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的請求

「琴晚,我又一次入咗去鎮魂塔。」午飯時我在席間發話,除了阿曦和阿晴沒聽懂外,爸爸、媽媽和阿旻都覺得我在開玩笑。

「阿曉,今日只係一月一,你早咗三個月喎。」爸爸說。

媽媽伸手摸着我額頭說︰「係咪呢排温書壓力太大,搞到你精神錯亂?」

「阿哥,咩叫『又』?你之前有去過咩?無聽你講過嘅。」阿旻是唯一針對我的說話作出回應的人。





而我選擇統一回答他們︰「我唔係講笑,而且都無唔正常,之前我去過一次,但嗰次我以為自己只係暈咗一陣而發嘅夢,但琴晚再去過一次之後,我好肯定嗰次唔係發夢,而係真有其事,我真係去咗鎮魂塔,仲差啲返唔到出嚟!」

「好好好,但無啦啦點解會有鎮魂塔?」爸爸還是半信半疑。

「井型屋其實就係鎮魂塔,所以呢度特別猛,我已經遇到過好多靈異事件。」我說。

「咁鎮魂塔入面係點,點解你會入咗去?」媽媽對靈異之事接受程度較高,故已經深信不疑。

我耐心的向她解釋︰「鎮魂塔入面同我哋棟樓無咩分別,只係燈光柔和啲,入面充滿住歡笑聲,同好多單位有保護罩咁。仲有,入面嘅時間流逝同我哋而家唔同,喺入面好耐,但現實世界都只係過咗一陣。同埋唔可以留喺入面咁耐,你啲記憶會慢慢消失,最後唔記得自己係邊個就返唔到出嚟,我琴晚都差啲出事。兩次我都係畀人強行帶入去,第一次係因為盧老太,琴晚就係捉我去做玩伴。」





媽媽聽完有點震驚,原來自己差點便失去了一個兒子。

「會唔會係你發夢喳?」阿旻又提出質疑。

「一定唔係!」我斬釘截鐵的說︰「同埋你唔係都開始信有鬼啦咩?」

阿旻面紅耳赤,連忙解釋︰「嗱,澄清返,我無信嘅,只係我嘅知識暫時未解釋到啫。」

「大哥哥,我又想去玩。」阿曦興奮的說。





「我都要、我都要,帶埋我去。」阿晴也搶着要一起去。

「嗰度唔係遊樂場,無嘢玩㗎,而且可能去咗就返唔到屋企,見唔到我哋。」我並非想嚇壞他們,只是有話直說,但都已經令他們害怕得差點哭了。

「不過,我懷疑如果無人帶的話,進入嘅媒介係lift,因為琴晚我走得返出嚟,都係靠萬生,佢好似有密碼咁,㩒咗一輪lift我就返到嚟。」我憶述。

「萬生?」爸爸、媽媽和阿旻異口同聲說。

「係,就係已經過咗身嘅其中一位五狼案疑犯,佢一直都無離開過,一直都喺附近巡邏。只不過……」我有點後悔說︰「我講咗佢聽佢叫咩名,可能佢已經恢復記憶,離開咗鎮魂塔,畢竟佢都唔似係惡鬼。」

