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後,殷天賜一直沒有回學校,直到過了一個星期,他終於出現在週會上。這次他不是司儀,而是與是次週會的負責老師楊sir一起分享。他們二人一問一答,殷天賜除了分享自己的學習心得,還談到自己在制服團隊的義工服務經驗。
在師生們的眼中,殷天賜是個不折不扣的優異生。不但成績好,操行優,還於校內外積極參與服務。正常來說,這種優秀學生都是自信滿滿的,但殷天賜卻例外。平日以司儀身分站在台上的他談吐尚算自然,但今日作為主角的他變得很不自在,說話斷斷續續的,更有些口吃。季春曉覺得他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裏。

與霍文珣說清楚後,季春曉覺得內心有種莫大的空虛感。蔣嘉弘提議季春曉為自己定一個目標,幫自己找個精神寄託,然而季春曉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想做甚麼,她找不到方向,找不到任何想追求的事。季春曉開始有點懷疑,這十五年來,她到底過了一個何等無意義的人生。
晚上十一點多,季春曉終於做完這幾天堆積起來的功課,她累得直接躺卧在床上。剛想閉上眼睛入睡,卻又想起明天有體育課,她只好不情不願地爬起身到天台收回體育服。
季春曉捧着洗衣籃到達天台時,剛好有兩個女生也在。季春曉與二人不算熟,便出於禮貌地點點頭,那二人卻向季春曉問東問西。
其中一個女生一邊晾衣服一邊說:「勞斯桀現在是不是沒有女朋友?我聽說他跟景沛馨分手了。」
季春曉不願多說,便道:「妳聽誰說的就去問誰,別人的事我不多嘴。」
另外一個在收衫的女生接着問:「妳跟霍文珣這麼熟,妳知道他現在有女朋友嗎?」
剛剛的女生又插話問道:「妳覺得勞斯桀會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女生嗎?」




「霍文珣喜歡些甚麼?我想投其所好。妳告訴我吧!」
「為甚麼勞斯桀和景沛馨會分手?他們會不會復合?」
季春曉聽得不耐煩,即時就放聲嗆話:「不知道!我甚麼都不知道!霍文珣的事與我無關,誰都別來煩我!」
那兩個女生被季春曉突如其來的嗆聲嚇得面面相覷,馬上便完成好手上的活,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天台。季春曉剛剛的怒氣一閃即逝,回過頭便消了氣。她嘆口氣,放下手中的洗衣籃便坐在邊上的石櫈上。
季春曉朝着遠處看過去,灰沉的半空沒有一點光芒,黑暗彷彿包圍着她。此刻的她就像失去方向候鳥,找不到前路,尋不到歸途。
季春曉忽然感覺到有東西正在腳邊爬動着,她低頭一看,一隻烏龜已爬到她的拖鞋上。她伸手輕力拿起烏龜,道:「阿龜你又爬出來亂走,小心爬着爬着會掉下樓,龜仰殼翻。」
阿龜本來是由從前住宿的師姐所飼養,畢業後她把阿龜留下來交給宿監照顧,阿龜便成為了整個女生宿舍的吉祥物。阿龜越長越大,常常爬出玻璃缸四處亂走,有一次還往下一層的樓梯爬去。
季春曉輕輕碰一下阿龜的頭,牠馬上就嚇得把頭縮回龜殼裏:「你這隻縮頭烏龜真是無鬼用,無膽到死。霍文珣和你簡直一模一樣,都是無膽鬼,只懂得當縮頭烏龜,喜歡我又不敢認,你不如索性改名叫霍文龜吧!」
「灑——灑——」
灑灑的水聲突然從某處傳來,季春曉連忙放下阿龜並四處張望,卻還是看不見天台上有其他人。她仔細地聽着水聲的來源,終於發現聲音來自隔鄰男生宿舍的天台。季春曉馬上走近對面的天台,並伸起脖子瞧看着。




「對面那個人,站在晾衫架後面那個人,你為甚麼偷聽我說話?你出來啊!」
季春曉口中的那個人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走到天台的邊上,他手裏還拿着一個澆花壺,他道:「我不是偷聽,我早就在這裏,妳罵走那兩個女生之前我已經在。」
季春曉立即有點心虛,她的手忍不住地伸一伸指向對方:「你⋯⋯全部都聽到了?」
對方想一想,故意地問:「妳說的全部包括罵霍文龜那句嗎?」
季春曉恨不得對方馬上就失憶,把一切都忘記得一乾二淨:「死人殷天賜,你真的很討厭!」
殷天賜立即指着季春曉的腳邊,道:「別這麼激動,小心䟕錯腳掉下去,到時候就龜仰殼翻。」
季春曉被氣得回不了嘴,尤其當她瞧見殷天賜掩嘴偷笑時,更是只能直往地面用力地跺腳。季春曉卻忽然想起些甚麼來,瞬間就收了火,道:「等一下,你又認得我?」
季春曉用的「又」字使殷天賜也有所察覺,他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把季春曉認住了。殷天賜假咳一下,說:「不認得,請問妳是哪位?」
「嗱!你這次還敢說你不是裝的?」季春曉直指着殷天賜道。
殷天賜提一提澆花壺,若無其事地說:「妳慢慢鬧人啦,我繼續去淋花。」




