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熟女和奶狗姐弟戀《香港愛情故事-花火》: 第三十三章 璀璨的孤獨
第二天24號的平安夜,是這對情侶在東京的最後一晚。嘉禾把東京塔作為最後一站,是想給這段寒冷又甜蜜的時光一個璀璨的結尾。那裡,他在夏日的空氣中遺留了一份孤獨還沒有燃燒。
一大早,在嘉禾的繾綣攻勢下,她和他又做了一次。這次他沒有那麼快,她也沒有那麼痛了。隨後,瀟瀟也拿出了她為嘉禾準備的聖誕禮物。「你也藏得很好哦!」嘉禾驚喜道。是一部Ipad Pro,後邊還篆刻了一個小猫的符號和梁嘉禾名字的縮寫。「多謝我的女朋友,我好喜歡!」他摟住她竟然用上了撒嬌的語氣,萊瀟瀟笑了出來。
那天早晨,嘉禾似乎總冒著一點傻氣,不管是兩人下去吃早餐還是回房間洗漱整裝,他都會用帶著笑意的眼神不時地追隨著瀟瀟的一舉一動,令她有點不耐煩。她意識到,她並不是那麼喜歡犬系的男人,韓瑜不是,正常狀態的嘉禾也不是。
在她對著鏡子盤頭髮的時候,他突然從身後抱住她。「想怎樣?」她問道,帶著一絲刻意的冷淡。也許是感受到她的情緒,他沒有回答,只是對著她的脖頸深呼吸了幾下,然後就鬆開了她回到房間裡。
等瀟瀟開始化妝,他又出現在洗手間的門口,望著鏡子前的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怎麼了?」她轉過頭對他微微一笑,稍稍彌補剛剛的冷淡。
「沒事……」他笑了下,「望一下你而已。」他說,也許是覺得自己有點局促,又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下筋骨。「我的手機應該趕不及充電了,你幫我把充電寶和充電線裝到包裡,我怕一會不記得。」她找個理由支開了他。
萊瀟瀟化好了妝,發現房間裡安靜了下來。她走出洗手間,看見嘉禾坐在書桌前,背對著她,正寫著什麼。萊瀟瀟輕輕走過去,越過他的肩頭偷偷一望,原來他正在寫明信片。「寫給誰的?」
「Terence還有幾個學校的朋友。」瀟瀟看到明信片上的字像是像一顆顆唐豆粒,歪歪扭扭地鋪開,不禁會心一笑。「哎,沒什麼好看的。」嘉禾一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另一隻手把幾張明信片摞起來。「一會兒順手把這些寄出去。」他說著裝進了背包裡。
白天的安排很簡單,就是要把該買的手信、別人所托付的東西都買齊。十點出門,當他們下午四點多回到酒店時,兩個人四隻手已經提了六個袋子,雖然是冬天,瀟瀟全身都是汗。買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嘉禾需要的,他給老竇、叔叔、嫲嫲、Terence、其他朋友、划艇隊好多人都帶了手信。他把所有東西安放在角落,仔細地掃視了一圈,一臉滿足地望著瀟瀟。「你都沒給自己買什麼……」嘉禾說。
「太多選擇了,我不知該買什麼好。」她說。嘉禾沒說什麼,只是摟了摟她。她沒給自己買,他何嘗不是。「你休息一下,我沖個涼,我們再出去吃晚飯。」
嘉禾把兜裡的錢包手機放在茶几上,把外衣外褲叠好放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然後穿著T恤內褲就進了洗手間。這是旅行後瀟瀟才發現的一點,梁嘉禾喜歡沖涼,每天最少兩次,幾乎只要是出門前,他都會快速沖一個,大概是在濕熱的香港養成的習慣,也解釋了無論何時見到他,他的身上總是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衛生間傳來水聲,嘉禾放在茶几上的手機亮起,有人傳來了訊息。
瀟瀟從沒有突襲或者偷看過嘉禾的手機,一來她不是那種疑神疑鬼的猜忌之人,二來嘉禾真的令她很放心。但那一刻,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起了他的手機。
