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添是圍村原居民,在學校坐的士到他家只需要十多分鐘的車程。勞斯桀、霍文珣和容令騫與李偉添是好兄弟,他們常常在放學後到李偉添家耗時間,總喜歡在他家的天台燒烤。這天,容令騫的女友翁梓莘也在,他們早就等餓了,索性邊吃邊等季春曉,卻沒想到等來的不只有季春曉一個人。
看到齊相宜那刻,霍文珣的臉色一下就沉了,其他人都知道靜了下來,唯獨季春曉還在心裏猜來猜去。
「妳為甚麼會來?」霍文珣的雙眼直盯着齊相宜,說話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在強壓着情緒。
季春曉漸漸猜到發生了甚麼事,她看看齊相宜再看看霍文珣,如實道:「她說,是你叫她在學校等我一起來的。」
見齊相宜一臉心虛,季春曉更肯定自己沒有猜錯,霍文珣和齊相宜肯定是出了狀況。
霍文珣看齊相宜的眼神更陰冷,語氣裏明顯帶着嫌棄:「又講大話。」
齊相宜的臉皮厚得很,竟然還能擠出笑容走向霍文珣。季春曉悄悄走到勞斯桀旁邊,用極細的聲量道:「吵架了?」
勞斯桀的目光依然集中在燒雞翼上,他看着火,言簡意賅地說:「分手。」
季春曉沒有很震驚,只說:「甚麼時候的事?」
勞斯桀一邊替雞翼塗蜜糖,一邊說:「是前兩天的事,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




「你們為甚麼不告訴我?」季春曉問。
勞斯桀終於肯看着季春曉,他先是翻白眼,才道:「他們一個是妳好姊妹,一個是妳契哥,誰會覺得妳不知道?」
季春曉才發現自己反駁不了勞斯桀,她乾笑一下,喃喃自語:「好姊妹?」
坐得離火爐較遠的霍文珣嗖的一聲站了起身,齊相宜見狀也馬上站起來,霍文珣卻一手指着她,命令道:「妳,坐下!」
「對不起Sean,你原諒我吧!」
霍文珣繼續無視齊相宜第N次的道歉,他狠狠地盯着對方,示意她不要再跟上來。齊相宜被霍文珣的眼神嚇阻了,只好乖乖地坐下來。霍文珣轉身就進了屋,季春曉想了想,起身跟了進內。
李偉添家共有三幢房子,其中一幢用作放租,其剩兩幢自住。他的爺爺與父母同住一幢,李偉添與哥哥住在旁邊另一幢。自從兩年前他的哥哥到外國讀書後,李偉添便開啟了獨霸一幢房子的生活,勞斯桀他們都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拿着鎖匙自出自入。
霍文珣氣沖沖地衝下樓梯,從三樓天台一口氣衝到地下。他打開樓梯間的鐵閘走了出去,轉身又用鎖匙扭開地下層的鐵門。季春曉有點跟不上他的速度,差點就一頭撞上鐵門。幸好霍文珣反應快,伸手就擋在季春曉的額頭前,免得她撞傷。
「妳是不是傻的?」霍文珣道。
季春曉第一時間就拿出手機打開前置鏡頭檢查自己的額頭有沒有受傷,確定沒有傷口不會留疤後,她才想起霍文珣剛剛有問她話,便說:「你剛剛問我甚麼?」




霍文珣的語氣還是那麼的溫和:「我說妳是不是傻的,妳剛剛根本沒有撞到,用得着這麼緊張嗎?」
「小心謹慎點才好,畢竟我是靠美貌生存的。」季春曉不要臉地說。
霍文珣無奈地搖頭笑一笑,按住鐵門示意她先進去,那雙看向季春曉的眼睛是溫暖的。
雪櫃內只有一罐沙示汽水,霍文珣拿起它道:「又忘了買。只有一罐,還是照舊嗎?」
季春曉點點頭:「可以呀!誰怕誰?」
晚上七點多,天色已黑。霍文珣和季春曉開了大門前的大光燈,搬來兩張摺櫈坐在屋前的空地上。打開汽水瓶後,霍文珣先喝了幾口才遞給季春曉:「最多汽、最多泡的我都幫妳喝了。」
季春曉伸手接過,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也毫不顧忌地用力地打了個嗝。
霍文珣從校褲袋掏出一盒香煙,他沒有打開煙盒,只是一直把弄着。季春曉說:「想食煙就食吧!我OK的。」
霍文珣搖搖頭,伸手拿過汽水又喝了幾口。
季春曉的手機忽然震了幾下,她木無表情地看了幾眼,也不願回訊息。




