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愛情故事-花火: 第十一章 第一次約會
萊瀟瀟回到出租屋裡,和室友寒暄幾句便進了房間。她把袋扔在椅子上,脫下裙子,穿著T恤和內褲坐在床沿上,還沒來得及回味這一晚,這有如一豎衝天而起的海浪,打翻她平靜人生的一晚,嘉禾的訊息就出現在手機螢幕上。
「回到家了?」他問。「坐在床上啦。」瀟瀟微笑著回覆。
「那我走了。」瀟瀟趕緊趴到窗戶上,果真望見悠悠夜色中嘉禾行走的背影,還不住地回頭望向這棟樓,儘管他並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瀟瀟的窗戶。萊瀟瀟抑制住了打開窗戶和他揮手的衝動,只是目送他消失在街頭的轉角處。
她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對於她來說,這個數字意味著一天即將結束,但對於嘉禾,這也許只是夜晚的開始。她想起自己十八歲的暑假,又何曾不是夾著髮卡、穿著睡衣、腫著眼睛通宵追劇,抑或陪著韓瑜和一班同學扯著嗓子唱K灌酒到下半夜,彷彿要一夜飲盡全世界的快樂。
嘉禾的年輕也許令她還不覺怎樣,可當他的年輕勾起她對自己的追憶,才驚覺,原來她和十八歲已經變得這麼遙遠了。這種遙遠,不是因為時間的腳步走了多遠,而是她意識到再也無法回到那裡,即便近在眼前,也永遠只是一幅幻景。
萊瀟瀟倒在床上,長舒一口氣。「叮叮」聲響起,嘉禾又傳來訊息。「蝦餃有沒有在想奶黃包?」接著一個動態貼圖,一隻柴犬直視著她,伸著鼻子嗅來嗅去。萊瀟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躺在床上止不住地笑。她考慮了一下,回覆了一個小猴子捂著眼睛的貼圖。「那是什麼意思?」嘉禾問。
「在想你。」短短三個字,她生平第一次對一個男性說。嘉禾又傳來一個猴子扭屁股跳森巴舞的貼圖。「現在去找Terence,明天我來紅磡接你?」
「好,那就明天見,我要睡覺了。」
「晚安,蝦餃。」
那一晚,萊瀟瀟以為自己會想很多,會太興奮,會失眠,但她卻不知不覺,滑進沉沉的睡夢中。
第二天清早,她半夢半醒地看了一眼手機,正常的起床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分鐘,她錯過了鬧鐘,全靠著生物鐘的慣性才沒有徹底睡過頭。瀟瀟大叫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一陣匆忙的洗漱後,便素顏蓬頭,拎起背包,衝了出門。
走出門禁,瀟瀟匆忙中一抬頭,看見一個人的側影,她像是受了驚嚇,本能地倒吸一口氣,立馬一個轉身,躲在了樓門口的牆壁後面。只不過,那人也同時轉身看到了她,目睹了她像隻壁虎一樣躥到牆壁後面的場景。
梁嘉禾沒有跟她說早上會來找她,她以為要等到晚上才會見面。不僅是她此刻完全素顏,而且她慌張地衝出門,又要打點好東西,整個人都帶著一種狼狽之態,當然不想被嘉禾看到這樣的狀態,便很本能地躲閃。
萊瀟瀟此刻靠在牆上埋怨自己,本不必這麼難堪,但也只好長舒一口氣。補妝是不可能了,她把紮得淩亂的頭髮捋勻攪鬆,然後側個身子,探出頭來看看情況。梁嘉禾就站在那裡,微笑著,看她如何驚慌失措又怎樣膽怯地張望過來。