「聖誕快樂~」訊息上的署名是「Amy」。
Amy,她從來沒從嘉禾嘴裡聽過的名字。
嘉禾說過,他手機的解鎖密碼是他們在一起的那天。萊瀟瀟試了一下,螢幕上的小鎖頭果然打開了。她的心突然砰砰砰,跳動得厲害。「沒一個女孩能笑著翻看完男友的手機」,這是她以前不只聽過一次的忠告,但沒人告訴過他,原來偷看男友手機可以這樣令人興奮緊張,手心冒汗,欲罷不能。
打開聊天軟件,她不敢點開Amy的,因為這樣訊息便會顯示已讀,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Amy這個女孩看起來也似乎無關緊要,只不過是發來禮貌的節日問候。下面還有一些的消息顯示未讀,包括Calvin,Terence,划艇隊和幾個學習小組的群聊。然後她的心微微一揪。Cecilia,她不會想起也不曾忘記的名字。點開對話,她傳給他的最後一個訊息停留在旅行前,「大男孩」她只傳來這三個字,嘉禾回覆了一個扮酷的表情。
她急速向上翻看,心臟在打鼓,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緊張中竟然還帶著一絲期待。她想看到什麼?她相信嘉禾,又似乎暗暗等待揭露他的另一面。但也許會有幾句曖昧的對話?也許會有引人聯想的圖片?也許,甚至還會看到她的名字出現在兩人的對話裡。
不過她的預想落空了,嘉禾和Cecilia的對話都簡短地出奇。比如她會傳「喂」他會回答「遠處」,她傳「今晚」他回答「好」,她傳「好難食」他回「嗯」,看起來都是關於瑣碎無味的日常生活。有些甚至都稱不上對話。她傳來一連串的符號,他也回了一連串的符號;她傳來一隻猫,他回了一個猩猩。嘉禾和她的對話,沒有曖昧,沒有柔情,也全然沒有欲望的痕跡,卻依然有種東西令瀟瀟介懷,彷彿是瓜分了她應該獨享的某種天地。
「我可以敷一片你的面膜嗎?」嘉禾在浴室裡問道,一語驚醒了瀟瀟。
「可以,我都放在那個藍色的洗漱袋了。」她說。等她剛把手機上的「痕跡」抹除,放回茶几上,嘉禾就出來了,裹著條浴巾,臉上敷著面膜。
「東京好乾燥,臉乾得發癢。」他邊說邊用手把面膜弄得服帖一些,然後躺在沙發上,把腳搭在瀟瀟的腿上。他抖了抖瀟瀟腿上的腳丫子。瀟瀟用手指撓了撓他的腳掌心,他癢得縮了一下,但還是把腳放回了瀟瀟腿上。萊瀟瀟乾脆按住他的腳踝開始使勁撓,「啊……啊!唔好,唔好!」他笑著叫到。即便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梁嘉禾也很少流露這樣的孩子氣。萊瀟瀟突然意識到,他的單純,他的可愛,便是他隱藏最深的一面,她不願意和任何人分享。
兩人去東京塔的一路上,嘉禾都比平時沉默,只是拉著瀟瀟的手往前走著。「不會還有什麼驚喜等著我吧?」瀟瀟問道,她突然有個很荒謬的想法,嘉禾會在東京塔面前跪下來跟她求婚。「沒有,不要有什麼期望。」他笑笑說。
「這就是我的期望,和你一起渡過一個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夜晚。」她說,嘉禾聽到後微笑一下。「玩了幾天,我都有點累。」他攬住她說道。
「玩是玩了幾天,但辛苦就辛苦了幾個月,是不是?」
「還好啦,生活是這樣的嘛,不然怎麼可以給到你快樂。」
「我的快樂不用花錢,不一定要你這麼辛苦才能換取。」
「我知道,但我想給你這樣簡簡單單,用錢買來的快樂。」
萊瀟瀟笑著搓了搓嘉禾的手臂。在十八歲的時候就懂得衡量物質在愛情中的分量,她不知道該為他高興還是嘆息。而她自己甚至在而立之年,也不理解這兩者的關係,不是她不相信愛情需要麵包,也不是她不懂得金錢可以收買人心,只是她理不清,物質對於愛情,到底是一種交易,還是一種成全。
