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曉的身體向來都很強壯,她從來都不怕淋雨後會生病,但經此一役,她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午休後,季春曉便開始有點頭重重,直到放學她更是既頭痛又頭暈,於是便沒有去Drama Club排練,直接就回宿舍休息。季春曉睡了不知多久,醒來時喉嚨痛得像要快裂開,全身熱得發滾。季春曉摸摸自己的額頭,燙手的溫度告訴季春曉,她發燒了。
季春曉沒有退燒藥,江淼又不在房,她只能下樓找舍監。豈料舍監不在,她便多走幾步到隔鄰男生宿舍去。
學校一向都會聘請在學中的舊生為舍監,宿生們都會稱呼他們師姐或者師兄。今晚當值的是嘉豪師兄,他幫季春曉探過熱,又幫她貼了塊退熱貼。他拿了一瓶蒸餾水和兩顆退燒藥給季春曉,道:「回房後就馬上吃藥睡覺,要是明天起床還未退燒就一定要去醫院。有甚麼需要幫忙就打電話下來找我們吧!」
「好的,謝謝師兄。」季春曉想了想,還是把心裏的疑問說了出口:「其實⋯⋯我有件事想問。」
嘉豪師兄一邊收拾桌面一邊說:「問吧!有甚麼事?」
「今天中午在天台那個男生還好嗎?」
嘉豪師兄遲疑一下,說:「今天下午不是我當值,我不太清楚,我也沒有聽說有發生過甚麼事。」
「哦——」季春曉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又忍不住喉嚨的痛楚咳嗽起來。
嘉豪師兄見狀,道:「妳快點回房休息吧!」




季春曉應了一聲,卻還是放心不下,於是便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飛快地在搜尋着。看着季春曉手機顯示的海報,嘉豪師兄的腦海裏瞬時浮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剛在便利店下班回宿舍的殷天賜累得全身酸痛,他與嘉豪師兄打了個招呼便上樓回房,樓梯間的海報卻使他停下了腳步。
「這些海報是怎麼回事?」殷天賜回過頭問。
嘉豪師兄笑了笑,道:「是隔鄰女生宿舍的宿生叫我貼的。她說最近有很多學生輕生的新聞,覺得宿舍裏應該貼些海報,宣揚珍惜生命。雖然張貼海報的效果不大,但也的確是我們舍方該做的。」
樓道裏張貼的是防止自殺機構的海報,上面除了寫着鼓勵的字句,還印有救助熱線的電話號碼。殷天賜馬上就覺得這像是季春曉會做的事,便說:「你說的人是季春曉嗎?」
嘉豪師兄點頭:「是呀,就是她。她剛剛發燒過來拿退燒藥,臨走時無端端把海報發給我叫我貼出來。」
殷天賜想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便多問一次:「她發燒了?」
「對,但幸好燒得不嚴重。我猜應該是今天淋雨淋病的。你認識她?」
殷天賜沒有回答師兄的問題,他只是一直看着牆上的海報,他不明白為何季春曉總能將別人的事放在心上。
吃過藥,季春曉便躺回床上繼續睡覺。臨睡前她發了個snapchat story,是她貼着退熱貼的自拍,還寫着「第一次病咗冇屋企人喺身邊~真心覺得自己淒涼」。




殷天賜很少看季春曉的snapchat story,今天晚上他卻刻意為了她點進snapchat,一張普通的照片就這樣勾起了殷天賜的共情。而在同一時間,霍文珣也在為了這張照片而掛心。
次日醒來時季春曉已退燒,但身體還是酸軟無力,於是便請舍監替她請假。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她第一時間就很想念家裏人煮的粥,從前每次生病,唐倩都會親自煮肉碎皮蛋粥給她吃,季春曉忽然就很懷念那種味道。她點開手機,打算在外賣app叫一碗粥,江淼卻在此時帶着一份外賣回房。
「妳醒了!時間剛剛好,有東西吃了。」
江淼把膠袋遞上去,季春曉接過後便滿心期待地打開裏頭的膠碗,那卻是一碗白粥。
季春曉失望地說:「吓——白粥,冇咸冇味。妳知道我的口味,怎麼可能買白粥給我?」
江淼卻說:「不是我買的。我下課回到班房時已經有人把它放在我的桌子上,還寫了字條紙託我把粥交給妳。」
季春曉把字條接過來一看,上面寫了「請代為轉交季春曉」八個字,而字硛很明顯並非屬於季春曉熟悉的人。她春曉又看看膠袋上印着的紅字——林德記粥麵店,一間季春曉完全不認識的店名。
江淼猜測說:「會不會是那些追妳的男生?」
季春曉立即就搖頭道:「他們怎麼會知道我生病了?」
「妳昨晚發了snapchat story,他們看了就會知道。」江淼道。




季春曉更加肯定地搖頭,說:「無可能!snapchat是我的最後淨土,我從來都不會add追我的人做snapchat friend,這是我的原則。」
「所以到底是誰買的?」江淼煩惱地想着。
季春曉想了想,最後索性放棄:「算了,既然對方不想我們知道他是誰,我們就隨了他的意思,別再猜了。」
「但萬一這碗粥是霍文珣買的呢?」江淼試探問道。
季春曉怔了一下才理智地說:「更加無可能!他知道我最不喜歡吃白粥,更何況紙上的字跡根本不是他的。」
這段時間,霍文珣總是秒看季春曉的snapchat story,他不可能不知道季春曉生病了。所以,季春曉真的曾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這碗粥是霍文珣為她買的,但事實證明一切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季春曉開始有點瞧不起自己,明明說要下決心的人是她,明明是她逼霍文珣做的決定,但她卻斷不了心裏的念想。也許她是在等一個奇蹟,在等霍文珣後悔回頭的那天。季春曉到了這刻才知道,當天她嘴上說的是決絕,但內心卻是走了一著以退為進,然而連她自己也不曾知道這一著是從何開始部署的。
霍文珣從第二節課起就沒了蹤影,直到午休時間他才再次出現在學校,手裏還拿着一個暖壺。奇怪的是,那個暖壺最後竟然出現在二樓男廁的垃圾桶裏,而壺裏還盛着溫熱的肉碎皮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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