「誰啊?」霍文珣問。
季春曉把手機遞給霍文珣看,他翻了翻對話記錄,道:「我以為你們分了手,原來還未。」
季春曉把手機設為請勿打擾便塞回褲袋繼續說:「我也以為你們未分手,但原來已經分了。」
霍文珣嘆了口氣,道:「我們不同年級,隔了兩層樓,都沒有機會碰到。妳又這麼忙,不是忙着排戲就是忙着踢人,我能怎麼告訴妳?難道要刻意打給妳或者WhatsApp妳,跟妳說『我飛咗妳個fd啦』這樣嗎?多老尷!」
「那是跆拳道,不是叫踢人,你可以有點文化嗎?」季春曉說。
霍文珣胡亂地點着頭,季春曉靜了靜,又問:「好端端的為甚麼跟齊相宜分手?」
霍文珣不自覺地低頭看着地上,說:「還是那樣,想試圖管我,改變我。為甚麼妳們女生都喜歡管着男朋友?」
「不是管,是着緊。」季春曉道。
「那為甚麼剛剛歐冠跟妳報備,妳一點反應都沒有,連sticker都不回一個?」
季春曉忽然不懂得回答,霍文珣便抬頭看向她,他們就這樣默默地看着對方,誰都沒有說半句話。直到季春曉被蚊子咬了幾個包,二人之間的沉默才得以被打破。
季春曉連續打死了四、五隻蚊,她索性先回天台去。她站起來說:「我先上去,你慢慢。」說着,邊做了個吸煙的動作。
霍文珣點點頭,擺擺手示意她先走。
霍文珣喜歡玩火機,他覺得點火的動作很舒壓。每次吸煙,他都會用左手夾着香煙,右手大姆指一遍又一遍地滑壓着滾輪,把火種一次又一次地點燃起來。霍文珣總是全神貫注地看着那一小束火光,他覺得那束星火很吸引,一點亮,就是點亮了霍文珣的全世界,點亮了萬家燈火。
樓梯間傳來的腳步聲使霍文珣分了神。他以為是季春曉回頭找他,於是把火機放下,改用右手執煙,把它遞得遠遠的。他用另一隻手拿起汽水罐,回頭說:「想喝就拿去吧!下次我買一箱新的回來。」
霍文珣遞出的手在半空凝住了,他的笑容也一樣。齊相宜知道霍文珣不是在跟她說話,但她很聰明,她選擇在霍文珣面前當一個不聰明的人。