一個轉彎,東京塔躍然眼前,橙璨璨的,一種神聖而溫暖的感覺在梁嘉禾心間流淌,這份光芒彷彿是在等待他的回歸。
「當時我在大門,蹲著幫Terence拍了好多照片,因為光線沒調好,全都是黑黢黢的,Terence後來看到很不開心。」嘉禾笑道,指著前方東京塔入口處的一片空地。瀟瀟也笑了,「那一會兒我們也要照嗎?」
「當然,今晚拍不到完美的照片就不走了。」
「這個位置仰拍應該很好看。」
「是啊,現在沒什麼人排隊,不如你在這等我,我先去取票!」嘉禾說,他在網站預定好了票。
看著他離開,萊瀟瀟掏出手機,想來一張他的背影和東京塔的同框照片,卻看到好幾條未讀訊息,還有三個未接的來電。
「你在做什麼,方便嗎?想和你說話」「喂,在嗎?」「人跑哪裡去了?」「萊瀟瀟!為什麼不理我?」「是不是和男友在一起?你回覆我是,我就不騷擾你了……」
韓瑜像是發癲一樣連環轟炸她的手機,這完全不不像他平時的風格。「我在旅行,有事嗎?」萊瀟瀟有些擔憂地回覆道。
「怎麼了?」嘉禾已經回來,手上握著入場票,見她眉頭皺在一起。「沒事,我……」還沒等她想好怎麼回答,手機鈴聲就響起,韓瑜的名字赫然出現在螢幕上,萊瀟瀟下意識地想要遮住,但嘉禾心明眼快,已經看到了,臉色瞬間一沉。
「他可能有急事找我,你先把三腳架拿出來吧。」她說,嘉禾點點頭,然後像個很識趣的外人一般,一聲不吭地轉身走向別處。
一瞬間,萊瀟瀟看著走開的嘉禾心裡有些難過。她嘆了口氣,按下了接聽鍵。「喂,什麼事?」
「瀟瀟!」一個拖長的聲音,近乎歇斯底里,很明顯,韓瑜喝了不少酒。
「你醉了?」
「不知道……大概吧……」
「你就是醉了,你在哪?」
「你在哪?」他一個揚聲反問,還帶著一點責怪的語氣。
「我在旅行,所以你有事就快說。」
「我沒事兒……」他笑道,「你在哪裡旅行?」
「東京。」
「東京!好傢伙!是和小男友一起嗎?」
「對,所以如果你沒事我就收線了。」她望望嘉禾,他已經立好三腳架,也不時地望向她這邊。
「我就是想聽你的聲音……」
「你在街上嗎?蘭桂坊?」瀟瀟聽到他那邊車來車往和人流的喧囂,香港現在才八點,他為何這時候已經醉了。韓瑜像匹馬一樣長吐一口氣,「Happy Hour喝多了幾杯,出來吹吹風,清醒一下。」萊瀟瀟又聽到他的皮鞋砸在台階上的聲音,顯然他正在走那條長長的下坡。
「你身邊有人嗎?不然叫架的士早點回家,今晚蘭桂坊人多,你注意一些。」
「急什麼,外面多熱鬧,我第一次在香港過聖誕,可不要回家陪一地的植物。」
「不是還有OK嗎?」
「它被接走了,有了新的家庭。我時不時加班出差,實在沒精力照顧它。」
萊瀟瀟心裡一陣遺憾,「今晚你是和朋友或同事一起的吧,起碼身邊有個人照看一下你。」
「你怎麼跟老媽子一樣婆婆媽媽的……」
萊瀟瀟强忍著沒嘆氣,韓瑜也很少這樣反駁她。「算了,那你自便,如果我的擔心很多餘。」
「你擔心我什麼?」他笑道。
「我要掛了,男朋友在等我。」她話剛說完,就聽到韓瑜爆了句粗口,然後瞬間的混亂和雜響,她的耳朵和電話一起跌落到地面。「韓瑜?!韓瑜?!」萊瀟瀟驚恐地喊道,一時間最可怕的情形在她腦海閃過:他被車撞到了!她的耳朵和他的手機靜靜地躺在石子路面上,等待著任何動靜。
「Are you OK man?」瀟瀟聽到遠處一個像是鬼佬的人問道。接著,傳來了韓瑜的聲音「Oh,I think I'm fine. Don't worry.」瀟瀟瞬間鬆了口氣。「My phone is there. Can you help me... just...」韓瑜又問對方。「Sure!」
然後她的耳朵和他的手機又離開了地面,回到韓瑜手中。「Merry Christmas. Drink slow,or you will end up like me.」韓瑜跟對方說完一陣傻笑。
「喂?喂?喂?」瀟瀟耳邊傳來他一陣急切的問候。
「摔壞了沒?你這麼大個頭摔一跤挺嚴重的。」她皺著眉頭問。
