」
Cecilia撅撅嘴巴,「我是關心他的。怎樣都好,他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嘉禾望向她,想看穿她這句話是認真的,還是說給他聽。「他還好,你放心。」
「如果我真的和Terence在一起,你會不會好尷尬?」她笑問,隨即又凑到他臉上,「還是你會吃醋?」
「我為什麼吃醋,你很特別嗎?」嘉禾反問。「又不是說吃我的醋,你可以吃Terence的醋嘛。」她露出一個壞笑,「喂,你們兩個是不是gay?我沒見過男生會這麼close,這麼關心對方的。」看著嘉禾一臉詫異,她笑得更開心了。
「你真的很喜歡玩我。」嘉禾望著她說,「我要走了。」
「如果不是gay,證明給我看!」她一下子攬住他的腰說道。嘉禾感到腎上腺素立馬飈升,他又回到了那個境地,那道門,令他懼怕,又忍不住想要推開一探究竟。「不要這樣。」他輕輕撥開她的手臂,「我已經和我女友重新和好了。」
「So?我又不是要做你的女朋友。」
「我知道。我只是,不可以再做那種事了……背叛她……」
「你覺得背叛一次和十次有分別嗎?」
嘉禾沒有回答,因為對他來說,確實沒有分別。「你到底想怎樣?」他問她。
「我覺得你應該問自己,嘴上說不可以再做,但又同意單獨和我見面。」
「因為我覺得我們仍是朋友,我以後不會了。」
「隨便你。」她扔下這句話就撇下他離開。他一個人望著科大的校園,道路上,運動場上,都滿是歡聲笑語的人,他忍不住去設想,「他們都是無罪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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