「我冇鬧人囉!」季春曉再次跺腳道:「我重申一次,我沒有罵任何人,不管剛才你聽到甚麼都別到處亂說。」
季春曉一直站在那裏朝殷天賜吼叫着,殷天賜卻充耳不聞,繼續專注地為花草澆水。季春曉就像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千方百計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而殷天賜就是一個堅定得很的父親,沒有因為孩子的打鬧而有絲毫動搖。

霍文珣從下課後便一直坐在攀石牆對出的草地上,他盤着腿,雙手托頭,眼神朝不知哪處放空着。
勞斯桀從攀石牆下來後才瞧見霍文珣,他拿着兩瓶寶礦力走過去,一開口就是一堆x@#%。
「喂!傻X咗呀?」
霍文珣緩緩移過眼神看着勞斯桀:「你就傻X咗!」
「你先係傻X咗啊!一碌木咁坐X咗喺度。」勞斯桀遞一遞其中一瓶寶礦力道。
霍文珣搖搖頭示意。
勞斯桀坐在旁邊的長椅上,他看看腳下的草地,說:「你坐在草地上沒有被蚊蟲咬嗎?」
勞斯桀剛說完,霍文珣就伸手打了一隻蚊子,他隨之道:「有啊!剛剛新鮮出爐打死了一隻。」
「你有櫈不坐,偏要坐在草地上打蚊,你肯肯定係傻X咗。」
霍文珣瞟了他一眼:「收皮啦你。」
最近季春曉不曾來過找他們,霍文珣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差,勞斯桀很自然便將這兩件事連在一起。他想了想,問:「吵架了?」
「誰?」霍文珣反問。




「你囉!」勞斯桀道。
「我和誰?」霍文珣又問。
「你和季春曉。」勞斯桀道。
霍文珣靜了靜才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得與說出口的話起了幾分違和感:「關你X事。」
勞斯桀見慣了這樣的霍文珣,他的言行越不一致,就越代表霍文珣正醞釀於情緒之中。
此時,一個短髮的女生往勞斯桀走過去,女生把手上的葡萄適遞給他,還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勞斯桀擺手婉拒:「不用了,我自己有。」
勞斯桀瞧了瞧霍文珣,便指着他又對女生說:「但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可以買罐沙示給他。他現在心火盛,要下火。」
霍文珣隨之道:「你有X病啊?」
「你就有X病!」勞斯桀倒罵回去。
剛說完,另一個穿着運動服的女生小跑過來。她一聲不吭衝到霍文珣面前遞上一罐沙示,低着頭害羞得很。一旁的勞斯桀翹着手,等看霍文珣一如既往地拒絕對方,霍文珣卻出乎意料地伸手接過飲料。正當勞斯桀還在詫異之中,霍文珣緩緩站起身來,他一手輕輕拍走黏在校褲上的沙泥,一手用力搖晃着罐裝飲料。那陰沉的臉色、無神的雙目和詭異的笑意,勞斯桀立馬就猜到了甚麼,趕忙往後退了幾步。只見霍文珣伸手往汽水蓋上一扣,「嘶嘶——」聲隨即伴着啡白色氣泡一湧而出,氣泡全都一致噴到送飲料的女生身上。她身上白色的運動服瞬間染成了啡色,全身由頭到腳都是濕漉漉、黏𣲷𣲷的。
霍文珣將剩餘的汽水全倒在女生的頭上,空罐被他用力一捏,隨手就扔得遠遠的:「沒有鏡子就倒盆水照照自己的樣子。妳也配?」
霍文珣的語氣極之刻薄,從口裏說出的每個字都充滿着鄙夷與嫌棄。
「紙巾。」
站在旁邊的短髮女生還在驚嚇中,霎時間反應不過來。霍文珣索性上前一步,一手扯來她的校呔擦手。
「Fxxk——」




霍文珣煩躁地低聲罵了一句,一股悶氣正填滿着他的胸口。他仰頭朝天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無論怎樣還是止不住下顎的微顫。霍文珣倔強地緊咬着牙關,強行把憤怒油生出的顫抖壓制住,只有這樣他才能若無其事地離開這裏。勞斯桀不覺得可怕,他只覺得霍文珣把瘋狂發揮得淋漓盡致,厲害得使他由心地覺得霍文珣是真的著魔了。
勞斯桀雙手插着褲袋,笑得活脫是個痞子,他響舌道:「你真心有X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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