「沒事兒,手破了點皮。」瀟瀟聽到打火機的聲音,坐在地上的韓瑜竟然順手抽上了煙。「現在手上有酒就好了。」他笑道。
「有什麼心事,值得你在聖誕夜這麼頽喪。」
「哪有頹喪?摔了一跤,都沒把你摔掉線,不知道多開心。」他笑了。萊瀟瀟都能想像到,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坐在馬路沿上,腿長得可以擋路,邋邋遢遢,卻像個小朋友笑得傻呆呆的。
「所以,你到底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一陣煙氣從香港蘭桂坊紙醉金迷的街頭傳到了東京塔光輝下一片清冷的陰影中。「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問。
萊瀟瀟的神情,他看不到。「我想,答案只有問你自己了。」她嘆口氣說。
「其實,我來香港是為了你。」他說。
「亂講……」她反駁,「來香港工作不是你的人生目標嗎,又算我頭上?」
「當時公司是要把我從北京調到上海,把另一個人調到香港,但我知道你在香港,所以就軟磨硬泡,把香港的名額爭取到了,還欠了好大一份人情。」他笑道,「當時我滿腦想的都是香港有你,終於有機會,我可以來你的城市看一看。」
不知為何,他這樣一句話,讓她眼眶發酸。「這不是我的城市,我只是路過。」
「我覺得是,因為你在香港,人都不同了。」
雖然她知道自己會後悔並且不該這樣問,不過依然開口了:「怎麼不同了?」
「變漂亮了。」
萊瀟瀟聽後笑著搖搖頭,嘆了口氣。
「也變輕鬆了,變得……有魅力了」他說著就笑了,「你好像,在香港,找到了自己。」
「果然是喝醉了,滿口胡話。抽完這根煙,就起身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聽見電話的那頭,韓瑜長吐了一口煙。「你還記得綿奶奶嗎?」
她愣了一下,此時此刻提起一個遠古年代的拾荒老人是一個奇怪的走向,萊瀟瀟覺得莫名其妙又想聽下去他要說什麼。
這位綿奶奶,對於她陌生又特別。
陌生,是因為瀟瀟所知甚少。除了她姓綿,常年在她的中學附近晃蕩,春夏秋冬都穿著同一身破舊的襖子棉褲,即便是三伏天都不曾見她脫下,那曾經應該是鮮紅花朵的圖案都已經變得灰黑,像是枯乾般瘦小的身軀背著一個大麻袋,她一邊沿街撿著塑料瓶易拉罐和紙皮箱,一邊口中喃喃有詞,像是掛念著誰,又像是詛咒著誰。
少數淘氣缺德的孩子甚至會向她擲紙球或者易拉罐,圍著她又笑又叫,只是為了激怒她。因為當她忍不住挑釁而發怒的時候,會發出像鳥叫一般的嘶啞尖叫聲。她一叫,那些學生就更興奮了,開始學她叫,有時會逗弄好久才肯放過她。
不僅是她,整個中學的人都知道這個拾破爛老婆婆的存在,她就像奶白色教學樓,橢圓形的綠蔭場,校門口一棵棵歪歪扭扭的柳樹,成為了一届又一届學生的當下和回憶。
特別,是因為綿奶奶的存在,讓她發現了韓瑜不為人知的一面。
她並不知道韓瑜是何時和這位可憐的老嫗產生了聯繫。那是某個暑假炎熱的午後,抱著籃球的韓瑜,和朋友們在街邊享用完冰鎮凍飲後,又興沖沖地繼續去打球,大咧咧地就把錢包遺留在街邊的石頭階上。等他傍晚大汗淋漓的準備回家,才發現錢包遺失了,便立馬去最後一次用錢的地方尋找。
在那個馬路邊的台階,綿奶奶就坐在那裡,等待著錢包的主人焦急的身影出現。她把錢包遞給了韓瑜,囫圇吞棗地說了幾句話,沒等韓瑜聽明白,便又嘟嘟咧咧地佝僂著背,背起麻袋,搖搖晃晃地消失在夜色裡。
那之後的中秋節,韓瑜拎著一小盒月餅到學校,萊瀟瀟便覺得奇怪。放學後,她見到他的路線不同往日便也悄悄跟踪,滿心以為他是認識了別的女孩子而去約會,心裡酸酸楚楚。原來,這個「女孩子」便是綿奶奶,她的醋吃得可笑又可愛。
韓瑜把月餅袋子遞給對方,綿奶奶先是困惑而不知所措,然後阻推著想要離開,最後還是收下了。韓瑜便蹲在那裡,和綿奶奶說著話,萊瀟瀟都能想像到,他問對方住在哪裡,家人在哪裡,為什麼獨自一人整日遊蕩撿破爛。
