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處的囚室內坐著,我雖然沒有把兩父子的每個字聽清楚,可是就憑我聽到的片言片語,還是能大概推敲出完整內容。可能是因為覺得我們倆真的快死了,即使聽了軍事機密也不可能傳出去,才這麼肆無忌憚吧。

這也是沒錯啦。除非在我們被處死之前,國王召喚我們去救國吧。

我把仍然虛弱的阿欣抱在懷中。她身上的各處外傷在公主的治癒魔法之下已經好了很多,但流了不少血的身體仍然不能馬上恢復活力。

「有點痛。」阿欣動了動身子,想換個姿勢讓自己舒服一點,但連這點力氣都使不上。

「抱歉!」我連忙放鬆手臂,給她多一點空間,少一點壓迫。她沒再扭動身子,但眉頭仍然微微皺著。





牢房很安靜,除了我們兩人的呼吸聲之外,聽不到半點聲音。囚室空間狹窄,大概只有三米乘三米的空間,勉強容得下我們倆躺着休息。面向走廊的一邊是粗壯的木柱砌成的柵欄,另外三邊則是石頭砌成的牆壁。地上則是鋪滿乾草。整個環境跟從前電視上看見的古代牢房很似。

從前我在電視看見這種牢房的時候總是想,被囚禁在這裏的人們要如廁的話是怎麼處理的呢?這裡連廁所都沒有啊!

可是如今的我真住進來了,卻完全沒有心思考慮這些事情。

人都快死了,誰還會關心這些事?

從一開始穿越至這個地方起,我們憑着莫名其妙的天賦和運氣,跌跌撞撞混到現在。不算多麼逆天,至少在公主身邊算是順風順水。





就是事情變得太過順利,讓我們出現了錯覺,覺得穿越然後在陌生世界求生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直至今日我們才猛然想起,我們只是兩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高中生。是連「死」字怎樣寫都不知道的,沒見過風浪的小孩。

脫去鑽戒和寶石,我們什麼都不是。

下午所看見的那三人,前一秒還在跟我們對戰,下一秒卻變成了三具屍體。

我們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是那個猙獰的模樣?還是會更糟?





「你在顫抖。你還好嗎?」我忽然聽到阿欣對我說話。她的聲音很輕柔,很衰弱,但不帶恐懼。

「我只是有點害怕。」我說:「我們要死了。」

「那還真是有點可怕。」阿欣笑了笑。雖然口裏這樣說着,但語氣卻感覺不到她害怕。

「死了便回不到香港了。」阿欣有氣無力的說:「我還想吃多一次蛋撻。」

「到這個時候你還想着吃嗎?」我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我不僅在想吃的,我還在想我爸我媽、我們學校那小得可憐的操場、午飯時間常去的那間餐廳⋯⋯我想着我們這一生的所有事,所有平凡但值得回味的細節。」

我沉默。我本不是一個過度感性的人,可是此刻我內心也緊緊揪著。

「抱歉。現在想這些也沒用。」阿欣搖搖頭嘆息。但我卻鼓勵她繼續回憶。





對於我們這種客死異鄉的人來說,家鄉的味道是最難以放下的牽掛。既然回家已經無望,還不趁現在回憶一下,以後哪裏還有機會?

同樣地,有些話要是現在不說,以後或者就沒有機會說了。

「我想跟你說,我喜歡你。」

「我知道。」

「你知道?」我有點詫異。知道還故意把我向公主身邊推?

「嗯,我知道。可是我選擇裝作不知道。」

「為什麼?」





「因為公主一直都在。我不想與她心生嫌隙。她是我們在這裡唯一的朋友。」她閉着眼睛,淡淡地說:「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能傷害我們唯一的依靠。」

「那現在為什麼不繼續裝?」

「你都直接表白了,還能怎樣裝?裝作不懂中文?還是裝作失聰?」阿欣調皮地笑了:「反正公主不在,不要緊啦。」

「那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都落得這個景況了,有意思嗎?」

「就算是一分鐘,不,一秒鐘也好。也算是圓了心願吧。」

「傻瓜。」她她不置可否,只說了這兩個字。但她的身體往我懷中靠了靠。

「國王陛下說過,我們救了公主,他欠我們一個人情。」阿欣回想起當初與國王第一次相見,當時是國王陛下感謝我們救下公主,並聘用我們成為公主的侍衛。





他說請我們工作,到底說不上賞賜。所以算下來還是欠了我們一個人情。

「客套說話而已,哪裡能當真?」我說:「要是能當真的話,我們怎會來到這牢房?」

「可能是死刑改判終身監禁呢?」

「那豈不是更壞?」

「至少還活著啊。活著便有希望。」

這女孩樂觀得像個笨蛋,都把我逗笑了。

「快休息吧。你受了傷,需要時間復原。」





「馬上就要死了,還讓我浪費時間睡眠啊?」

我盯著她。

「馬上開始管我啦!神氣了吧!」阿欣雖然撇嘴,還是乖乖聽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