「咁即係入唔返去證明唔到。」阿旻立即說,我也反駁不了。

「仲諗住叫你帶我去參觀吓㖭。」媽媽也失望的說。

「散場,繼續食飯。」爸爸打圓場道。





如是者,鎮魂塔的話題便暫時完結,坦白說,我也不想再去第三次了。

飯後,我問阿旻︰「上次你話拎張相再去問多次,我哋今日去囉?」

「咪搞,」阿旻一臉嫌棄道︰「今日我約咗friend,你自己去啦!」

「咁好囉……」我失望道,其實我心裏想她陪我一起去,最少遇到危險時也有個照應,但我實在不想這件事再拖下去了,所以我最終還是獨自前往。

「廖生,喺唔喺度?麻煩開開門,有嘢想請教你。」我拍了將近十分鐘門,但廖先生始終無應門,單位內甚至連動靜也沒有。

「無辦法,唯有問梁生。」我轉身便敲四二一室的門並喊︰「梁生,我有嘢想請教你,關於你一直查緊嘅嘢㗎。」

我敲了數次門,同樣無人應門,心灰意冷之際,單位終於傳出聲音︰「你係咪有線索?咁邊個殺咗我寶貝女?」





「我都查緊,係有啲頭緒鎖定咗啲目標,我知你都查緊,而且查咗成十年,所以想同你共享情報,會快啲揾到真相。你開門先,我哋慢慢傾。」我在門外喊。

「吱」,門打開,梁先生看到我後第一個反應不是興奮,而是憤怒,他怒道︰「乜又係你呢個仆街仔?又想揾我寶貝女嚟開玩笑?上次放過你你仲唔感恩?今日唔好好教訓你我唔姓梁!」

「唔係啊!冷靜啲聽我講先,我真係有嘢要問你㗎!」我一面逃跑一面解釋,但他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我沿着井繞圈拼命跑,他在後面窮追不捨。

「咁落去都唔係辦法,搏一鋪,死就死。」我停下面對着梁先生,手裏緊緊拿着那張照片。

看到那張照片,梁先生終於停下,他一手搶走照片,雙眼極速充滿淚水,比滴眼藥水還快,他失聲痛哭,甚麼話也說不出,我也只好繼續傻傻的站着等他下一步行動。

「你,查到啲咩?」梁先生強忍淚水,用沙啞的聲音問。

「我知道有五狼,唔係四狼。」我拋磚引玉,一方面測試他知道多少,一方面嘗試套出他有何人選。

「五狼?乜唔係四狼咩?」梁先生驚訝的問︰「我查咗咁多年都無突破,原來係因為漏咗一個?點解我無諗過嘅……」由他的反應看得出他不是裝傻,而是真的不知道,看來他的女兒也挺不孝,寧願告訴外人真相也不願告知和她血脈相連的父親,害他父親窮一生精力也找不到真相。





等等,難道五狼中其中一個是他?所以才故意不告訴他以作報復?應該不會這麼戲劇性吧!

梁先生握着我的手,懇求道︰「細路,可唔可以講我知係邊五個?」他差點跪下來求我。

「好好好,我哋入屋坐低慢慢傾,OK?」我尷尬的問,然後他便立即拉我進他的家,好好的招待我。

我喝了一口檸檬茶,然後說︰「以我所知,疑似五狼嘅人,有兩個已經死咗,剩低有兩個仲生存緊,而最後一個我都未查到。」之後我吃了一口檸檬味雪芳蛋糕。

「咁而家知嘅有邊幾個?」梁先生着急的問。

「死咗嗰兩個係萬生同徐生,仲在生嘅係王生同廖生,仲有一個我都未知。」我如實相告,但他的反應令我始料不及。

「我一早知。」梁先生聽完平靜的說︰「當時警察拉佢哋之後我就已經知係佢哋,只係我咁多年一直都無證據,我仲諗住你會有另外嘅人選,點知都係佢哋,你都唔係第一個同我講,只係你講有第五個人,我仲以為你會有其他新答案。」





「既然你知佢哋四個有份,我就有嘢要問你,雖然你可能覺得有啲無稽,但我真係好想知,另外我仲有一個新諗法都想講埋你知。」我把這次的來意道出,他以一付願聞其詳的樣子作回應。

「早幾晚我發咗個夢,但我覺得似係你個女報夢多啲。夢入面我見到細個嘅佢,廖生同佢玩緊,然後王生、徐生、萬生同一個我唔識嘅帶住玩具登場,不過相入面我有見過佢,最後佢哋同你入咗屋,留返廖生同你個女喺出面玩。然後畫面一轉,你個女大咗,畀好多人圍住,但江叔救咗佢出嚟,仲同佢好親暱。雖然我都知好無稽,但想知你對呢啲事有無印象?」我憶述那晚的夢問道。

梁先生苦思一會,然後說︰「我記憶入面無呢啲畫面,我同佢哋幾個係識,但未至於熟到咁,而且你講唔識嗰個人我都無乜印象,不過有一樣係真嘅,就係我個女同江仔呢個負心漢係青梅竹馬,一直好好朋友,甚至我都懷疑佢哋唔止係朋友咁簡單,真該煨。」一提到江叔的時候,他明顯帶着怒火。