在陽光的照射下,歲月的殘酷和寵愛,都變得更加鮮明。晨光中的梁嘉禾,像是清晨還滴著露珠的青草。他一層又一層堆起的頭髮,飽滿充盈的面頰,佈滿細細汗毛的耳朵,和鏡片後邊黝黑的眼睛,都被附上了一層薄薄的光。彷彿連陽光都知道,那裡的氣味更加美好清新,那裡便是活力的源泉,所以要去他身上採集新鮮旺盛的生命力。如果說昨晚在夜幕的掩護下,他還可以冒充大人,還可以扮成熟,現在,在晨光中一切遁形,他只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男生,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短褲,站在門口,等待他朝思暮想的人。
「做什麼,我嚇到你了?」他笑著走過來,原來手上還拎著一個膠袋。
「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裡等……」萊瀟瀟說道,她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陽光太刺眼,而令她無法直視嘉禾,只好盯著他純白T恤圓領的滾邊。
「昨天不是說了,來紅磡接你吃飯。」
「不是晚上嗎?」她皺眉。「我沒講是晚上哦。」他說。
她一時無語,皺著眉回憶他好像真沒說是晚上。嘉禾看她愣在那裡,笑了出來。「我早上五點就醒了,實在睡不著,就跑過來找你,順便給你買了早餐。」他說,舉起手上的塑膠袋,「7-11便利店買的,兩個飯團,兩根香蕉和咖啡。」
「你在這等我很久?」「還好,我們走吧!」
他牽住她的手,去趕五分鐘後停靠何文田站旁的巴士。嘉禾牽著她腳步加快,眼望著前方,留給她小半個側面。她就追著他的步伐,望著他倔強的咬合肌,他曬黑的脖頸和手臂,甚至過馬路都忘記左右看。直到他轉過頭來望著她一笑,瀟瀟才發現車站已經在前方,等著不同巴士的隊伍遠看像是幾條毛毛蟲聚在一起。
「你想送我到公司?有點危險。」瀟瀟說。雖然她平常從來沒在返工路上碰見過Calvin,甚至撞到其他同事概率都很少。
「你上巴士,我就回家補覺了,昨晚只睡了兩三個鐘頭。」他說著,揚著眉眨了一下眼。萊瀟瀟望著他,心想如果剛剛他眨眼的這一瞬可以像影片一樣重播,她大概會看幾十次。巴士遠遠駛過來,嘉禾把早餐袋子遞給她。「那我們晚上見。」他微笑著說,人群開始移動,兩人也挪著步伐,嘉禾依然像個保鏢一樣擋在她身邊,彷彿後邊的乘客會隨時衝撞到她一樣。
上車後,因為人多,萊瀟瀟就站在司機後面的過道處,這裡正好能看到車窗外的嘉禾,他正微笑著目送她。萊瀟瀟也微笑著向他擺擺手。原本站在那裡的梁嘉禾,突然一轉身,做出自由泳劃水的動作,臉上帶著雀躍的神情,把瀟瀟逗得笑出來。車上亦有幾個目光呆滯的打工族被嘉禾的舉動所吸引,他們一大清早為生存來擠車,卻看著這個年輕人在車窗外為愛耍寶。
嘉禾回到家倒在床上;嘉禾中午吃了出前一丁麵,裡面有魚蛋牛肚芝士腸和紫菜,還喝了凍奶茶;嘉禾在和Terence逛街,買了一件灰色T恤……一天中每一個想要和她分享的瞬間,梁嘉禾都圖文並茂地傳給她。萊瀟瀟忙起來都顧不上看,但手機螢幕佈滿嘉禾的名字和訊息,她的心中也被一種輕盈的愉悅填充滿。
五點半,萊瀟瀟匆匆忙忙跟同事說再見閃人,一改往日神閒氣定的姿態,生怕有事情拖住她回家梳洗換衫打扮。第一次和男朋友約會是怎樣的情形?萊瀟瀟還真沒有憧憬過。在她幻想裡,愛情的起點總是在中途,沒有探尋陌生或者尷尬,他和她已經習慣了彼此,相擁而笑,十指交錯,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熟悉。
所以今晚,即將迎來人生第一次和男朋友的約會,萊瀟瀟坐著,面對床上一堆衣服,迷茫之餘竟然還混有一絲荒謬感。終於,她化了個淡妝,紮了鬆散的丸子頭,穿上一件略寬鬆的奶白色蓋肩立領T恤搭配七分牛仔直筒裙和芭蕾平底鞋。
