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曉的演出得到許多師生與家長的讚賞,這是她自記事以來第一次如此有滿足感。季春曉開始理解到李偉添能一直堅持站在擂台上的原因,一份滿足感,一份自我肯定就是他最大的動力。
霍文珣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跟着大夥兒一起去看季春曉的演出。晚上的飯局他既不滿又忐忑,不滿是因為餐桌前有許多他不熟悉,甚至是討厭、瞧不起的人。忐忑是因為霍文珣至今仍未與季春曉和好,他怕季春曉心裏還在責怪他。
勞斯桀和沈英萊是飯局的搞手,李偉添和容令騫當然也有出席。江淼和蔣嘉弘本來就約好與季春曉一起吃晚飯,於是便被沈英萊一併請來。大圓枱前,季春曉坐在沈英萊和江淼之間,霍文珣剛好就在她對面。
自從二人吵架後,季春曉與霍文珣已經許久沒有見面,然而季春曉沒有半點緊張,表現得很是自然自在。對此,季春曉自己也覺得很意外,卻也樂於見到這樣的自己。
江淼將桌前的所有人都仔細看了一遍,忍不住就笑了出聲,使本來還在與李偉添聊天的季春曉回過頭來。
「笑甚麼?有甚麼好笑的?」
江淼抿嘴道:「妳真的想知道?」
「不能說的?」季春曉問。
「也不算是。」江淼笑一笑,稍稍靠近季春曉細聲說:「我在想,勞斯桀在,蔣嘉弘在,霍文珣也在。我是不是該把歐冠也叫來,這樣就湊齊四條king,妳四個ex『仔仔一堂』。」
蔣嘉弘不知怎的聽到江淼說的話,便搭話:「咸豐年代的事,可不可以別再拿出來鞭我屍?」說畢便做了個一刀割向自己脖子的動作。




季春曉翻了個白眼,道:「無鬼聊!霍文珣才不是我的ex。」
季春曉的聲音很輕,其他人根本聽不到她在說甚麼,霍文珣卻清晰地聽見季春曉喚了他的名字。霍文珣下意識抬抬頭望向季春曉,眼神起初帶點倉惶,瞬間又左顧右盼,裝作不經意地避開了季春曉的雙眼。
沈英萊接過電話便出去走了一遍,回來時身後還多了個人。看着座上的人,殷天賜不禁尷尬地愣住在原地,他以為沈英萊說的「食餐飯」只是幾個相熟朋友間的飯局。江淼更加藏不住笑意,言笑自若地說:「又多了一個,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修羅場。」
沈英萊把搬來的椅子放在他和季春曉之間,並示意殷天賜坐下。勞斯桀第一時間就捉住沈英萊的手臂,細聲道:「你叫他來幹嘛?」
「他是我朋友,又是Caroun的朋友。剛好他在附近,多叫一個人來吃飯熱鬧點不好嗎?反正本來就是要幫Caroun慶功。」沈英萊用手半掩着嘴,鬼鬼祟祟地繼續說:「更何況,最近我發現殷天賜和Caroun有貓膩,我想製造多點機會讓他們增進感情。」
慶功本就是個幌子,勞斯桀其實是想幫霍文珣和季春曉製造機會言好,但沈英萊卻把殷天賜叫來,這就等同把他們吵架的原因直接搬到面前來。勞斯桀瞬間無語了,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沈英萊,恐怕勞斯桀早就一拳揍下去。
見勞斯桀欲言又止,沈英萊打趣地說:「呷前前前女友醋?抑或因為你之前打了殷天賜覺得不好意思?」
「說笑找別的,你說的這兩件事絕對無可能發生。」勞斯桀很想把實情告訴沈英萊,但最後還是把話吞回去。
在學校裏除了他們四兄弟以及季春曉最熟的朋友,其餘的人都以為霍文珣與季春曉只是單純的契兄妹。霍文珣從不會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表現出對季春曉的着緊,因為他選擇了當一個強者,他不能讓旁人知道季春曉就是他的軟肋,這是在保護季春曉,也是在保護他自己。直到現在,沈英萊依然以為季春曉與霍文珣只是為了小事而鬧翻,沈英萊更不知道殷天賜就是導致他們關係破裂的導火線。
殷天賜有想過調頭就走,但最後還是留了下來。季春曉從殷天賜的一呼一吸中感受到沉重的氣息,於是她別過臉看向殷天賜。只見他不停揉着自己姆指,眼神一直無處安放,季春曉便嘗試分散他的注意力:「喂,你今天有沒有來看我的演出?」




