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是上學期考試。季春曉修讀的是DAT和ICT,平日上課她多數都是沒精打彩地坐在座位上發呆、打嗑睡,基本上不太知道老師教了些甚麼。如今考試臨頭,ICT科的內容她尚可靠霍文珣講解,但DAT這一科她實在不知道能找誰。在她認識的人之中,修DAT的只有勞斯桀,然而勞斯桀比她更無心向學。
與季春曉一起在圖書館溫習的江淼見她這麼煩惱,便說:「妳為甚麼不去問江sir?他是妳這一科的任教老師,妳去找他,他一定能幫妳。」
季春曉卻無比心虛地說:「我還欠他四份功課,其中有一份是在學期頭欠下的。」
江淼睜大雙眼驚訝地說:「他沒有追妳補交嗎?」
季春曉搖搖頭細聲道:「沒有,教畜就是這樣。」
「um⋯⋯那麼妳該怎麼辦?下個星期五就要考了。」江淼托着頭道。
季春曉嘆氣道:「我開始有點後悔自己沒有認真上課。」
圖書館內人不多,只有寥寥數人和幾個學生管理員。江淼看了周圍一圈,眼神在殷天賜的身上停了下了。
「我幫妳找到最合適的人選。」
江淼話完就站起來直往書架走過去。季春曉還搞不清楚狀況,直到江淼在殷天賜面前停下來,季春曉才知道她說的最合適人選是誰。季春曉馬上站起身衝過去,卻還是來不及阻止江淼。




「你好,我認得你就是那位年年考第一的師兄,我真的很欣賞你。我聽講你有修DAT和ICT,不知道能否請你指教一下?」
殷天賜想了一下,他看看江淼又看看剛衝過來的季春曉,問:「是教妳還是教她?」
江淼憨憨一笑,伸手拉過季春曉,道:「教她。」
江淼此舉的確完全出乎季春曉的意料之外,如果此刻面前有個洞,季春曉一定會二話不說就跳進去。
季春曉勉強擠出笑容,尷尬地說:「哈哈⋯⋯你好。我們不打擾你當值了,再見。」
殷天賜卻道:「可以啊!」
季春曉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她支支吾吾地問:「你⋯⋯可以?你的意思是⋯⋯你肯教我?」
殷天賜點點頭,他瞧一瞧季春曉戴在手腕上的手繩,道:「我認得妳,季春曉同學。」
季春曉沒想過殷天賜會記得她的名字。明明不久前殷天賜才說不認得她,怎麼忽然之間會連她叫甚麼名字都記得?季春曉又想起那天在殷天賜的筆記簿上看見的鬼模樣,和他那痛苦乏力的樣子。季春曉越來越覺得殷天賜就是個謎,越發難以捉摸。
「我還要當值,有甚麼就等閉館再說吧!」




殷天賜回過頭便繼續整理書架。季春曉趕緊把江淼拉走,江淼卻問:「他知道妳叫季春曉,你們之前已經認識?」
季春曉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於是想了又想才道:「我也不知道他甚麼時候會認識我,甚麼時候會不認識我。」
江淼覺得季春曉前言不搭後語,便說:「說甚麼奇奇怪怪的話?九唔搭八。」
季春曉搖搖頭:「九唔搭八的人不是我,是他。」
江淼朝季春曉指着的方向看過去,那個人又是殷天賜。江淼想了想,她覺得季春曉和殷天賜之間一定發生過些甚麼事。

考試期間,一樓自修室長期開放,供留宿生溫習。江淼坐了一會兒便走了,自修室只剩下季春曉和殷天賜。雖然季春曉對殷天賜仍有戒心,但無可否認,殷天賜的確把考試內容講解得很清楚仔細,季春曉很快便掌握到大部分的內容。他們一直專注地溫習,直到季春曉的肚子發出咕咕聲。
殷天賜看看季春曉:「妳餓了?」
季春曉按住肚子,不好意思地說:「八點了,我真的餓了。」
殷天賜抬頭看看時鐘,道:「要不今天就先溫到這裏,妳去吃飯吧!」




