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世界之前》: 血償2
不打緊,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奇怪的傢伙,若學不會當一個「正常人」,就注定要被人排斥、欺負、歧視…這是正常不過的道理。不論學校、公司、社會,也是遵循着此套規則運行。
無論我多麼努力,始終都找不到一個願意接納我的地方,漫無目的地漂流在這個世上,無容身之所。
睜開雙眼,周圍一片漆黑,仍隱約察覺到自己正身處女廁所的間隔中,旁邊是馬桶、馬桶蓋上放着自己的書包。
太好了,差點以為自己被人搶劫。我內心故作輕鬆的對自己說…
我雙手撐着地板、吃力地站立身子,腦袋只感到天旋地轉,意識十分模糊,似乎多走兩步路便隨時昏迷過去。查看一下手機,現在是晚上七時多。
是誰這麼捉弄我?一定是張思那傢伙吧?害我晚了回家吃飯,又要被父母臭罵一頓…
我一邊想着這些無聊的廢話、一邊背起書包,準備推開間隔的木門,卻感到有股力量頂著了門口,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現在都已經入夜了,就算把門弄壞我都要出去!
於是乎,我便退後兩步、利用右邊膀臂的力量向前使勁一撞!成功推開木門,只見門後有個黑影倒下,並隨即發出微弱的叫聲。我低頭一看,竟然是張思?!
「張思?妳怎麼了?」
當下第一反應自然是詢問她有沒有受傷,但隨之而來的,是開始思考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難道果真是她迷暈了我,並把我困在女廁所裏?
「雨辰…啊!是妳!妳就是剛才騙我到樓梯口,然後迷暈了我的人!」張思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對我作出毫無理據的指控。
「蛤?妳怎麼賊喊捉賊?」
「還在裝?幹嘛?想報復我嗎?」
說罷,張思隨即掌摑我一巴,我甚至連發生甚麼事都不知曉,便莫名其妙被打了?
一氣之下,我用力推開張思,便離開衞生間。然而張思沒有放過我的打算,當我轉進樓梯口的時候,她使勁捉著我的肩膀,罵道:
「從以前開始,我就一直看妳很不順眼,沒想到妳敢將我困在學校裏?去死吧妳!」
張思伸出右腳,把我踹下樓梯!力度之大,因此我並非滾下去,而是凌空數厘米再重重落在階磚之上!我只感覺頭部、背部和骨頭受到很大的撞擊,疼痛萬分。
我抬起頭,看見張思準備走下來,好對我多補幾拳,所以我硬撐着身軀,用嬰兒爬行的姿勢逃往下一層。不是說笑,我真的覺得張思有機會取我性命…
「田雨辰!妳這種古怪又礙眼的人,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世上!」
後方傳來張思的詛咒,我無暇回頭,吃力地爬到2樓的樓梯間。畢竟樓梯之間的梯級太難爬了,想說到走廊的平地能方便行動。
我雙手撐地,頭部和腰間傳來陣陣刺痛,但我也顧不上那麼多!努力地站起身,準備跑起來。
可是才剛踏出第一步,張思便從後趕上,輕輕伸出右腳將我絆倒,我大字型的摔在地上!疼痛的感覺越發劇烈,連額頭也開始流血,順着耳背落下。
「虧娋子她們幾人,還跟妳走得那麼近…真是可笑。」
聽見自己的朋友被張思侮辱,我便扶着牆壁,氣憤地往她身上撞去!我們雙雙倒在地上,又再次返回樓梯間。
是機會!
趁張思跌倒的空檔期間,我馬上連人帶爬地逃向下一層,距離張思越遠越好!然而逃脫大計又被中斷,張思伸手抓著我的馬尾,使我無法向前。
迫於無奈,我只能回頭張口,狠狠咬在她的手臂,頓時發出刺耳的尖叫!勸妳還是別把我逼急了,否則我甚麼也做得出來!我擦擦嘴角,好像是咬出了血…
下一秒,張思因痛鬆手,我則把握機會往一樓逃去。
但是一向倒霉的我,又哪會如此順利呢?尤其是越關鍵的情況,我便越容易出亂岔子。因為我身子搖晃、站立不穩、踏錯了一個梯級,以致扭到腳踝而向下跌去。在我倒下前一瞬間,我看見1樓走廊有一樣反光的東西…
那好像是…一把美術刀!?
隨後,我便滚下樓梯,而張思緊隨其後,破口大罵:
「田雨辰!妳不得好死!」
我倒在地上,才一轉過身子,便看見張思騎在我上面,雙手使勁掐著我的脖子!腦海中只是不斷重複冒出同一句話:要被殺死了!要被殺死了!要被殺死了……
出於求生反應,我捉著她的手腕想用力掰開,但顯然是沒有用的。這時,我眼角瞥向不遠處的那一把美術刀,它就是我唯一活命的希望!
我伸出右手,卻夠不着!?差了幾公分才能摸到它,這恐怕是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亦是代表我的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我很想活命…我要活下去!!
腦袋裏只剩下求生的飢渴,我的下肢自動蹬腿、左手用力掰開頸部的魔爪、右手則盡全力伸展,務求拿到美術刀!
冷涼的觸感碰到我的手指,我知道,我摸到它了…那把美術刀就在我的右手指間。可是,還沒等我把它握在手中,意識便逐漸模糊……
不是吧?就這樣死了?真是功虧一簣啊…
我雙腿慢慢不再蹬來蹬去,瞳孔放大,身上的力氣漸漸離我而去。隨着意識開始不清不楚,五感也逐步消失,我便進入無盡的黑暗中。
後來的事,就如記憶中所殘留的碎片一樣……數小時後,學校的保安報警送我到醫院。隨後便有警察前來問話,並且告知我關於張思失血過多,失救不治,連帶頭部的傷勢。最終,我選擇性忘掉那一晚發生的可怕經歷,亦自此不能再看見任何顏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全都想起來了。
我就是,殺死張思的人。
「阿黑?妳還在嗎?」
一隻滿是鮮血的右手在我面前擺來擺去,是阿駿,他正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我看,左手握着水果刀,似乎已經準備好下手了。
我站直身子,反倒令阿駿嚇了一跳。而我沒有理會他,徑直走過去屍體那邊,觀察它的死狀。女子垂下頭、雙手反綁在後、雙腳也被固定在椅子上,從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氣息,只留下一大灘黏糊糊的血液在地毯上。
於是,我便回頭望向阿駿,平淡地問道:
「所以,現在你要殺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