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殷天賜天天幫季春曉補習,她才有驚無險地捱過了剩下的兩科考試。然而考試一結束,季春曉又回到從前那個狀態,整天懶洋洋的。
睡到午後才醒的季春曉一直躺在床上滑手機,她在snapchat傳了張自拍照連火後便按進新增好友欄。系統透過讀取季春曉的通訊錄找到十數個snapchat用户,有些是季春曉的小學舊同學,有些是與她不太熟悉的同學,殷天賜就是其中一個。季春曉想也沒想便按下殷天賜名字旁邊的新增鍵,而對方很快就接受了好友新增,向來愛管閒事的季春曉馬上便按看殷天賜的story。
考試結束後,殷天賜終於可以稍稍放鬆一下。昨晚吃過安眠藥後,殷天賜一直沉穩地睡到次日下午,直到季春曉在snapchat傳來了好友申請,殷天賜才被手機的震動吵醒。殷天賜朦朦朧朧地打開app看,又糊里糊塗地點了接受鍵,便隨之把手機調至睡眠模式繼續蓋被睡覺。直到晚上八點多醒過來後,殷天賜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何等不理智的事。
殷天賜沒有儲存手機號碼的習慣,就連母親和殷天愛的號碼都沒有存下。他一解鎖手機,snapchat便不停顯示訊息通知,而傳訊息的人叫「遲來的春天」。殷天賜想了很久,這麼奇怪的名字到底是誰?
殷天賜打開對話框,「遲來的春天」在數小時前發來了數條訊息:
【做乜諗野咁灰?】
【喂!做咩唔覆我?】
【喂!】
【喂!!】
【!?】




【?】
殷天賜架不住對方的追問攻擊,他問:
【who?】
「遲來的春天」很快就上線回覆:
【吓!又扮唔識我?】
這句話使殷天賜馬上就猜到對方是誰,便打字問:
【季春曉?】
「遲來的春天」馬上回答:
【係吖!你手機冇save我㗎?】
殷天賜只簡單地覆了個「冇」字,季春曉卻一如既往地打爛沙盤問到篤:




【點解?你好憎我咩?做咩唔save我?】
殷天賜如實回答她:
【一向唔save】
季春曉又問:
【點解唔save?】
殷天賜回答:
【我鍾意】
季春曉看完殷天賜的回覆又追問之前問起的問題:
【所以你點解po啲咁灰嘅野?】
殷天賜同樣回覆「我鍾意」便下線,無論季春曉再傳多少條訊息給他,殷天賜都沒有再上線,季春曉因此納悶得很。她再看一次殷天賜的story,灰色的天空,配着一句對生存的質疑,使季春曉再次想起殷天賜畫在筆記簿的鬼模樣。季春曉想,這大概就是殷天賜的陰暗面,忽冷忽熱、沉溺於黑暗的他使季春曉覺得越發難以捉摸。





聖誕假期間,季春曉回家小住十天。季秋怡天天躲在房間溫習準備DSE,季冬恩還是老模樣,對別人不理不睬的,唯有在季夏喬回來的日子才有人與季春曉說上幾句話。
季夏喬坐在沙發上看着手提電腦,季春曉則躺坐在旁邊無聊地按着電視遙控器,她說:「大家姐妳甚麼時候畢業?」
季夏喬繼續打字,道:「現在才year 2,至少要兩年後才畢業。」
季春曉伸一伸懶腰,說:「妳要加油努力快點畢業,我等妳賺錢養我。」
季夏喬瞟她一眼,道:「妳能不能有點大志?為甚麼一定要別人養妳?」
「大家姐妳不知道嗎?人類的終極夢想就是不勞而獲,不用幹活就能嘆過世的生活簡直爽到爆。依我說,謝我家裏又有錢又有地位,妳畢業後就索性嫁給他當謝太吧!不用工作的女人最好命。」
季夏喬才放下手提電腦,她認真地看着季春曉,說:「一個人有手有腳,無病無痛,家裏又不是有孩子或老人家需要他長期照顧,為甚麼就一定要靠別人養活自己?季春曉妳聽我說,一個人的價值並不是看他能賺多少錢,在社會上有多高的地位,而是取決於他有沒有努力為自己爭一口氣,爭一分尊嚴。如果連妳自己都放棄自己,那麼將來妳就別怨他人瞧不起妳。」
季夏喬忽然而來的訓示使季春曉反覆思量了許久。人的價值這種話題對她來說也許真的嚴肅了些、遙遠了點,但她似乎也聽懂了不少。季春曉雖然是個不怕丟臉的人,但她還是有尊嚴的,她或多或少都會在意別人的眼光。
「會不會有人真的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嗎?」季春曉問。
季夏喬想了想,道:「也許有,但那種人通常都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所以是哪種人?」
季夏喬搖搖頭:「不知道,反正我也只是個普通人。」
季夏喬說的「普通人」使季春曉想起了別的事,她思索片刻,問:「如果有一個人,他會在筆記簿裏畫鬼公仔,po的story全都是黑白色,會否定人生存的意義,有時候還會手腳顫抖得連筆都拿不穩。這個人還會是普通人嗎?」
季夏喬歪着頭想了很久才說:「我不敢說他是不是普通人,畢竟『普通人』的定義是人各有異的,但我覺得妳的朋友應該需要看醫生。」




季春曉難得地沒有說話,季夏喬便問:「妳的朋友是誰?我認識嗎?難道是Sean?」
季春曉馬上擺手說:「當然不是他!我本來就很肯定霍文珣有躁狂症,不用問都知道。我說的人妳不認識,妳不可能會認識他。」
「是甚麼人如此特別,能令妳把他的事記掛在心?妳男朋友嗎?」季夏喬反客為主問道。
「我只會回答我現在沒有男朋友,其他的都一概不作回應,謝謝。」
季春曉一溜便走回房間去,但季夏喬剛剛問的話仍然在季春曉的腦海裏轉了又轉。也許就是因為殷天賜太特別,季春曉才會格外的注意他。對季春曉而言,殷天賜就是一個從未遇上過的意外驚喜。

平安夜前一天,季春曉和季秋怡在客廳佈置聖誕樹。聖誕節是季冬恩最喜歡的節日,往年她都會一起裝飾佈置,但今年她完全沒有心情。凌晨一點多,季春曉早已呼呼入睡,季冬恩卻怎麼也睡不著覺。季冬恩向來怕黑,她戴上眼鏡,開着手機電筒小心翼翼地走出房到廚房去。經過客廳,亮起燈的聖誕節五彩繽紛,樹頂的大星星發出暖暖的光芒,季春曉瞬間看花了眼。
季冬恩熱了一杯牛奶,她坐在聖誕樹前,用毛毯包裹着自己,雙手緊握着杯子。杯身的溫度熱紅了季冬恩的手心,她卻絲毫不覺得熱,她向來就怕冷,這個晚上更甚是。季冬恩大口大口地喝下熱牛奶,熱氣緩緩湧上來朦朧了她的眼鏡,一滴又一滴的淚水卻洗擦去眼前的一片霧茫茫。季冬恩很傷心,但她不想自己傷心。自負如她,本該沒有任何人值得季冬恩為其流淚,但她的淚水卻掩不住,流不止。
漆黑的寒夜,嗖嗖的冷風吹進屋內,吹進季冬恩的心。閃閃發亮的聖誕樹是唯一的光芒,照亮了偌大的客廳,在嚴寒的冬日裏努力地發出一點點暖流。季冬恩很喜歡聖誕樹,她覺得聖誕樹代表着幸福和溫暖,然而此刻的她一點都不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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