雖說是人生第一次約會,萊瀟瀟這身打扮和平時並無太大不同。所以,從不戴首飾的她,戴上了手鏈,又翻出箱底的兩顆鋯石耳釘,紮進了寂寞很久的耳洞。望著鏡子裡,她可以說服自己,這是一個屬於梁嘉禾的瀟瀟。
嘉禾說已經到了樓下,萊瀟瀟慌慌張張地出了門,像是多等一秒他就會離開似的。他也為今晚換了身衣服,白色的襯衫,袖子整齊地挽到了肘部,黑色長褲竟然讓瀟瀟覺得他的腿變長了不少,腳上還是早上那雙匡威鞋。看見瀟瀟走過來,他露出笑容,因為緊張表情又略微僵硬。
「你gel頭了。」瀟瀟打量著他說,他的髮型不再是堆疊的稻草,而是整齊地梳到左右的後方,像是一大一小兩對翅膀,和畢業晚宴的那次一樣。
「嗯,人生第二次gel頭。」嘉禾說著又用手輕輕按了按髮型,確保依然穩固。
萊瀟瀟笑了,他兩次搞髮型,都是和她有關。他像個魔術師,突然變出一朵白色鬱金香,舉到瀟瀟面前。她第一次以愛情的名義收到花,又驚又喜,露出燦爛的笑容。
「如果你不是很餓,我想先帶你去中環坐摩天輪。又或者,我們先去吃東西,銅鑼灣有家不錯的日料店。」
「我不餓,先坐摩天輪吧!」瀟瀟說。走在通向紅磡站那條長長的天橋上,萊瀟瀟望見遠處的理工大學,想到這是她和他初次見面的地方,當初就算是神仙轉世,怕是也不能預料到那日的見面會演變成她人生中的一個里程碑。
「今日天氣好好。」嘉禾說,他想到Terence跟他說,如果實在找不到話題,就隨便說說天氣。「是啊,所以在摩天輪上看日落一定很美。」瀟瀟說。
「不過今天看不到日落。」嘉禾說,「我們去到那裡,大概七點了,還要排隊,夏季是七點左右日落。」
萊瀟瀟沒什麼概念,憑直覺以為夏天到八點才會天黑。
「如果你想看日落,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不一定要坐摩天輪。」他又提議。嘉禾看了下手機,想了一下,突然有了主意。「你喜歡坐巴士嗎?我們可以坐巴士看日落。」瀟瀟覺得他這個提議很新奇,「你是說觀光巴士?」
「不是,普通巴士,A21去機場的線路。」
「噢,我每次去機場都是坐這條線路。後半程都是海景!」
「原來你知道!我們現在出發,半個鐘頭後大概可以到青馬大橋一帶,沿途都很開闊,飛馳著看日落肯定很特別。」瀟瀟一聽,被說動心了,一陣點頭。嘉禾笑了,心裡很振奮,他一時興起的提議,竟然會得到她的支持,於是他拉住她的手。「下一班車還有幾分鐘,我們要跑過去了。」
萊瀟瀟很多年沒有在人群裡這樣跑過了,長長的橋上,行人們左右分開,朝著相反的方向行走著,只有她和嘉禾在跑,踩過地上的每一個影子。她感到自己的裙角甩動著,風在耳邊流過,一個個路人的眼神如車燈閃過,彩色的柱子對他們的奔跑不為所動,前面是一股穩定安全的力量引領著她。她鬆了髮圈,乾脆扯了下來,頭髮飄揚起來。她大膽地回頭,望向跑過的路和身後的人,一種騰空時的雀躍感襲來,她竟有種要飛起的錯覺。
在梁嘉禾對萊瀟瀟第一次表白的紅館後面,便是紅磡火車站,再往後就是巴士總站。兩人跑到那裡時,剛好一輛A21發動了。由於是始發站,車上幾乎無人,他們開心地坐到上層的第一排,想要看沿路的風景,這裡無疑是最佳位置。
車子開動時,萊瀟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主動,貼到他的一側,然後挽住了他的手臂,把頭輕輕枕在他的肩頭,像是在做某種試驗。然後嘉禾有些遲疑地把另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沒有理應的自然,只是甜蜜得刻意。
「你緊張嗎?」她微笑著問。「還好……」他故作鎮定地說。
