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晚毫無涼意,一直都感到很溫熱,可我現在卻生病了。

身體感到陣陣涼意、頭暈目眩到撐不住,終於我在某節課時倒下了。

睜開雙眼第一時間看到的不是純白的天花,而是氣喘吁吁的赤星同學。

看她這焦燥的樣子,肯定是一下課就急不及待地趕過來吧。

「白川同學,你沒事嗎?」





還未回過氣,赤星同學便緊繃五官、一臉擔憂地問道。

「我——」

還未待虛弱的我作出回應,赤星同學便繼續長篇大論地自言自語:

「都怪我不好!肯定是昨晚讓你留得太晚了!昨晚這麼寒冷,你肯定著涼了!哎呀,我怎能讓高貴的聖那大人生病?啊!是粉絲失格啊!不行了,請你嫁給我吧,聖那大人!我必須負起責任,照顧你的一生!」

赤星同學腳板捶地,雙手握拳像個舞台劇演員般手舞足蹈地說。





真是奇奇怪怪的自責,感覺把各種多餘的東西拉扯進來了⋯⋯

嘛,雖然她這個樣子很滑稽,讓我哭笑不得就是了。

「我才不要⋯⋯別胡亂把多餘的東西拉扯進來。」

我還未完全痊癒,所以只是用沙啞的聲音淡淡道出吐嘈的句子。

「誒?可是你這個樣子了喔!」





赤星同學攤開手臂比劃着我的大床,表情誇張地說道。

「⋯⋯別把人說得像死了一樣。」

我輕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沒事,快好起來了。也不關你的事,所以別自責了。」

*

「對了。發燒的話就應該要盡量讓自己流汗呢!來吧,跟我做。」

赤星同學擺動四肢,砰砰嘭嘭地原地跑步。她的表情逐漸變得繃緊,五官收縮一副很辛苦的樣子。

真是的,累了就停下來啊。這麼吵鬧不怕吵醒隔壁床嗎?





不過,這就像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窮追猛打的表情真可笑。

我沒有叫停赤星同學,任由她逗我笑。

「啊,對了。我應該給你暖水和冰毛巾敷額!等我一會,我這就去準備!」

赤星同學如流星般閃逝,奔了出去。從簾布的縫隙處能看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時而奔跑、時而拿着熱水壺、時而拿着冰毛巾。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就像個失敗的小丑一樣有趣,使我不自覺竊笑起來。

真是的,明明不用這麼緊張也可以的⋯⋯

與此同時,我的內心不自覺顫抖了一下。一股溫熱而不穩的暖流穿過血管,流敞我整個身體。這種溫暖的感覺,就和昨晚一樣。只是⋯⋯多了一份不安。

如果這份溫柔,能一直只對我展現就好了⋯⋯





赤星同學把一切辦妥後,便把時間讓給了剛好來到保健室的我的朋友們。

他們是成群結隊來的,所以同時會有好幾把聲音傳入耳窩,而這我都早已習慣了。

「小聖?你沒事嗎?」

「剛才的是赤星同學吧?你們認識的嗎?」

「記緊準時吃藥啊,聖那。」

可是,我怎麼覺得都沒比赤星同學一人熱鬧呢?

「嗯。是個十分吵鬧的人喔,害得我連休息也不能。」

我一次把他們的叮囑及問題全部回應掉。





「聖那⋯⋯感覺你不同了。」

就像儲得太多氣最終爆了的氣球一樣,朋友終於忍不住這樣說了。

「嗯?」

我疑惑地問道。

我並不是一個這麼沒自覺的人,所以會這麼反問只是想確認一下朋友們對我的心境揣測到什麼程度而已。

「總感覺⋯⋯你的語氣變得溫柔了。而且,表情也放鬆了不少。」

還好,並沒有到很深。





的確,只認識了兩三天就對赤星同學在相處上與認識多年的他們不同這點很神奇。

不過,我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首先是,對着赤星同學的時候,總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作祟。就像我們早就認識了一樣。

其次,撇開這玄幻的原因,是因為我從赤星同學那為數不多的舉動能感受到真心。並不像為了能讓我借她抄功課之類的利益而特意討好我,而只是簡單純粹地想對我這樣做。

「是嗎?」

我含糊地回答朋友所說的解釋。

朋友們日常打鬧一番後,便讓我獨自休息了。我也藉此機會稍作休息。

*

再次睜開雙瞳,映入眼簾的是赤星同學的睡臉。

她何時再來的?她逃課了嗎?

赤星同學擺着一副緊繃的痛苦臉,雙眼腫腫的像哭了好久般躺在我床邊。

真是的⋯⋯明明不用這麼負責任也可以的⋯⋯

真是像個孩子一樣單純呢⋯⋯

我不自覺把手伸出,放到她的頭上輕撫。

這是我第一次觸碰她。柔順而少許濕溼及溫熱、混雜着汗液及體溫的感覺傳進手心。明明平常我都會對這種黏答答的手感感到噁心,可是現在我卻不這麼認為。

真是的。明明已經滿頭大汗了,怎麼還堅持穿着外套呢?

如果她醒着的話,一定會興奮地手舞足蹈、叫嚷着讓我多撫摸一會吧?

真是的,安靜的時候不是挺美的嗎⋯⋯?

銀白色的髮絲沐浴陽光,發出陣陣光輝。肉白的肌膚、長長的睫毛,這些都是在平常昏暗的環境下所看不清的,赤星 凌的細節。

其實長得挺可愛嘛⋯⋯

我曾經試過喜歡上一個人。當時連正眼都不敢看向他、就算沒有說話,只是待在他附近就已經心跳急速得像快要死掉一樣。所以,我可以肯定——現在內心無比平靜、又像在看向稀奇動物般目不轉睛地看着赤星同學的我,決不是喜歡上她。

我對朋友也不會用這種略帶噁心卻何其享受的態度。

這大概是一種超越「喜歡」、或「友伴」的情感吧。

當身邊有個吵鬧幼稚的笨蛋,向你傾注一種只在乎你、會溫柔地向你付出一切努力的情感時。

我比較自私。我不喜歡她,也不想只把她界定為「朋友」。

*

不一會兒,赤星同學醒來了。

我從溫柔的臉龐轉變為平常的冷漠臉,視線卻還未來得及移開。

視線彼此對上了。赤星同學沒有像深夜那般強勢,反而是先畏縮地躲避了一下,再看向我平靜地直視她的眼眸。

「你何時開始在的?」

我先開口了。

「一直都在啊。我等白川同學的朋友們離開後便回來了。」

像隻小犬一樣,赤星同學忠實地說道。

「真是的,你這人啊⋯⋯」

我只是像這樣低語,並沒有回應她。

「今晚,白川同學就不要赴約了!好好休息吧!」

帶着哭腔,眼前的她痛苦但固作堅定地說。

明明像快要哭出來了,卻為了讓我徹底好起來而犧牲自己自私心願的她——此刻在我的眼瞳內閃耀着。

我可以說出挽留的話的,但我沒有把它們說出口。

「嗯。」

只是遵從她的決定,像一切都不在乎般淡然點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