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X奇幻X治癒】致悲傷中的你: 1.4 那年我們的夏天（三）
6月底期末考試結束後到7月中正式放暑假之間大家都處於最放鬆的狀態。上學沒有正式授課，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的興趣和體驗活動，更是各樣課外活動最豐富頻密的時期。週五傍晚樂團的練習結束後我回到宿舍準備吃晚飯。對了，我是拉大提琴的，從小學起一直有參加學校的管弦樂團。
我回到房間卻不見李天愉的蹤影。反正她一向都是無尾飛堶，我也不以為意。我6點半準時到達飯堂，如常拿起餐盤排隊。忽然有人急促的拍打我的肩膊，我回頭，是住在同一層的Natalie，就是上次倒數派對的那個Natalie，瘋班上兩大瘋子之一的那個Natalie。她疑惑的問我怎麼還在這裡吃飯，她以為我跟著去醫院了。我對她說的話完全摸不著頭腦，讓她冷靜下來好好說清楚。她說Joyce下午在河邊散步的時候為了撿回掉進水裡的傳呼機而溺水了。所幸及時比途人救起，途人撥打她手提電話1號速撥鍵打通了給宿舍，舍監趕忙去了醫院。不對啊，舍監聽到電話那她是怎樣知道的？她說本身正在跟舍監閒聊，所以舍監聽完電話後有跟她交代一聲。連舍監都是她的好友，我真是服了這個人。
我搖搖頭，腦海又閃過她剛才說的話，我這才感覺有點不對勁，總感覺那故事跟我認知的有什麼出入。我放下餐盤，轉身跑回房間。
一打開房門，李天愉書桌上放著的傳呼機跟我剛才回到房間時所見的吻合，證實了我的想法：她說謊了。她哪有弄丟什麼傳呼機。此時心知不妙的我二話不說趕往醫院。
我在熙來攘往的急症室尋找李天愉的身影，只見她坐坐在床上，正跟鄰床的小女孩聊得起勁，更不時指手畫腳。聽說笑點低的人淚點也低，哪怕上一秒崩潰得支離破碎，她在人前總是能夠完美扮演最開心的人。
李天愉接受過詳細檢查後獲批准出院，由舍監開車載我們回宿舍。一路上我們倆坐在後座，各自看著窗外的風景，車上的三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晚上十一時，我們已經梳洗好，關了燈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我雖瞇著眼卻能感覺到來自隔壁床的注視。
「我知道你根本沒有帶傳呼機去河邊。」我幽幽的吐出一句，沒有張開眼。
接著是數十秒的靜默。
「我知你在想什麼，不是你想的那樣，放心。」
我心中一顫，本該鬆一口氣，可她這句話時語氣卻又平靜得教人心痛。
「那你光天化日跳進河幹嘛？消暑嗎？」我強忍眼淚調侃她。
「我今日約了Enoch。」
「其實寒假那次他們家根本沒有回香港，是我坐火車到了他們家的小鎮後一直聯絡不上他。馬上回來我又不甘心，於是我在火車站過了一晚第二天再回來。那時候我就應該懂了，他嫌我煩，我是包袱。可是如果不想我去就直說啊，為什麼總是說一些模稜兩可的話？」
沒想到原來她跟那個人還有聯繫，這幾個月沒聽她提起時我還以為他們已經分手了。
這半年我都有嘗試聯絡他，他偶爾也有接電話，但說不到兩句就岔開話題了。直到今天他忽然主動約我見面。
見面的時候那人直接提了分手，原因是李天愉給他很大壓迫感，他感到很窒息，還說其實他一直覺得很煩，只是到現在才敢把心裡話說出來。那番話證實了李天愉一直以來最大的恐懼：她被喜歡的人討厭，而且一直都是。她喊著求他不要走，可那人還是頭也不回的離去。於是李天愉歇斯底里朝他喊說，要是他再走一步自己就要跳下水。他還是沒有回頭，她那刻的理智線仿似要斷掉，不知怎的，還真的跳下去了。不諳水性的她的水中掙扎，失去意識前最後看到的畫面是岸上逐漸變小的背影。
「我也知道這很瘋狂，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感覺如果連我也放手的話，一切就真的完了。」
「那就放手吧，這段關係一早就已經完了。」
她的呼吸聲越發沉重，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
「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我喜歡的人都討厭我？」
「男朋友把我當包袱，連我媽也只把我當賠償。補償這個世界欠她的、我爸欠她的。所以自小她就對我要求這要求那的，因為她覺得如果是要補償她的話至少也要做到這個程度。小時候每次她發脾氣的時候都會跟我說我爸對她怎樣不好，所以我總是會努力達到她的要求，因為我想她開心。可是逐漸我就開始想，我爸對她差關我什麼事？這世界欠她的關我什麼事？為什麼別人的債要我來償還？出生前也沒有人問過我是否願意做她的賠償啊？那我呢？他們欠我的誰來補償我？」
說著說著她開始哽咽，說到這裡便再也說不下去，像個鬧情緒的小孩子般放聲大哭。
我在漆黑中看著她的輪廓，想說幾句安慰說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我不能評論別人的家事，也無法斷言她的母親其實是愛她的，畢竟無法讓對方感受到被愛的愛皆是徒勞。出生一個在必須努力才能被愛的家，她曾在無數個深宵躲於被窩中摀著嘴巴，生怕自己的哭聲會被父母聽見。如果父親聽到就會闖進房間繼續大發雷霆，說自己辛苦賺錢養妻活兒卻沒有受到一家之主應得的尊重；要是母親聽到就會先是充滿歉疚的關心，然後說著說著又變成自憐自艾的控訴自己有多不幸多可憐。前者還好，起碼還能理直氣壯的埋怨他，可是對母親的情感卻複雜得多。
「你說我是不是很壞很不孝？怎麼說她也盡了母親的責任照顧我，一直努力想給我最好的，甚至供我來外國讀書，但我每次聽到她的聲音就感覺快要窒息。每次她對著我哭哭啼啼，聲嘶力竭我都只想離開，不想再看到那副嘴臉。明明她也很難受，我卻只顧自己的感受。」
「那不反而證明了你是個好人嗎？你不是不孝，就是因為愛她才會覺得這樣困擾啊！你努力想滿足她的期望，又處處怕傷她的心，要是不愛的話才不會願意受這些束縛。你也是人啊，有感受才是正常，會難受覺得喘不過氣來也很正常，你們需要的是尋找對彼此對合適的距離。你必須認清自己除了是媽媽的女兒之外還是你自己，你媽媽也要重新找回成為你媽媽之前的自己，只有在成為自己的狀態下活得開心才有辦法成為彼此的依靠。」
她也把臉轉過來，我們直視彼此的雙眼，沉默了半响。
「我的意思是，不是你的錯。你父母的感情破裂，你父親的脾氣和暴力，你母親的憂鬱和怨恨，統統都不是你的錯，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你絕對有資格生氣，也可以埋怨。」
她又別過頭去對著牆，輕笑：「謝啦，的確有安慰到我。」
房間再次靜下來，只聽見天花板上風扇轉動的聲音。
強加於人的愛是暴力；以己度人的愛或會造成更大傷害；沒有迴響的愛則只是執念。我思疑世上有沒有一種愛是剛剛好，給予和接受的人都不會難過