在她眼裡,那是一幅怪異又溫暖的畫面,學校的校草級人物,課間打籃球都會吸引女孩圍觀的風雲男孩,竟會如此溫柔地關心一個人見人嫌的拾荒老太婆。
之後,逢年過節,韓瑜都會拎著些吃的去送給綿奶奶,還有衣服,雖然奶奶不曾穿過。有時在學校附近見到她拾荒的東西太多,韓瑜甚至還會上前幫一把,但總是被奶奶立馬拒絕,嫌他多事趕著他走。
綿奶奶的故事,萊瀟瀟不曾問過,她覺得大概韓瑜也不知道什麼。原來,他知道,那是一個令人熟悉、甚至略微老套的悲情故事。「你知道嗎,她一輩子都在等一個男人。」韓瑜說。他又抽了口煙,然後把煙頭在石子路面上按掉。「她守著一間小賣鋪,總覺得那個男人會回來找她,和她好好地過日子。就這樣,等著,等著,無盡地等下去,等到她自己也許都忘記了他的名字。」
「可憐的人。」瀟瀟皺著眉頭說,空氣裡都是學校街邊那炒栗子的味道。
「等到她已經不再年輕,小賣鋪也經營不下去。她的脾氣也變得古怪,和誰都會吵架,她的親人都離開了她。之後,她開始撿紙皮箱,撿別人不要的玩意,在家裡堆成了一座座小山,不僅有很大的異味,而且只要一個火苗就能把整棟樓燒成平地。所以在鄰居的强烈抗議中,她搬走了,住哪裡我也不知道,就這樣餘生都在那一片區獨自一人晃蕩,撿垃圾,自己和自己說話。」
「她好像不在學校附近了,我之前路過,都沒見到她,難道……」
「她已經過世了,我在美國留學時候的事。我托爸媽逢年過節替我去探望她,結果我媽找不到就到處打聽,附近居委會的人告訴她綿奶奶過世了。」
雖然是個悲傷的消息,瀟瀟卻一陣暖心,韓瑜果然沒有辜負她這些年的癡情。
「為什麼今晚你會突然想起她?」
「我也不知道……」他長嘆一口氣,使勁揉揉眼睛,「唉,喝多了就會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韓瑜傻笑一下,「你現在還那麼怕蟑螂嗎?我發現,這邊的蟑螂可真多。」
「怕,怕的要死……」
「膽小鬼!」他說,「那我祝福你……祝福你一輩子都這麼怕蟑螂!」
「韓瑜,你真的是喝傻了……這算哪門子祝福?」
「傻瓜,你不懂,我這才是真的祝福。」他笑道,「瀟瀟,你剛剛過了生日,我都沒能和你慶祝一下。」
「有心了,我生日過得很開心。」昨天,韓瑜連個生日祝福都沒傳給她,她以為他完全不記得了,原來他沒有忘記。
「現在我們都三十三歲了。我們十五歲相識,十八年了……」
「你還好嗎?」瀟瀟問,似乎有些害怕他會在街頭睡過去。
「瀟瀟……我錯過你了嗎?」他的頭靠在墻壁上,眼睛閉合,用最微弱的聲音,問出了最想問的話。
她愣了,他的聲音變得遙遠,彷彿是隔著時空之門遠遠傳來的回音。她曾以為,那片荒蕪的廢墟之中,只有她在徘徊。現在,她終於要關上門,揮手告別那片枯黃的天地,卻驀然發現,原來他的身影也在岸邊,倒映在一片死寂的湖水中。
雙方都是一陣沉默。「韓瑜,你醉了。」瀟瀟說,「今晚別再喝了,打個的士早點回去吧。」
「我是不是很傻?這個時候,問你這種問題。」
「回去吧……」她機械地重複道,這三個字是她現在的腦子裡唯一能蹦出來的東西。「我要掛電話了。」瀟瀟看了眼時間,原來他們已經通話了二十多分鐘。「到家就給我傳個訊息。」
「我儘量吧……」韓瑜嘆了口氣,「瀟瀟,祝你生日快樂。還有,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說完,她立馬就按了結束鍵,無法再多聽一秒他的聲音。
她一轉身,看到遠處立起的三腳架。架子旁邊,梁嘉禾坐在路沿上,背對著她,望著夜幕中橙紅色的東京塔。聖誕歌曲從遠處光燦燦的集市小屋飄入耳中,讓他和她所在之處更顯安靜。那一刻,她感到這個世界裡,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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