「你不吃嗎?」季春曉問。
「我不餓。」
才剛說完,殷天賜的肚子便咕咕響起。季春曉猜到他在想甚麼,便說:「我請你吃飯,就當是謝謝你幫我補習。」
「真的不用了。」殷天賜推卻道。
殷天賜的肚子再次發出咕咕聲,季春曉忍不住偷笑道:「我不喜歡欠人。你教了我五個多小時,如果你不肯讓我請你吃飯,我便只好逐個小時計補習費給你。」
殷天賜見推不掉便只好答應一同吃晚餐。
二人各自先回宿舍換便服,並約在宿舍樓下等。殷天賜等了接近二十分鐘才見有人走出女生宿舍,但那個人並不是他熟識的面孔,殷天賜便沒有理會她,繼續低頭看手機。
季春曉揮動的手凝住在半空,她不得不懷疑有問題的人其實是她自己,不然的話,為何殷天賜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認得她。
「喂殷天賜!」
殷天賜抬頭看過去,剛才那個陌生的面孔正向他走近,殷天賜想了又想才不好意思地問:「請問妳是哪位?」
季春曉開始意識到殷天賜不是在故意作弄她,他是真的認不出她,於是她半帶懷疑地說:「我是季春曉,你又不認得我?」
殷天賜馬上看看她的左手腕,那明明是空空如也的。沒有了手繩,殷天賜根本無法認出穿着便服的季春曉。
「妳條手繩⋯⋯」
季春曉也看看自己的手:「我沒有戴。」
見殷天賜一臉無奈,季春曉開始猜測起來:「你不會是要靠那條手繩才認得我吧!」




殷天賜繼續無奈地笑着,他說:「um⋯⋯是的。」
「你真的有臉盲?」季春曉難以置信地問。
殷天賜點頭道:「對。難道妳以為我之前是騙妳的?」
季春曉沒有回答是或否,只是尷尬一笑。
季春曉曾聽說過臉盲症,但她沒想過這種事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第一次聽殷天賜說的時候,她還以為對方是故意拿臉盲症來捉弄她,但如今她開始相信殷天賜是真的有難言之隱。
季春曉最喜歡吃炸雞,尤其是芝士炸雞。她拿主意點了兩份芝士炸雞和兩杯oreo沙冰。殷天賜看着季春曉捧來的食物猶豫了很久,遲遲沒有開始吃,季春曉卻已吃得大快朵頤。
「你為甚麼不吃?不合胃口嗎?」
殷天賜皺着眉頭又搖搖頭,滿臉不情願地拿起炸雞咬了一小口就馬上吐了出來。他連忙喝了口飲品,但也同樣剛進口就被吐出來。
季春曉立即放下手上的炸雞,慌張得不知所措:「你發生了甚麼事?你怎麼了?」
「水!我要水。」殷天賜一邊忍住嘔心一邊道。
季春曉顧不得其他事,馬上將自己的水樽遞上去,殷天賜接過便立即扭蓋把水倒進口。殷天賜漱了兩次口,還大口大口地喝下水才停住了嘔吐的感覺。
季春曉見殷天賜平伏了下來才開口:「你還好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殷天賜搖搖頭。季春曉又說:「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甚麼事嗎?」
殷天賜拍拍胸口舒口氣,道:「我有乳糖不耐症,芝士、忌廉、牛奶之類的東西都不能吃,就算是聞到也會反胃。」
季春曉想起那天在便利店的事。季春曉終於明白為何殷天賜會說不喜歡她選的那款雪條,因為季春曉向來最喜歡吃牛奶朱古力脆皮雪條,而殷天賜根本不能吃。




「你不能吃為甚麼不說?你剛剛差點就吞下了。」
「是妳請客的,我不好意思說。」
「你神經病!這種事怎麼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季春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與殷天賜之間會有這麼多誤會,亦因為這些誤會,她慢慢了解到殷天賜鮮為人知的一面。季春曉開始覺得殷天賜是個挺不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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