在香港坐巴士,總免不了一絲驚心動魄,你會感嘆司機具有怎樣高超的技術,能讓如此龐然大物在兩側佈滿螞蟻般行人的狹窄車道宛如貓一般絲滑自如地穿梭。每次巴士拐彎,當瀟瀟以為一定會撞到路燈或者另一輛巴士的時候,結果總是虛驚一場,久而久之習慣了的她儘管依然會擔心,但多了幾分享受的心態。
巴士從紅磡出發後,最先到達維港旁的尖東站。萊瀟瀟望著下方的旅客提著箱子排隊上車,不禁憶起她在這裡送別竹子的情形。當時,她就是站在這個站牌的旁邊,看著車上的竹子被巴士載走,轉彎不見,留下一個空空的世界,而後一轉身便看到了梁嘉禾。也許那天遇到他所代表的意義,比她知道的更多。那時她只是把他看作學生,同事的侄子,但現在細想,他應該已經對她有了不同的感覺。
「那天巴士上是你的朋友?」他問,顯然也在回憶那一天的情景。
「嗯,她是我在香港最好的朋友。」
「難怪你看起來很傷心。」
「她是我在這個城市的半個精神支柱,所以看到她離開香港,回去嫁人,就特別不捨得。」她說,雖然她想嘉禾應該很難理解她這句話背後真正的心情。
奶白色的半島酒店在另一側的車窗外滑過,正前方只見白雲和樓宇,看不見維港,透徹的天空似乎也倒映著海水的藍,雲朵已被日光染得微微發黃,像陳年宣紙的顏色。
「一段很好笑的貓咪短片,你看。」他把手機舉給她。一隻奧利奧小奶貓,被主人按在懷裡剪指甲。小貓蜷成一團,像隻小刺蝟在主人腿上滾來滾去,發出尖尖的叫聲,就是不肯乖乖讓主人握住它的小爪子給它剪指甲。當看到小奶貓終於被捏住一隻爪子,每剪掉一個指甲小腿就在那裡蹬來蹬去,兩人咯咯咯地傻笑起來。
「我好喜歡看貓咪的短片。」嘉禾笑著說。萊瀟瀟雖沒想到他有這樣可愛的愛好,卻也並不意外,她的直覺告訴她嘉禾會是一個喜歡貓的人。
巴士駛過南昌一帶後,便是一段視域開闊、平鋪順暢的路途,伴著碼頭、海水、船隻、高樓和青山,有種令人靜下心的魔力,彷彿離開的不是城市,而是現實。
萊瀟瀟用手指指窗外,遠處的天與山的匯合線已經是水盈盈的金邊。此時的雲朵像是盛著滿滿一碗金色液體的棉碗,金輝溢滿,從邊緣流淌出來,一滴又一滴的光芒聚成一片,將白灰色的天空染成金橘色。
當巴士跑在青馬大橋時,夕陽已經降到雲層以下,山巒上方,彷彿吸納了目及之處所有的光芒,周围景物都因她的出現變得暗黑。萊瀟瀟和梁嘉禾坐在巴士車頭,隔著玻璃,静静地沐浴在這份光辉裡。萊瀟瀟轉過頭,與嘉禾的目光相遇,他的眼睛黑黑的,閃著光澤。一秒又一秒,金色在蔓延,燈火漸蘇醒,巴士繼續飛馳著,絲毫不留戀白晝動人心魄的告別。等日落消失於山後,全世界變成深藍色,兩個人才如夢初醒,回到現實中,赤鱲角機場就在不遠處。
他們和一眾拎著行李箱的旅客一起下了巴士,來到人山人海的候機大樓,所有人都來去匆匆,只有他們空著手,踱著步,像無家可歸之人,一起在機場流浪。兩人走到巨大的航班資訊螢幕前停了下來,上面佈滿了世界各地的城市名字及起飛時間,紛亂瑣碎,卻令他們著迷。
「你想去哪裡?」嘉禾問道。瀟瀟望著螢幕,認真思考著,彷彿真的要掏錢買機票一般。「赫爾辛基吧,我一直很想去北歐看極光。」她緩緩地說,「或者東京這個航班也不錯,我還沒去過日本。」瀟瀟問他想去哪裡,「陪你去看極光也很好。」嘉禾笑道。
「很久沒旅行了。」萊瀟瀟嘆氣道。事實是,她一直想和竹子出去旅行,紀念一下她們的友誼,但計劃了兩次都擱淺了。大家各自忙碌著,直到竹子辭別,也終究沒能如願。自那以後,瀟瀟就把旅行的念頭擱置起來,她找不到一個想結伴的人,又覺得一個人出去太危險。
嘉禾在機場的便利店買了兩盒優酪乳,一盒原味一盒桃子味,又和瀟瀟去另一頭的星巴克買了現烤得溫熱鬆軟的牛角包。機場大廳人來人往,休息區座位都被人和行李擠滿了,他們就在候機大樓門外的停車平台,找了個清淨的一角。