齊相宜帶着笑容想伸手接過汽水,霍文珣卻頓時收回:「想喝就去拿新的,我不喜歡share。」
齊相宜的心很難受,因為她知道霍文珣並非不喜歡分享,他只是不想跟自己分享。
「對不起Sean,我真的知錯了,我不應該干涉你的事。對不起,你原諒我吧!」
此刻的齊相宜顯得很卑微,很可憐。然而霍文珣沒有半分搖動,他冷酷地看着齊相宜,說話毫不留情:「一開始我便已經說得很清楚,妳雖然是我的女朋友,但妳有的只是身分,除此之外妳無權過問我任何的事。這是我們之間的共識,也是我的底線。既然妳一開始就知道遊戲規則,為何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底線?」
「對不起,是我錯了⋯⋯」
「夠了,我聽夠了。走!不要逼我對付妳。」
霍文珣說盡了狠話,卻沒有半絲怒火。在旁人面前,他永遠都是溫潤如玉,喜怒不形於色。
看着霍文珣冷冰冰的眼神,齊相宜開始明白了。霍文珣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也許他那些前任s也是,他根本不曾真心喜歡過那些女生。若是真的喜歡一個人,看着對方的那雙眼是會笑的。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會這麼嫌棄我,到底是因為我踩到你的底線,還是因為我利用了季春曉?」
這句話齊相宜早就想問。齊相宜早就感覺到霍文珣對她的嫌棄,但她不敢攤牌,因為她知道只要一說了出口,分手就是唯一結果,她不想分手。
從她F.1入學那天起,她便知道學校裏有兩個人是不能得罪的,一個是勞斯桀,一個是霍文珣。
勞斯桀是經典的運動型男神,籃球、短跑、跳高⋯⋯只要是能數出來的運動項目他都能駕馭一二。黑黝的皮膚,稜角分明的臉龐上是濃眉大眼,一米七八高的他笑起來時總予人一種憨憨痞子的感覺,是人人看見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帥哥,然而勞斯桀卻是個出了名有仇必報的人。這個人霸道火爆,脾氣說來就來,打架拳拳到肉,完全不怕死,基本上學校裏沒有人敢惹他。
相比起勞斯桀,霍文珣的長相不算十分出眾,身高才一米七四,在男生堆裏不高不矮。霍文珣不像勞斯桀外向好動,寡言少語是他的特點,也因為這樣,他的眼神彷彿會說話,同時亦極具殺傷力。很多時候不用他開口,一個眼神已經令人心悸不已。霍文珣的眼睛總能看穿別人的心,也因為這樣,過去的每一個前任都被他拿捏得妥妥當當,而他的心狠手辣更是眾所週知的。平日裏他總是文質彬彬、溫文儒雅,少說話多做事,甚少在別人面前表露心情。但只要他的情緒到了,爆發出來的那一刻就是與他再熟的人也會被嚇唬,毫不留情面。
這兩個人一熱一冷,散開時本已十分出名。後來勞斯桀中二留級,與霍文珣成了同班同學,熟絡後與計謀多多的容令騫和攻擊力滿點的李偉添成了兄弟,這四個人一下子在學校變得無人敢動。然而在季春曉口中,他們都是不值一提的人。齊相宜本來並不相信季春曉,她以為季春曉只是大隻講,但眼見季春曉把勞斯桀甩了後還能安然無恙,她不得不承認,季春曉的確是有囂張的資格,而她的底氣正是來自霍文珣。
齊相宜曾經相信過霍文珣和季春曉之間只是從小就認識的兄妹之情,畢竟他們都與對方身邊的人拍過拖,但日子久了,齊相宜覺得一切都很可疑。直到她靠季春曉的關係接近了霍文珣,成為了他的女朋友,齊相宜才明白,霍文珣所謂的底線只是一個幌子,他的底線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季春曉。身為霍文珣的女朋友,她永遠無權過問霍文珣的任何事,包括他與季春曉的關係。




霍文珣把香煙扔了才慢慢站起身,若無其事地走近齊相宜,他的過份冷靜使齊相宜不寒而慄。她趕緊看着霍文珣的雙眼,那雙看似一切如常的眼睛明明就失了聚焦,連眼皮也在微微跳動着。齊相宜的心一下就沉了,她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霍文珣一手扯着頭髮。霍文珣把點起了火光的火機湊近齊相宜的眼睛,那距離只有毫釐之差,近得能讓齊相宜感覺到火苗的灼熱。
霍文珣的眼珠頓時佈滿了紅筋,全身上下充滿着戾氣。他出盡全力扯着齊相宜的頭髮,她整個人被連帶向後傾着,臉朝天,頭皮痛得發麻。
「不是叫妳別逼我嗎?」霍文珣的聲音藏着狠狠的殺氣,齊相宜害怕得只懂瑟瑟發抖,半點聲音都哼不出話來。
那點火光即將就燙到齊相宜的眼珠,霍文珣卻忽然停住手,把火苗滅掉,既燦爛又詭異的笑容瞬間就掛在臉上:「無事,不用怕,我從來都不會親自對女生下手,畢竟女性是神聖的。妳想一想,聖母瑪利亞是多麼的偉大,多麼的聖潔!」
霍文珣鬆開了手,齊相宜隨之顛仆在地上,她早已嚇得雙腿發軟,全身震慄不已。霍文珣稍稍蹲下,用那張笑得令人心悸的臉看着齊相宜。齊相宜從未見過霍文珣對她笑,而此刻她只覺得膽顫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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