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度的學校陸運會是勞斯桀的show time,一整個早上,勞斯桀得獎的消息在運動場裏響了一遍又一遍,頒獎台上從不缺他的身影。當眾人都在為勞斯桀鼓掌之時,沈英萊卻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勞斯桀越是發光發亮,沈英萊便越是覺得自己與他遙遠得很。
李偉添在看台走了一圈,看見沈英萊便把他拉到多媒體小組幫忙。徑賽終點處,李偉添負責在拍攝健兒們衝線的一刻,沈英萊則在旁協助,算是暫時止住了他的失落思緒。
此時正在進行的是女乙一百米跨欄賽事。季春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報名參加,她只記得當初的自己是一頭熱地報了名,不久後才漸漸懂得後悔。結果不出所料,季春曉跨到第二個欄便已拌腳跌倒在地。更糟糕的是,旁邊線的女生為了避開季春曉而錯步扭傷了腳,一失重心更是不偏不歪地倒在季春曉的身上,兩個人就像燒豬疊燒豬般,惹笑了不少人。
急救站內,殷天賜剛好為一個男生包紮完傷口,他放下手上的東西抬頭一看,季春曉不知怎的就出現在他的面前。殷天賜連忙用力晃一晃頭袋,再次睜開眼晴,季春曉的身影依然沒有消失。
「妳搞到我拗柴啊,正一累街坊、佗衰家!」
另一個被扶着的女生一拐一拐地走進來着,她看着季春曉的眼神是無比的兇狠。
被罵的季春嘵當然不會呑聲受氣,她臉一轉,咬牙切齒地罵回去:「喂!我是故意的嗎?我已經說了三次『對唔住』,妳還想怎樣?」
「我也對妳說三聲對不起,妳可以把獎牌還給我嗎?本來我是坐亞望冠的。」
「就憑妳?妳吹水啦!妳不如說妳本來可以當選美國總統吧!」
另一位當值的男生忍不住喝停了她們,二人才靜了下來。




季春曉固然生氣,卻也省得再吵下去。殷天賜指指面前的椅子,道:「坐下來吧!我先幫妳清潔傷口。」
季春曉的一雙膝蓋都擦破皮,流了不少血。季春曉向來很怕痛,剛剛倒是因為吵架而分散了注意力,如今靜了下來,傷口的痛又再次直襲而上。
「嘩——你輕力一點,很痛啊!」
綿球還未接觸到傷口,季春曉已連聲說痛,把椅子退得遠遠的。殷天賜有點無奈,卻還是保持着耐性。他拉前椅子並坐下,一手按住季春曉的腳,一手拿起鉗子,道:「妳剛剛罵人很有中氣,我還以為妳不痛。」
「輸人唔輸陣,吵架就是個鬥大聲的遊戲,不夠聲就等於輸了一半。」
殷天賜卻問:「這是甚麼道理?吵架不是應該講道理嗎?」
「你是傻子嗎?吵架就應該靠一分真、四分誇張、五分氣勢,誰吵架會講道理?要是能講道理就不用吵架啊!」
殷天賜只點點頭不說話,季春曉繼續說:「你連吵架都不懂,以後絕對會吃虧的。我告訴你,做人不能太善良,該無理取鬧的時候就要無理取鬧,要讓別人知道你不是個好欺負的人。」
「無理取鬧跟好不好欺負又有甚麼關係?」
季春曉越說越興奮,滿口都是她所謂的「道理」:「只要你夠兇、夠無理取鬧,其他人就不敢惹你,你就不會被欺負。」




「妳父母不都是律師嗎?他們打官司也像妳這樣打橫嚟講嗎?」
「好端端的怎麼提起我爸媽?」
殷天賜搖搖頭,說:「隨便說起而已。順便提醒妳一下,膝蓋上的傷口有點大,新肉完全長出來前要天天清潔傷口和換紗布,最好是在梳洗後、臨瞓前。現在妳可以走了。」
「吓?」季春曉在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她低頭看看,殷天賜已在不知不覺間替她包紮好傷口:「為何我剛剛甚麼都feel不到?」
「因為妳剛剛一直顧着發表偉論。」
季春曉不得不承認,殷天賜處理傷口的手勢的確很純熟,下手很輕,才會令她只顧着講話,完全忽略了傷口上的痛。
季春曉慢慢站起身來,傷口卻因為拉回而發痛。季春曉一把拉住殷天賜的手臂,道:「扶我,不然我怎麼走路?」
殷天賜正想請剛剛扶季春曉過來的工作人員幫忙,卻發現他們已經走了,殷天賜只好由着她。
回看台的路上二人經過徑賽終點處,十來個女生正堆在那裏,把路擋了一半。季春曉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推過去,李偉添見狀便把她叫住。
「別跟她們塞,她們不會走的。妳留下來等阿Ro跑完再走吧!」




季春曉沒好氣地翻起白眼:「神經病嗎?每年都堆在這裏看勞斯桀,到底有甚麼好看的?」
「妳當年不是也有堆在終點看嗎?妳問自己吧!」李偉添諷笑道。他看一看季春曉裹上紗布的膝蓋,又看看季春曉搭在殷天賜手臂上的手。
季春曉理所當然地說:「我是真的來看比賽,而不是來當花痴,而且我只看了一次就沒有再看了。」
殷天賜見沈英萊也在,便向他示意:「她的膝蓋受傷了,我把她交給你,我要回去當值。」
說着便把季春曉的手搭在沈英萊的膊頭上,自己轉身就走了。季春曉連忙叫住他,但殷天賜卻像是不曾聽到似的。
男甲一百米欄是午飯前最後一項賽事,勞斯桀也在列中。十多秒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勞斯桀剛衝線,眼睛便馬上尋到沈英萊。他沒有向沈英萊踏前去,只是用眼神與沈英萊交流着,他眼裏沒有別人,只有沈英萊。沈英萊的內心忽然就湧起一股勇氣,他撇開季春曉的手向前踏了一步,然而第二步還未踏出,勞斯桀已被身邊的紛擾淹沒了。
「一直都是這樣,勞斯桀不會理她們的,你別放在心上。」見沈英萊看得快要溢出酸意來,季春曉只能這樣安慰他。
雖說沈英萊早就看慣了,但內心依然架不住地酸溜起來。沈英萊沒有察覺到自己早有醋意,他只搖搖頭,一笑置笑,這一笑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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