梁先生的答案令我既失望又有希望,失望的是因為連他都不知道那神秘人是誰,要找出來更加困難;有希望的是他認證了江叔跟梁女的關係親密,所以Tracy絕對不會是他的前度。

「啊!」我突然想起甚麼,拿着照片連忙問︰「你個女大過嘅相有無?」

可是梁先生搖搖地,失落的說︰「佢大咗之後已經唔肯再影相,因為佢唔想再畀人纏住,所以我都無佢大個嘅相,連學生相都特登遮住個樣嚟影,淨係見到塊面嘅一小部份,所以你見我車頭相都係用佢小學嘅相。」

既然無近照,那便確認不到她現在的樣子,廖先生說她還在生的言論就很難尋找證據,不能判斷他是真傻還是假黐,那只好相信我的直覺好了。

「我咪話有個新諗法想講你知嘅,」我再喝了一口檸檬茶後說︰「我認為廖生係無辜,佢唔係其中一隻狼,佢真係見到你個女,亦都真係傻咗。」

聽到我這個說法,梁先生皺起了眉頭,怒火已經開始燃燒,但他硬是把怒火壓下,盡量心平氣和的問︰「你係有啲咩證據?」

我搖搖頭,只吐出「直覺」兩個字,他的怒火便再也壓抑不住,對我爆發道︰「細路,唔好三分顏色上大虹,我以為你有咩新料先對你客客氣氣,點知無料到,而家仲幫個黐線佬洗白,話佢無辜?佢詐傻扮懵㗎喳!我日日喺度mon住佢,就係等佢露出馬腳。」

「咁你等咗成十年等到未?」我淡定的問。

梁先生雖然深深不忿,但又無可奈何的答︰「未。」

我聽到後不禁為自己的小勝利而冷笑一聲,然後對他說︰「咁咪係,一個人點做戲,都無可能做足十年唔鬆懈,仲要你住正佢隔籬,日日mon到佢實,稍為放鬆都會畀你捉到啦,咁都無出過事,證明咗啲咩?證明咗佢係真傻,亦都證明咗佢係真係見到你個女,但我懷疑只係佢嘅鬼魂。」

「鬼魂?呢個世界無鬼㗎!如果真係有,唔係應該第一時間畀我見咗先咩?點會畀個外人見?再講,我個女出事嗰時佢都仲係正常,點解佢係無辜?」梁先生不解的問。

我心裏大概知道他看不到女兒的原因,不過我沒有向他說明,只是又一次搖搖頭,回答道︰「你問我我都答你唔到,我嘅推斷係建基於佢無講大話之上,所以先話佢真係見到你個女嘅鬼魂,而我認為佢畀廖生見得一定係有佢嘅原因,可能係覺得佢會幫到手查出真相啩。」

「荒謬!我作為老竇唔係仲更加會落心落力幫佢查咩?旨意啲外人?連警察都一早已經close file唔再查,成個世界係得返我先查緊!」梁先生勞氣道。

「咁又唔好咁武斷,我咪喺度查緊。」我自言自語道,但梁先生好像也聽到,兇狠的白了我一眼,我連忙轉移話題︰「江叔佢同你個女咁close,佢有無查過你個女單嘢?」

我一提到江叔,梁先生開始面露不悅,尖酸的說︰「呢個衰仔一開始都仲好積極去查,仲特登去學埋啲咩問米通靈嗰啲話幫我個女揾真兇。挑!點知積極完一排就無哂聲氣,仲好似唔識我個女咁隻字不提,見到我仲要兜路走,我呸!正垃圾!」

看來他對江叔不滿源於他的半途而廢,我想大概是他有新歡所以才忘記舊人吧!糟糕!那新人難道是Tracy?真是一個見異思遷的壞男人!