殷天賜看看季春曉,道:「有啊。」
季春曉繼續問:「我演得如何?」
「OK啦。」殷天賜簡而精地回答。
「OK啦是甚麼意思?10分滿分我有多少分?」
面對季春曉鍥而不捨的追問,殷天賜只能認真地想一想,道:「7.5分。」
「吓,這麼低分。每個人都讚我演得好,怎麼可能只有7.5分?」
殷天賜無奈地笑了笑,說:「妳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季春曉像是被澆了一盤冷水,她沉靜下來半聲不吭的。殷天賜見她如此便說:「已經演得很好了。妳才16歲,演技是要靠日積月累慢慢進步的,怎麼可能一來就有9分、10分?我看得出妳已經很努力、很努力。」
殷天賜的說話使季春曉瞬間高興起來,滿足的笑容既燦爛又動人:「謝謝你稱讚我,謝謝你的『真話』。」
殷天賜有點不習慣被這樣直勾勾地看着,他別過臉稍稍低下頭,眼睛一直盯着跟前的空飯碗。不知怎麼的,剛才與季春曉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殷天賜覺得心藏的跳動彷彿不經意地漏跳了一拍。




點好的餸菜陸續來到,眾人開始起筷。這間泰國餐廳最有名的菜式就是椰子雞湯和泰式燒雞。季春曉盛了一碗椰子雞湯嘗了幾口,椰奶的味道充斥在她的口腔和喉嚨,既香又濃厚。殷天賜也給自己盛了一碗,季春曉卻馬上叫住他:「有椰奶,你不能喝。」
眾人紛紛朝殷天賜看過去,使殷天賜再次尷尬起來。他只能「哦」的應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放下湯勺。
席間,李偉添和容令騫不停帶起話題,各人也隨意搭話,有說有笑的,頗為輕鬆。
季春曉趁機問:「阿翁為甚麼沒有來?最近我在學校都沒有看到她。」
容令騫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才說:「她有事,退學了。」
「退學?她還有一年就考DSE,她⋯⋯」
「不考了,或者以後再考。」
容令騫的語氣很肯定,也完全不打算要解釋原因。
季春曉一時間呆住不懂得反應,江淼卻說笑道:「她不讀書,你養她嗎?」
容令騫無聲一笑:「對啊,我會的。」
江淼和季春曉都覺得容令騫話外有話,卻又猜不透,然而殷天賜已憑剛才的短短幾句猜出容令騫和翁梓莘發生了甚麼事。殷天賜趁着夾餸時偷偷往席上瞄了一圈,見勞斯桀、李偉添和霍文珣刻意沒有在意容令騫方才所說的話,殷天賜便更肯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季春曉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殷天賜見她想繼續問下去,便先一步開口:「妳搞前男友見面會嗎?」
殷天賜沒有看着季春曉說話,但季春曉一聽便知道殷天賜是在說她。季春曉用手踭撞向殷天賜,道:「一點都不好笑。」
殷天賜攤開雙手說:「我沒有說過我在說笑。」
「不用你說,你本身就是個笑話。」




「哈哈,好笑嗎?笑完記住付錢,歡迎下次再來笑我。」
殷天賜和季春曉的鬥嘴像極了季春曉與勞斯桀和霍文珣的相處方式,不同的是勞斯桀和霍文珣永遠都想當鬥贏的那一個,而殷天賜從不會將鬥嘴變成爭鋒相對,在他眼中,所有的事都無需要分輸贏。
殷天賜與季春曉的相處很自然,二人之間的身體距離比往日拉近了不少。霍文珣看着很不好受,被他緊咬着的牙齒咯咯作響,待霍文珣再次拿起筷子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心已刻下赤紫色的指甲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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