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賜猛然睜開眼睛,上一刻還在自修室的他竟莫名地躺在救護車上,坐在旁邊的除了是救護員還有沈英萊。
莫名的暈厥使殷天賜不得不留院觀察。沈英萊在附近超市買來了一堆日用品,殷天賜翻了翻袋子,道:「留院觀察而已,說不定明天就能出院,不用拿這麼多東西。」
沈英萊拿過袋子把裏頭的東西一件件地擺出來,反問道:「牙膏牙刷、梳、毛巾、拖鞋、衫褲、襪、紙底褲、差電器,有哪一樣是多餘的?你是暈倒不是跌倒,就老老實實地留下來check清楚吧!」
殷天賜把袋子拽回來,將東西又一件件地放回袋子裏:「暈倒而已,吃不飽血糖低都會暈倒,小事而已。你買這些東西要多少錢?我還給你。」
「得啦得啦,才一百幾十,不用算得這麼清楚。」沈英萊想了想,又道:「真的不用通知你家人?不怕他們擔心你嗎?」
殷天賜擺手:「不用。如果可以的話,我情願剛剛暈倒時你不在,我不想麻煩你。」
「喂——有時候適當的依靠不見得會是件壞事,朋友之間本來就應該你幫我,我幫你。」
沈英萊話重心長的話使殷天賜沉思片刻,不久,他說:「無人可以幫到我,我連自己都幫唔到自己。」他隨之帶笑又說:「要是剛剛我暈倒後再也醒不過來,你說該有多好。」
沈英萊知道自己永遠都沒有辦法改變殷天賜的思想,他只好隨着殷天賜說的話作回應:「你要是一倒不起,我這個當朋友的是不是該捱義氣幫你哭墳?」
「好呀,一言為定。」





住院的日子很是枯燥乏味,殷天賜每天不是溫習就是睡覺。殷天賜病床的位置很靠近病房大門,每逢探病時間他總會盯着門口看,有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每天就在病房裏進進出出。久而久之他漸漸出現了一個念頭,他開始奢望進來的會是他夢裏見過的人。
午後的殷天賜反覆醒來睡去好幾次,正是頭昏眼花之際,站在床尾的一個身影使殷天賜瞬間清醒過來。
「你要的二合一洗頭水、沐浴露。Royce今天沒空,他叫我拿給你。」
殷天賜扶着床邊的欄坐起身,接着拍一拍自己的臉頰,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境的延伸。
「神經兮兮的,你暈倒時把腦袋摔壞了?」
季春曉走近床頭,殷天賜依然茫然地看着她。季春曉把手裏的東西輕輕一拋,洗頭水咕嚕地滾到殷天賜的手邊。這一刻,殷天賜才慢慢相信自己的夢已經醒了。
「原來不是夢⋯⋯」
殷天賜喃喃自語着,季春曉聽不見他的話,便問:「你說甚麼?」
殷天賜抬頭直看季春曉的眼睛,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把她抱進懷裏的衝動。於是他牢握着拳頭把指甲陷進了掌心肉,試圖用疼痛壓抑着感性。




季春曉注意到插在殷天賜左手手背上的輸管針。緊握的拳頭使源着針頭的皮肉拉得正繃緊,把針頭的形容顯得若隱若現。季春曉趕忙揪起他的手,把牢握着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翻開着,裏頭正是一個個赤紫色的小渦,再往上一看,手臂處還留着四、五條棕紅的結痂,二頭肌的位置是一大片又青又紫的瘀傷。
「你嘴欠被人打嗎?」
殷天賜的理性一下子全然回歸,他把手縮回去,道:「我每天都要抽好幾次血,當然會瘀。」
季春曉才意識到殷天賜是真的出了大事:「醫生有沒有說你得了甚麼病?」
「沒有,甚麼都沒說,只是讓我把全身上下都驗了一遍。」
「然後呢?沒有檢驗報告嗎?」
「不知道,醫生甚麼都沒有說。」
「你自己沒有問嗎?」
「醫生沒有說就是還未知道。」
季春曉的一番追問使殷天賜很不自在,他不習慣被關心,更不習慣季春曉的轟炸式的關心。




「怎麼可能甚麼都不知道,都多少天了?我親自去問醫生。」
季春曉說完就邁腿轉身,殷天賜連忙伸手拉住她:「妳別去煩着醫生,人家忙得很。」
季春曉一下子就生氣了,她把殷天賜的手一甩,道:「你這個人怎麼總是不緊不慢的?任何事都是能拖就拖、能避就避,像隻駝鳥一樣。我真的很討厭你這種人!」
季春曉激動起來連隔鄰床位的大爺也被她嚇到,季春曉才稍稍收一收火氣。剛剛被季春曉用力一甩,殷天賜手背上的針頭又扯痛了傷口,使得他哇哇叫痛。季春曉見狀,連剩下的怒氣也沒有。
「Sorry,剛才我太激動。」
殷天賜看看手背,確定過針頭還好好地扎在原位後,他才慢慢坐直身來。他淺嘆一口氣,緩緩道:「人永遠都是得一想二。如果一個人習慣任何事都刨根問底,那麼他便永遠都脫離不了真相。當人透過真相得到了滿足感,他便會忍不住去追求慾望。久而久之,人就會成為慾望的奴隸。我不是一個清高脫俗的人,我與其他人一樣平庸、貪心,所以我不可以讓慾望有機會控制我,一丁點都不可以。」
季春曉並沒有完全明白殷天賜的邏輯,卻聽懂了殷天賜口中的「慾望」包括着她。季春曉稍稍沉默,後來才淡淡開口:「Sorry,差點令你成為了慾望的奴隸。既然你對慾望如此避諱,那麼就應該連沖涼洗頭的慾望也消除掉。索性連葡萄糖都別掛吧!」
季春曉一手拿回洗頭水調頭就走,殷天賜看着她的背影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明明殷天賜的內心是多麼渴望季春曉的出現,明明他連夢裏都是季春曉的身影,明明他終於搞清楚自己對季春曉的感覺,明明他與季春曉之間曾經只有一步之遙——對啊,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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