「梁生,我就同你分享咗咁多,不如你都講返我知呢十年你查到啲乜?我哋交換情報,有助破案,可能我會留意到一啲你忽略咗嘅細節呢!」我大膽開口問。

「你都講得啱,咁我就講你聽,你等陣。」說完後梁先生便走到梁女的神主牌前,拜完後在下面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裏面夾滿了剪報和相片。他拿到我面前,翻開跟我逐一解說。

但我的心意此時並不在這本筆記本上,而是落在梁女的神主牌上,梁氏紫茵,梁紫茵,一個挺常見但美妙動聽的名字。

梁先生察覺到我的注意力分散了,在我面前打了個響指,把我召回來,然後繼續解說。他查到的東西,有不少AI已經告訴了我,可是有一樣是他查到而我很感興趣的──王太的證言。

雖然梁先生以惡意抹黑、胡說八道來評價這段證言,但無可否認這與鎮魂塔內王太的說詞如出一轍,均是指控梁女為人水性楊花,結局是咎由自取,只是這裏她無提及五狼是哪五人。

「你認為王生都有份,點解你唔指證佢?」我好奇的問。

「我證據唔夠,而且佢有不在場證明,我推翻唔到。」聽得出梁先生十分自責。

「係咩不在場證明?」我問。

「其實唔只係佢,其他三狼都有,佢哋當時喺屋邨間酒樓飲緊茶,有哂閉路,連王太都喺度。」梁先生眼裏充滿不甘,但很快又好像看到曙光般看着我說︰「但你同我講係五狼嘅時候,就所有嘢都講得通,因為第五隻狼就喺單位殘害緊我個女!」

「咁樣好似都有啲道理,只不過王太唔係咁講,佢話五個人想畀教訓你個女,最後錯手釀成意外,唔係一個人造成。佢咁講我會信,始終佢老公係其中一隻狼,如果真係由一隻狼殺咗你個女,無理由會拖哂全部人落水㗎,佢老公又唔係殺人嗰個,所以我認為係由五個人殺。」我選擇相信王太的證詞,並以她的立場去分析。

可是梁先生不同意,他藐視我說︰「你真係天真,最毒婦人心無聽過咩?我覺得可能有兩個原因,一係王太對老公太失望,想做死佢;一係佢哋唔知我女死咗,飲完茶返嚟再蹂躪,之後先發覺佢死咗,就以為自己有份,但實際一早已經死咗,咁就幫佢哋製造咗不在場證明。」

聽他這樣說,又好像很有道理,那究竟真相是甚麼?第五狼又是誰?廖先生真的是無辜嗎?他究竟怎樣幫梁女?看來無論如何也要再找廖先生問個明白。

「細路,咁耐都未知你叫咩名,同埋點解會查呢單案?」梁先生邊在筆記本上寫下新的想法邊問。

「我叫阿曉,新搬嚟幾個月。」我先告訴他我的名字,然後猶疑要不要編個謊言搪塞過去。

梁先生看到我在沉思,於是試探性的問︰「睇你年紀,係咪又係有人叫你嚟查?」

「又」?看來之前Tracy委託的人也來過找梁先生,既然他都已經知道,那我便如實相告好了。

「無錯,係有人委託我,我完全拒絕唔到佢,所以就開始調查。」我實話實說,沒有半點虛言。

「阿曉,你知唔知之前嗰啲人嘅下場?」梁先生沉重的問。

我想起了AI的答案,但礙於不知真偽,於是以疑問句回答︰「除咗一個之外,全部都跳樓死哂?」

梁先生以凌厲的眼神看着我說︰「無錯,就係咁,你自己好自為之,小心啲。」

看來AI所說,每年有年青人跳樓所言非虛,畢竟梁先生也不是第一個說這件事,我猜大概是「王」的所作所為吧!但只要能找到真相,我便能夠倖免於難,解除每年有人跳樓的詛咒。

「阿曉,雖然我唔知叫你查呢單嘢嘅係咩人,不過我都好多謝佢同我一樣仲堅持去揾出真相,如果可以,我都好想親自多謝佢,你可唔可以幫我傳句話,同佢約個時間見面?」在我臨離開前,梁先生誠心誠意的請求。

我一口答應了,其實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雖然我也不知道為甚麼Tracy要委託這麼多人去查這宗案件,但既然兩人都着緊這宗案件,那麼讓他們見面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