兩人靠在欄杆上吃起來,遠方深藍色的天空,飛機閃著燈孤零零地劃過,平穩筆直地在夜幕中裁出一條路線。嘉禾望著遠處,一口氣咬掉半個牛角包,臉頰因此凸成了一個包,咬合肌韌勁十足的鼓動著。
人生第一次和男朋友約會是什麼樣子?萊瀟瀟早已放棄了憧憬,她曾以為會永遠錯過,答案也不復存在。即便有一日這樣的事情會發生,也僅僅是發生,而不是成真。而今天,所有消逝的答案都不再重要。
嘉禾不小心把優酪乳沾到衣服上,他咀嚼著,吐字不清地問她有沒有紙巾。瀟瀟望著他,一瞬間毫無預兆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竟一時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而愣在那裡。嘉禾看她沒有反應,乾脆用手指擦拭。瀟瀟回過神,趕緊從袋裡翻出一包紙巾遞給他。「謝謝,在想什麼?」他笑著問。
「你怎麼老愛用手擦東西。」她說。他揚脖一笑,「男生是這樣的,手就是紙巾。」
「約會就不要這樣了……」她說,嘉禾乖乖地點點頭。吃罷,兩人無事可做,便看著巴士送來一批人,他們手忙腳亂地推著行李箱進入候機大廳,隨即又留下一片短暫的安靜之地。
梁嘉禾有一點迷茫,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做。這並非是他預想中的第一次正式約會,雖然看到了浪漫的日落,可到目前這個階段,未免有些太過隨意簡單。他其實很開心,只不過他不曉得瀟瀟是否會滿意這樣的約會,也許她心中期待著更多的浪漫。瀟瀟也出著神,她猜想這並不是嘉禾期望的第一次約會,雖然她很知足,但對於嘉禾可能太普通乏味。所以,兩個人內心都很滿足,又都認為自己沒有滿足對方,不禁一時間都有些悻悻的,誰都沒說話。當萊瀟瀟怕嘉禾覺得無聊,而提出回去的時候,嘉禾擔心會進一步令她失望,便也點頭同意。
回程的路上,萊瀟瀟不知不覺靠在嘉禾的肩膀上睡著了,儘管巴士搖搖晃晃,轟隆隆地響,她卻睡得非常香甜。
梁嘉禾一動不動,看著前方被車燈照亮的路,靜靜地試著理清自己的感情。橘黃色的光和黑色的影在嘉禾的臉上交替劃過,肩頭的重量令他感到安心。他們倆的影子在前方的擋風玻璃時隱時現,嘉禾凝視了一小會兒,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熟睡的樣子。他也有過疑慮,和一個大自己十四歲的女人約會,會不會很奇怪。他並不懷疑自己是喜歡萊瀟瀟的,在這方面,他很堅定。但喜歡是一回事,真正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此時此刻,他竟然絲毫沒有負擔或尷尬之感,只覺得一切如此自然,她的簡單和天真令他對自己,對這段關係有了更多的信心。
萊瀟瀟在路過柯士甸的時候醒了過來,她的頭隨即與他的肩膀分離,嘉禾正在一隻手刷著手機。「快到紅磡了。」嘉禾說。
「希望晚上不要失眠。」「不要緊,你睡了十分鐘而已。」
「但睡得很好。」嘉禾微笑一下,他覺得他也有一點功勞在裡面。
在瀟瀟家樓下,嘉禾牽著她的手,意猶未盡。「週末可以見到你嗎?」他問。瀟瀟點點頭,「當然。」
「哪一扇窗戶是你的?」他抬頭問道,瀟瀟指給他看。
目送她進電梯後,他一直凝望著她的窗戶,直到那裡亮起了燈,他才微笑一下然後一個轉身,一排路燈立在那裡,彷彿是歡送他的巨人。
梁嘉禾邁開大步,風風火火地走向地鐵站,他感到就連晚風都在為他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